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六)

第16章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六)

“你!”胡言轼万没想到许梁竟如此直白的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一时又惊又怒竟不知说什么是好,确实他早就知道是许梁从中作梗,但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胡大人,咱们现在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许梁“大度”地拍了怕胡言轼的肩膀,“做人做事自当坦诚相待,过去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像什么给田广的信我从来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许梁这番话又把胡言轼一腔怒火浇了个干净,细究起来,确实是自己先对不起许梁和上官云,那么人家对自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然也无可厚非。但细思极恐的是,许梁怎么会知道自己给上官云的信的事情?如果说是偶然得之,胡言轼是不信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身边有许梁的探子,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许梁和上官云的监视之下。

想到这里,胡言轼不禁后颈发凉,连忙道:“自然如此,若要守住云城,我们必须精诚团结。”

“胡大人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的。”许梁又笑了,“下官这里正好要请胡大人帮个忙。”

“许将军尽管吩咐。”胡言轼万没想到许梁居然顺着杆子往上爬,直接开始提条件了,心中不禁盘算,许梁会要自己帮忙做什么,眼下许梁最需要什么,无非是将云城士族的私兵粮草都收归己有,惟其如此,方可调动一切资源守住云城,所以许梁一定会要求自己,利用此前的威势与声望呼吁云城士族听其调度,可他也不想想,声望这种事情能当饭吃么,若要在云城立足靠的只有实力,但眼下自己私兵田产尽皆覆没,早没有指点云城江山的能力了。

“我并不要求胡大人团结云城士族什么的。”许梁又是一句话将胡言轼此前的想法统统推翻,他似乎总是乐于通过这种做法打击别人,显得自己多么智慧超群,“只需要胡大人在士族面前说上一席话语,这样云城士族就尽在掌握了。”

“不知许将军想要我说什么。”虽然心中不以为然,所谓的一席话语管教他人拱手来降怎么可能做到呢,但胡言轼还是问道。

……

云城士族的代表齐聚上官府堂中,每家士族都坐拥着少则数十多则数百的私兵,许梁和上官云曾做过估计,若是这些私兵全部加起来,恐怕不下五千人,而且这五千人与城中的一千多卫军不同,这些人大多为保护田庄而设,一方面要防备流寇入侵,一方面又要应对隶奴的反抗,因此不论是装备还是训练都比城中那只能摆摆样子的卫军好上许多,如果能聚集起来,或许野战不堪济北军一击,但守城也许够了。

与那日军议一样,胡言轼依然坐在左列上首,但与当日比起来,神态中除了恐惧,更多了一丝颓色,而其他士族望向他的眼神,也没了之前的敬畏,更多的是同情怜悯。

“上官镇军到!”一名守门的小厮先一步进了大堂,上官云则从容地迈步在后,原本站在一处的士族们自发地让开一条道路,原本属于胡言轼的敬畏的目光,此时都转移到了上官云的身上,上官云来云城任镇军数年,这是他第一次受到云城士族发自内心的礼遇,不禁有些飘飘然,但面上还要作出一副不以荣辱得失为意的淡然之色。

上官云坐上了堂中胡椅,压了压手示意堂中众人坐下,这种西部胡人带来的所谓座椅远比跪坐在蒲团上让人觉得舒服,当然在胡椅上再铺上一块特制的蒲团,就让人更加飘飘欲仙了。上官云扫视着堂内诸人,不发一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堂中诸位虽然心中焦急,可以不敢多说一句,

难忍的沉默。

想到许梁此前对自己的吩咐,胡言轼咬咬牙走上前道:”大人,诸位,我有事要说。“

“哦?”一切都按照许梁的剧本进行着,上官云感到一丝轻松,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许久不曾有了,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这些本都是自己安排的,与许梁无关,”胡大人打算说什么呢?“

“下官,下官有愧于堂中各位!”胡言轼道,“下官曾与济北将领田广私自通信。”

“什么!”堂中一人跳出来道,胡言轼认得,这是与上官云同属燕京士族的罗灿,他跳出来替上官云演戏胡言轼一点也感觉不到意外,“胡言轼,我还道你乃云城第一大士族之首,必有高见,没想到竟说出这种话来,说吧,那田广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作出如此下作无耻之事!”

“罗大人……”上官云轻声喝止罗灿继续奚落胡言轼,万一彻底激怒了胡言轼让他罢戏了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不妨听胡大人把话说完,我相信胡大人不会作出投敌叛国这种事情的。”罗灿闻言,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了座位,还狠狠地瞪了胡言轼一眼。

“罗大人确实误会我了。”胡言轼强忍着恶心继续说道,“我并没有作出任何有损于国家之事,若我已与那田广狼狈为奸,昨日之事又岂会发生。”

“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罗灿哼了一声,将头撇到一边似乎还有些不满,胡言轼和上官云不禁佩服起他的演技来,这细节的处理让人无可挑剔。

“我与田广有旧,这点在座的诸位大多知道,但两国交锋,我岂能因为个人情感危机国家!”胡言轼义正言辞道,“因此下官前日写信给那田广老贼与他恩断义绝,并且代表云城所有士族,将那田广骂的狗血淋头,一来显示我燕云抵抗到底的决心,而来断绝我心中之侥幸,置之死地而后生。”

直娘贼,不知多少云城士族在心中将胡言轼骂得体无完肤,前几日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与田广有旧,云城上下只要投降自然可以保全,没想到这家伙背地里作出这种事情,你自己想断交也就算了,为什么要代表我们云城士族,这不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么!

“胡大人在家国大义面前毅然断交,可敬可佩啊。”上官云感叹道,那罗灿也不禁连连点头,作出一副十分感动的样子,望着这两人做作的神态,胡言轼心如死灰,眼下自己不但与那济北军势不两立,还自绝于云城士族,除了依附上官云,还有别的求存的办法么?

“眼下大敌当前,我等必须精诚团结,方可守住云城。”胡言轼强忍住流泪的冲动,继续道,“我胡言轼从今往后唯上官大人马首是瞻,我胡家上下家兵存粮,尽归上官大人调遣!”

云城士族这下反应过来了,胡大人倒台了,自己作为云城士族又不为田广所容,退一万步说,就算田广会相信自己的诚意,自己的家族势单力微也入不了那田广法眼,要想保存全家,只有守住云城,首先就要先把家小财产全部转移入城,再像胡言轼那样,把私兵粮草统统上交,与那济北军决一死战。

“云城士族唯上官大人马首是瞻!”堂中诸人都起立肃然道,云城,从未似今日这般上下一心过。

……

胡言轼是最后一个走出上官府的,此时天已渐暗,虽然还未全黑,可已有一轮上弦月挂上了天空,胡言轼望着月亮叹了一口气,他从未似今日这般无力过,自己和胡家都要仰他人鼻息方可苟且求存。甘心吗?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胡言轼独自一人往城中的一处宅邸走去,眼下田庄已被济北军所占,胡家老小都安置在那里,他身边并没有侍卫随同,有谁会将一个已经近乎一无所有的人试做仇杀对象呢?因为战争的关系,云城百姓早早就归家闭门,除了时而传来的深巷犬吠,街上再无别的声音。

“胡大人,济北故人托我传信给大人。”一个声音划破了落寞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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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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