姜老爷

姜老爷

沈墨欢和姜衣璃回到沈府之时,已是傍晚。

迎着黑沉沉地夜色走进沈府大堂,甫一抬头,就见座上坐着沈老和姜衣璃的父亲,姜偐。沈母坐在沈老的身侧,座下右侧是沈逸砚,四人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也正偏首看着走进来的她们。

姜衣璃很快地望了姜偐一眼,下一秒却又立即垂下去,低眉不语,微微地抿着唇。她顿了顿脚步,轻叹了一口气,才随着沈墨欢的身影走了上去,唤道:“公公,爹。”

“哈哈。”姜偐先是豪爽的一笑,随即伸手招道:“来,到爹这儿来。”声音朗朗,不见一丝年迈气虚。姜衣璃闻言,迟疑了片刻,才移着步子走过去,站在了姜偐的身旁。姜偐偏过身子转向姜衣璃,抬起头来,正好将姜衣璃微微垂下的神色一览无遗。“璃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姜衣璃听话,面无表情地如实回道:“回爹的话,衣璃跟着小姑子去城外游玩了。”这时,站在一旁的沈墨欢才走上前来,对着姜偐行礼。“墨欢见过姜老爷。”声音清润,毫不拖沓。

“沈小姐不必多礼,咱们都是自家人,这些凡俗礼节都免了。”姜偐对着一旁的沈老展眉一笑,对视一眼,随即摆摆手对着沈墨欢不拘小节地说道。言罢,他微微地打量着沈墨欢,眸中带着依稀难辨的笑意,连连点头,“我之前便略有所耳闻,说这沈家大小姐,才华横溢,尤其是习得一手妙笔丹青,山水景物,无一不是栩栩如生,随手拈来。”说着,姜偐缓了缓了语气,看着沈老面露一丝羡慕之色,神情时机,把握得恰当精准。“亲家公能得一如此才华惊世的女儿,当真是天下之幸事啊。”

沈老被姜偐夸得一时间也难敛心间的骄傲,展眉笑开来,抚着白须,嘴里仍是谦虚道:“姜老爷过奖了,墨儿能有如此美名,都是天下之人看得起,谬赞了,谬赞了。”听到沈老这般谦虚,姜偐心领神会,嘴上的夸奖却依旧,“沈老太谦虚了,谁人不知绣城沈小姐一笔千金。”说着,姜偐偏头看着姜衣璃,笑道:“衣璃日后若是能得到沈小姐一半的功力,那也了不得了。”

“爹这不是难为衣璃了,小姑子画技精湛,哪是能随意学来的?”姜衣璃附和着父亲的话,做足了场面,直见沈老听得哈哈大笑,止不住的矜骄之色。倒是一旁的沈墨欢,随着沈逸砚坐在下侧,面色淡然,嘴角礼貌地衔一抹淡笑,不张扬不自傲,却叫人过目不忘。

姜偐见客套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又眼见姜衣璃已经回府,于是他也不再寒暄,开诚布公地点开了话题:“亲家公,实不相瞒,我是个粗人,这辈子只懂得做生意,也不懂得如何修饰言辞,要是我说话有什么不中听的地方,还望你跟亲家母多多担待。”说着,他握住姜衣璃的手,道:“我姜偐这一辈子,虽然子嗣众多,但却只有衣璃这么一个女儿,我打小将她当做心肝宝贝一般疼爱,不曾让她吃苦。嫁娶一事,也是百般挑选,才有幸与沈家结亲。或许也是因为我对于这件事太过重视挑剔,所以害得我的好女儿直至20岁才得以挑到满意的婆家风风光光的出阁。”

沈老见姜偐如此说道,连连点头,应道:“咱们同是做父母之人,我当然明白的。”沈老附和着,一时也猜不透姜偐的意思,却见姜偐只是点到即止,叫人悬着一颗心,不上不下。他哈哈笑着,不再多说,“那就好,那就好。”

“既然衣璃回来了,那咱们就开席就餐,亲家公意下如何?”沈母接过姜偐的话,笑吟吟地征询姜偐的主意。姜偐闻言,却是作势四下打量片刻,好奇地问道:“这人还未到齐,咱们就这样开席,怕是不好?”

沈老不解地也随着姜偐撇着头四下看了看,这才回道:“沈家子嗣不多,就逸砚夫妇和小女墨欢,亲家多虑了。”说着,沈母搀扶着他站起身,对着姜偐做出了个请的手势,“亲家,咱们上座就席。”

“亲家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听说前几日女婿才纳了门小妾,怎地不请她出来一块用餐?”姜偐佯作不解地站起身,问道。沈老闻言面色一沉,这才明白姜偐此番话是有所准备,冲着那门婚事而来。他立即定了定神,笑答道:“亲家多想了,那不过是一名小妾,怎能登上大雅之台?逸砚的夫人,里里外外就只有衣璃一门正室,除了衣璃,其他人哪能站在逸砚左右?”

姜偐听到此,才哈哈一笑,道:“听得亲家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之前听说衣璃刚进门不到半月,就为女婿纳娶了一门小妾,我还道她们平起平坐,不分正侧呢?”说着,摆了摆手,“这不,原来是误会一场,误会一场。”随即,沈老心里闻言深深地一颤,心里只道姜偐商场上摸爬打滚多年,果然不是一般的角色,多么巧妙的下马威。想着,二人相视一笑。最后由由姜衣璃搀扶着姜偐,随着沈老之后走到了餐桌前,入了座。

晚膳是标准的十二菜一汤,加之饭后的两道甜点,冷菜热菜都是绣城出了名的菜肴,甜点也甜咸各一份,看得出是沈老特地下了功夫定制的。就连姜偐一向吃惯了山珍海味,也不觉连连赞不绝口。

吃过了晚膳,沈老命下人收拾了一桌的饭菜残余,请姜偐来到了后堂小叙。没叙多久,姜偐余角就瞥见了一直很少说话,心不在焉的沈逸砚。他目光微微一沉,敛眉笑着喝了口热茶,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杯壁,道:“女婿今儿是怎的了?无精打采的,莫不是衣璃没有照顾好?”沈逸砚听了姜偐的话,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眼沈老面带责备的神色,赶紧转身面向姜偐,连连摇头摆手道:“岳父多虑了,衣璃自嫁进沈府,一直尽心尽力,是我今日一直忙碌于私塾的事,倒是我忽略了她。”

姜偐听着沈逸砚的解释,不动声色地笑着,转手放下了茶杯。“那既然女婿累了,就早些叫衣璃伺候着歇了。”说着,他笑望着沈逸砚,却不知为何叫沈逸砚不自觉地生出一背的细汗来。“女婿觉得如何?”

沈逸砚听着,只是依着姜偐的话连连点头,正想站起身带着姜衣璃离开,却见姜偐率先唤住了沈逸砚,道:“女婿,你跟衣璃都不小了,是时候该为你爹娘增添子嗣了。莫辜负了你爹娘和我的期望,你可明白?”

这话一出,无疑就像是晴天霹雳,犹如一道惊雷响至沈逸砚和姜衣璃的耳畔。沈逸砚面色一黯,却又奈何姜偐的目光如火如炬,叫他说不出一个不字来。他只得求助般的望向站在姜偐身后的姜衣璃,却见姜衣璃一直低垂着目光,安静地就似是不存在。她全然无视沈逸砚投递过来的目光,只是安安静静本分地站着,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接受。

“女婿怎的了?”沈逸砚还陷入迷茫中不知该如何推拒,却听得身边此时犹如阎罗般催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沈逸砚见躲避不过,只得死了心地咬牙应道:“岳父放心,我定当多加努力。”

姜偐听到满意的答案,这才移开望向沈逸砚炯炯的目光,移向姜衣璃的瞬间,立即变得柔和起来。“既然如此,衣璃你便随着女婿回屋。”说着,他已有所指地拍着姜衣璃的手,继续道:“你放心,爹会在这里住上几日,你日后若是有什么委屈,尽管跟爹说无妨,明白么?”

姜衣璃默默地扫了沈逸砚一眼,瞧见他如临大敌的神色,突然觉得几丝好笑几丝冰凉入骨。

自己的父亲摆明了是知晓她这几日的处境,才会说出之前的那一方话来。却不是说予自己听的,而是在提醒沈逸砚,若是在他登府的这几日里,敢拂逆沈家二老和他的话,通过姜衣璃的口传到了他的耳里,那他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想着,姜衣璃垂着眼,笑着回以姜偐一抹轻笑:“嗯,女儿明白。”听到姜衣璃回答,姜偐笑着松开姜衣璃的手,催促道:“那就早些回去休息,亲家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沈老见姜偐都说的差不多了,于是只是摇了摇头,随后对着沈逸砚和姜衣璃道:“好了,你们回房早些歇着去。”说罢,瞧见沈逸砚和姜衣璃行了礼,转身离去。见二人走远,沈老才唤道一旁静静饮茶地沈墨欢,“墨欢,你今晚去七七的苑子里陪着她。”

沈墨欢闻言,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随后站起身来,淡淡地回道:“知道了,爹。”于是对着姜偐行了礼,便也领着自家的丫鬟,退出了后堂。

走出了后堂,姜衣璃和沈逸砚一前一后地朝着华仪轩走去,步伐紊乱,泄露出二人此时的无奈和紧张。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姜衣璃的阁苑前,沈逸砚尴尬地停下了脚步,看了眼前熄灯的房间半响,才转过半边身子,僵着声音对姜衣璃说道:“那你先回房梳洗沐浴,我...回屋子换洗过,再过来。”说罢,为了掩饰眼下的尴尬紧张,转身不等姜衣璃回话就朝着自己的阁苑走去。

姜衣璃心下也是满满的无奈,瞧见沈逸砚离开,她有气无力地叹口气,由着身旁的莹竹推开门,走进房去。

莹竹点了灯,看着眼前无精打采的主子,歪头询问道:“少夫人可是要沐浴?”姜衣璃闻言,支着脑袋想了片刻,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莹竹低应一声,随后就转身出了门。

莹竹很快就蓄满了一桶子的热水,伺候着姜衣璃褪了衣,踏进了木桶里,舒舒服服地漫在水里。瞧见姜衣璃进了水,莹竹将该准备的衣物用品挨个放在桶边,就蹑手蹑脚地退出了房门。

姜衣璃偎在浴桶壁边,身子被热沉沉的水烫得酥软,出门玩耍了一天疲惫的身子也渐渐地得到了舒缓。闭着眼,身子放松到极致竟隐隐地有些疲乏犯困,可是脑子却是极其的清醒。她想着之前沈逸砚的一番话,不禁姣好地唇边泛出一抹苦涩。

说待会过来,难不成,还真想听她爹的话,行夫妻之实?

想着,姜衣璃心底下一乱,草草地净了身,拿过桶边事先准备好的浴巾擦拭过身子,穿戴好了衣服,走到了大红的床榻前,偎着床柱坐下,头点着窗幔,头顶的鸳鸯随着她的动作微微的摇曳。

红幔丝纱,鸳鸯点头,姜衣璃就这样睁着迷茫的双目,任三千青丝披面,遮住旖旎的面容,陷入了一片沉思当中。

直到‘怦’地一声,门被人轻推开,同样一脸木讷的沈逸砚走进来。

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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