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七）

济北弩手的压制对象由原本城墙上的燕云弓弩手转向了门洞中的燕云士兵，如此多的箭矢在如此小的范围发挥了可怕的杀伤力，立在门前的燕云士兵一瞬之间都被射成了刺猬，每个人的胸口都插着五六支箭，不少人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便已被箭矢夺去了性命。第一排的济北弩手在完成齐射后迅速退到了阵线之后为第二排的弩手提供射界，第二排的弩手完成射击之后亦复如是，待到第三排的弩手完成射击，原本在第一排的弩手也已完成了射击准备。济北弩手利用这样的三线阵型给予燕云士兵源源不断的箭矢打击，门洞中的燕云士兵尚未反应过来，便已近乎全军覆没。

若非上官云和罗灿的亲兵们拼死保护，他们只怕也已死在了门洞中，亲兵们拖着战死士兵的尸体当做盾牌，保护主帅们退出门洞，但自身也几乎损失殆尽，原本在门洞外的燕云士兵竟是无一人敢靠近门洞一步。

“这他妈打得什么仗！”罗灿怒视着逡巡不敢进的士兵们，吼道。这也确实怨不得士兵们，他们毕竟尚未经过系统的训练，并不知道如何应对敌人的弩阵，而济北军的弩阵战术只怕天下也没几人能够破解。云城守军只晓得打顺风仗，若是战事有利便会一拥而上，但前提是有人带头冲锋。方才若非罗灿率先冲了出去，只怕城门早就被济北轻兵们拿下了，燕云士兵也没有机会见识济北弩阵了。

“如今看来，这城门是守不住了。”死里逃生的上官云叹道，“准备巷战吧。”

“你看看这帮人，打得了巷战么？！打起仗来跑的比谁都快！”罗灿吼道，“朽木不可雕也，他们就是一滩烂泥！”燕云士兵们静静听着罗灿的奚落，无人反驳，烂泥就烂泥呗，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那你有什么办法？”上官云无奈道，“我们怎么可能守得住城门？”

“我们守不住城门……”罗灿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但我们可以让济北人进不来。所有人，老子不求你们跟济北人厮杀，给我将守城的焦油檑木搬来，能点火的东西，全部都给老子运过来！“

“你是要在城门放火？“上官云惊道，这罗灿也太大胆了，城门火起，济北军队固然难以进入，但也意味着燕云军也失去了城门的控制权，若是济北人想出什么办法突破了燕云军的火障，燕云军队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妈的你还有什么办法么？！”罗灿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了，冲上官云吼道，“快点去给老子把东西搬过来！听不懂么？老子带人冲出城门给你们争取时间！“

“好的。”上官云被罗灿吼得愣了一下，但马上又回过神来，济北人缺少攻城设施，突破方向只能在城门，若是丢了城门自己和罗灿这样的燕京士族绝没有好果子吃，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只能照罗灿所说的做了，当下便领着人四处寻找易燃品了。

回过头来，罗灿已带着幸存的十数名亲兵顶着盾牌门板冲出了城门，济北弩甚是强劲，竟有数名士兵的盾牌门板被直接穿透，躲在掩护后的燕云士兵也未能幸免，好在他们冲的够快，济北军仅仅一轮射击之后，罗灿已带着残存的七八名亲兵跃入了护城壕中，消失在了济北弩手的视野之中。罗灿回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门洞，笑道：“要是这样还不能青史留名，老子干脆降了济北军，遗臭万年倒也不错。”说着，目光复又果决了起来，死死的盯着逐步靠近的济北弩阵。

门洞中已无压制目标，济北军的弩阵前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从刚开始的徐进到后来的快走，现在已经小跑了起来，人人都想做那第一个冲入云城的勇士，弩阵的阵型也不由得松散了起来。跟在他们身后的步兵们，与他们之间已经差开了不小的距离。

“杀！”待到弩兵们冲到眼前，罗灿自护城壕中一跃而起，亲兵们也紧随其后冲入了弩阵之中，济北弩手足有五六百名，但却被这支不到十人的小队的突然袭击震慑住了，几个站在前排的弩兵眨眼间便被砍到，这么近的距离，弓弩已经失去了作用，弩手们只得抽出腰际短兵自卫。若是弩手们没有轻敌冒进，将步兵们落在后头，此时自然有步兵上前保护他们，但战场上毕竟没有若是，罗灿掠入敌阵便是如鱼得水，长剑荡起，竟是数人不得近身，与他的亲兵们一道，生生的遏住了济北军的攻势。

而云城之中，城上城下所有的士兵都已动员了起来，将柴火麻布乃至守城用的檑木都堆入门洞，再往上浇上一罐又一罐的焦油，燕云失败大多出身贫苦，或许打仗不在行，但干起苦力来却绝不马虎，仅片刻功夫，便在门洞内聚起了成堆的火源。

“罗将军，快退入门内！”见准备就绪，上官云冲城门外大喊，但哪里见得着罗灿的身影？罗灿和他的亲卫们毕竟人数稀少，此时已被济北弩手们吞的一干二净。

“点火！”来不及犹豫了，济北弩手离门洞近在咫尺，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数不尽的济北步兵，上官云未待身边的士兵动作，便夺下了他手中的火把，掷入门洞之中。

一团火花腾空而起，之后在门洞中迅速蔓延，仿佛能吞没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