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执子之手，与子同袍（三）

云城的失守对于子熙来说并不算是一件坏事，当年流火之变中失败的世子党有许多都被流放到了云城，他们都是子熙上位的隐患，如今借着济北人之手正好排除了未来的风险。而那个先君次子姬阙自从被派到云城之后一直没有消息，若是他还为到达云城云城便已失守，现在也应该回京了，而若是他已经到了云城，必然已经与云城一同灰飞烟灭了。

而更为重要的是，子熙一直在极力促成的燕云晋阳同盟的谈判进程也因为云城的失守大大加快。如今晋阳国的国使三天两头便往燕京跑，急着与自己商谈同盟事宜，子熙当然明白，晋阳国不会无缘无故地雪中送炭，自然是有自己的利益诉求，那么他大可以量燕云之物力结晋阳之欢心，如此一来能够保证晋阳国在燕云国长久利益的只有自己一人，晋阳国定然鼎力支持自己，有了晋阳国的这个靠山，自己的地位就更加不可动摇了。

子熙的这种行为放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被称为卖国行径，但在子熙看来却并非如此。屁股决定脑袋，子熙在仍是一个地方大夫时每日盼着自己的兄长能够放权给士大夫，而如今自己坐镇中央却越来越发现听宣不听掉的大夫们是燕云最大的隐患，这种隐患远比外邦的威胁来的更大。燕京对于大夫的封地根本没有任何的控制权，而大夫们除了定期朝见君王并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赋税，完全不需要对君主承担任何义务。若非燕云国近年来极力向北扩土，将扩张之后的领土尽数化为君地，只怕燕云君的势力早就无法与地方大夫们抗衡了。

因此如何处理这些大夫呢？大夫手上都有不少兵马，若是以君庭之名进行讨伐，一旦失败就得不偿失。若是拉拢一派打压一派，借力打力，一个处理不好便会培养出新的强权，加上大夫们也不是傻子，平时互有矛盾但面对君庭的挑拨却能做到团结一心，这样成效太慢。

所以在子熙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大夫的封地送出去，将这些大夫的封地交给别国来消化，实现祸水东引的目的。燕云的分封体系中，位于边境的大夫们往往实力较强，君庭对于他们的控制力也最弱，而越是靠近国都燕京大夫的实力越弱也越好控制。将不服君命的大夫们送给晋阳，看似削弱了燕云的整体实力，实际上，燕云可以利用手中的资源更好的对大夫们进行控制。当大夫的实力削弱到一定程度，子熙便可剥夺大夫封地。

从这个角度看，燕云国的实力不弱反增。子熙早就发现，诸夏旧有的封建体制已经不适合现今的天下大势了。一方面，在旧有的封建体制下，新的大夫的封地的来源只能来自君主的封地，而原有的大夫的封地却一脉相承，如此一来，君主只会越来越弱，大夫只会越来越强，大夫的封地成为国中之国，君主和大夫们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激化。另一方面，现今天下已经越来越乱，组成一个能够最大程度集中举国资源的君庭来应对乱局已是迫在眉睫。如此一来，弱枝以强干显然是不二之选。

燕云国削弱大夫的努力自从子熙上位便已开始，而济北国自田亓为君之日便已行动，早于燕云数年，是以今日田亓已经能调动起一支将近十万人的只听命于他的大军，即使济北国的不少土地仍掌握在大夫手中，可是对于田亓的指令大夫们已经不能视若无睹，因为田亓有在一夜之间倾覆他们的实力。

济北国的强盛，便是燕云国最好的榜样。

“所以您的意思是，只要晋阳能够出兵帮助您，那么冀北之地尽数归于我国？”望着燕云舆图，晋阳国使有些吃惊道，冀北之地，可以说是燕云国中最为富饶的部分之一，仅次于君庭所在的蓟地，土地面积占到了燕云的三分之一，这子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手笔。

“不是帮助我，是帮助燕云国。”子熙正色道，“除了冀北之地，别的晋阳若是想要也不是不可以谈。两国若是结盟自然是不分你我了，有什么不能谈的呢？”

国使不知子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不敢搭话，来之前晋阳的政策便已定下，就是待价而沽，看哪方给的利益更多就给哪方协助，但眼下济北军势如破竹，也就逼得晋阳原本打算坐山观虎斗再坐收渔利的计划完全被打破，晋阳也就不得不尽快选择一方下注。见国使没有说话，子熙话锋一转道：“想必那济北国的人早就和贵国有过接触吧？”

“您切不可听信小人之言。”国使急忙心虚地否认道，“我国一片赤诚之心，怎会与那济北国私相媾和？”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明一点。”子熙顿了顿，道，“我燕云国能给的肯定比济北国要多，那济北国一心要吞我燕云之地，怎会将冀北沃土让与晋阳？而我燕云国欲与晋阳结好以避祸自然是无物不可相与的。希望国使能把我今日所言一字不差地报与晋阳君听闻。”

“大夫所言我自然是要如实转告。”国使拱手谢道，“也请大夫相信我晋阳国一片真心定然是不会与那济北国有什么不利于贵国的交易的。”一面也不忘把自己撇干净。

“如此甚好。”子熙从蒲团上起身，国使也赶忙起身，“希望贵我两国能永结同好，只要我们两国能齐心协力，这天下便再无敌手了。”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