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第六章乐团风云下
“你没事吧。”
“要不要紧。”
刚刚还忙不迭的处于对峙中的交战双方几乎是同一时间内侧过脸去看七月,就连问候都是异口同声。凭这如出一辙的和缓口气,就好像刚刚的骂战并未发生过似的。
“没有吓到你吧,溜号专业户。”
顾北辰扭曲得近似狰狞的面容渐渐收敛。他的嗓音涩涩的有些干哑,干哑中那一抹嘲讽般的戏谑在我看来就像一个人活脱脱的代名词,是永恒的。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我陪你去看校医?”沐轩径直走到我的跟前,“我看你一进门脸色就不太对劲,我还以为。”说话间,他抬手探了探我额头的温度。
“不烫,好在不烫。看来你没有发烧,我刚刚被你的样子吓坏了,幸好这是一场虚惊。”
“那么爱愣神的人一定是发了脑热,40度没打住,继而烧坏了脑回路。”顾北辰寻了一个恰当时机插嘴道。
“我觉得今天被烧坏脑回路的不止七月一个吧。”沐轩巡视着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冷声盘问顾北辰。
“不然呢?”
“说心里话,我打心眼里感谢那个砸碎玻璃的不速之客。”顾北辰一脸讪笑的望着沐轩。
夏七月见他笑容里掩藏着不怀好意的由头,她登时惊出一头冷汗,毛骨悚然。
“就是不知道下半场的博弈还有没有人来为我们暖场,暖场会不会走出一个啦啦队阵容。”
淡淡的月色轻纱般漾在偌大教室里,逆光中站定着的顾北辰不知疲倦的调侃道。
“听说隔壁育美院啦啦队美女如云,就是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抓住风潮的尾巴,也弄一支养眼的队伍。”
“你还有这闲情逸致?学长好雅兴。”沐轩的视线并没有波及到顾北辰,他笑着望着我。从他的眼中我感受到在我心底似有一股暖流在自在流淌。
“能怎么办?跟你说话劳心费神,不得看看美好的事物养养心脑。就冲我们这不图长短只争朝夕的相处方式,不喂饱浑身上下数亿计的细胞群,真怕自己干出临阵脱逃的不光彩事来,命和赢我都不舍。”顾北辰挑了挑眉毛,七月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这么快活过来了?我还以为你只会不分时段一味溜号。也对我们乐团的气氛一向都是这么“和谐、融洽”。”顾北辰游目四顾了片刻,重新审视着身前的夏七月。
听顾北辰提到一直在打酱油的自己的名字,七月瞬间紧张起来,但当她与顾北辰对视时,她又很好奇学长接下来的谈话会不会捎带上她。
“学长临阵脱逃不是你的做派,但故步自封才是你素来的风格。”沐轩步步紧逼,并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就算世界覆灭,还有你顾北辰屹立不倒,独占阙头,统领风骚。”
沐轩的脸上绽放一抹会心的笑颜,那笑如盛夏之花,眉梢至眼角都微含着暗涌的香气。
“郑沐轩你别的能耐我没有看到,但这嘴上工夫的确了得。”顾北辰漠然直视郑沐轩。
沉闷的天色下,屋子里那股玛格丽特的香气愈发浓郁。
窗外的闷雷声渐渐钝去,这雨像是翻过去了似的干嚎半天竟一滴泪也未落下。苍茫的的天幕像是被扯碎成一条一条明暗参差的旧蕾丝般在凛冽细风中簌簌抚弄。似明幽暗般迷惘的夜色下被挤在窗外的那朵不合群的玛格丽特凋落的花瓣上渗出暗暗的血色水珠来。
“当一个校乐团主唱有点大材小用,成为知名音乐人或金象奖演员捎带着登上通向维也纳的客船。要不你去当作家吧,总之,不论去哪个圈子都足以让你的同行闻风丧胆。我觉得要是不嫌累,还可以继续纵容你的嘴巴,将它撕成好几份变着法的用。同事一场希望你不要做个假把式的大话家。”
“咳,”沐轩笑着掩住嘴巴低低的咳。“谢谢顾学长,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是你第一次夸我。”
沐轩迟疑了一下还是友好的伸出右手。
“夸你,你也要当得起我的夸耀吧。否则我这只能算是温馨提示。”
顾北辰低头凝视着沐轩的那只手,迟迟不动地方。
见他干靠着不动,沐轩有些等不耐烦。
“顾学长我们争斗了这么久,到头来还不是要互相仰仗。就算不能彻底打消我们对彼此的顾虑,但看在我们还要一起为乐团效力的份上,我们和好吧。若不是为了眼热的队长位置我想我们一定会是好兄弟。你的真性情我很欣赏。即使你嘴巴太尖酸刻薄,不过,也好。急性的人说的话再不堪入耳也全是让人听到心里的真话。我多担待就是了。”
“但你的性格让人猜不透、看不破,绵里藏着看不见的刺,我怎能也不敢贸然壮着胆子和你做朋友。”听沐轩把话说完,顾北辰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我真怕你是特洛伊的木马,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点燃了燎原的烽火。那我呢,一定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火筛子。”
“顾学长没有那么夸张。”沐轩立刻回答道。“你总是爱抬举我。”
“一般爱搞小动作的人心思都藏在眼睛里,但干大事的人往往无迹可寻。”
顾北辰的性格有些执拗,一旦他表情飘忽不定到让人难以捉摸,七月高悬的心便没法放下,这样的顾北辰或许仍旧是很危险的。
“谢谢,我可以当成这是你对我的欣赏吗?虽然直冒火星子,但**味是你独有的气味,要是说点软话我反而更怕你。不过就凭你那打碎骨头连着筋的倔强,断不会那么做。”沐轩脸色一沉,继而恢复了平静。
“怎么想都随你,当成是我顾北辰第一次夸你也可以,不过也有可能这是最后一次。但有一点,我可不想劳动你记得我,我耳朵薄总是红红的、热热的再让人搭眼就看穿那就不好了。”
郑沐轩噙着笑点了点头,下一秒他脸上换成一副于笑无声又欲哭无泪的尴尬的表情。
“我这人做事张扬,但做人绝对低调。可能你还没有真正了解我,作为朋友你能揣摩到的顶多三十分,作为对手我做派再无所顾忌,该顾忌的也一定会顾忌。”说着顾北辰抬手将挂在墙上的西装外套拿在手里。
窗外悲号的风在窗子微微让出45弧度后屹然止住脚步,七月望了望窗边残风又再次别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顾北辰。“学长,外套还是穿上吧,外面冷。”
“没关系,越冷越清醒。”顾北辰打趣道。
“额,是啊,呵呵,冷点不容易犯困。但,都很晚了。”七月尴尬了片刻,连口气都开始结结巴巴。
“七月,你刚来不知道倒不打紧,这顾学长是清逸有名的夜猫。王者里那点英明都是在别人的睡梦中拿下的。不过,就是因为学长一整天下来都精神矍铄,所以难免会有神经搭错的时候。”
“喂,郑沐轩我夸了你一个晚上,你回报我的还是照例一盆冷水是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顾北辰眯着眼睛幽幽说道。
“走了。”顾北辰说着将拿在手中的西装展开反披在身上。
“啊,这。”看着顾北辰如此穿着,七月用那种看着外星飞仙的眼神惊讶道。
“怎么很意外?郑沐轩...”顾北辰的眼落在七月身上,但飘忽的口吻却并没有对准她。
“想笑别憋着,憋久了会落个脸疼的毛病。说心里话,我还真不希望看到你笑。是金子不论埋藏多深都一定会放光。但时候未到也要隐晦些。算是给你的附加提议。”
夏七月茫然的望着身旁的两个人,两个人的话都说的既幽默又包含着让她抓不到边际的深层意思。七月不解,她很不自然的打探着顾北辰继而一脸担忧的望向郑沐轩。
走廊里的声控灯并未亮起,门口漆黑一片。只有涓涓细风偷偷渗了进来。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听不听在你。我相信我一定会比你们都先离开乐团。”
“顾学长,你...”七月听的一头雾水,但她还是犹犹豫豫的问了出来。
“我大三了,最先离开难道不正常吗?”
“光顾着和郑沐轩说话,竟把你忘了。动嘴前先动脑子。”顾北辰不屑的瞟向七月。“你说话不幽默却特别搞笑。”
七月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脑子飞速转动却找不出一句话怼回去。若不是有郑沐轩在,七月或许会不甘示弱,即使她总是较人慢半拍又不擅长辩驳。
天边的迷雾渐渐疏散,明亮刺眼的浮灰在缓缓熄灭的光线中雷驰般旋转。
“至少我们现在还是伙伴的关系,顾学长你说是不是?”
“是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思维,何况今天站在这里的还都是些佼佼者。想法对立不可避免,但若说话互相间留个余地,不好吗?”
顾北辰轻轻推上门,一只脚踩在走廊,半边身尚留在屋内。他转过头再次看向沐轩。
房间里的高压感是始终存在的,只是在此刻那种让人难受的感觉愈发浓烈。
沐轩仰起脸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
“算了,我看今天时间差不多了,都回去好好休息吧。9.30,有什么话下次再聊。还有出了教室门尽可能加快脚步以中长跑的标准要求自己。否则10.20封寝,我们中可有人要在大街上打地铺了。”
“百米冲刺的水准怎样?”顾北辰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我无所谓,您随意。”沐轩笑的眼眉弯曲成初生的新月。
清逸院校坐落的这座小城与邻城不同,每每晨起,来自电影院的嘈杂分贝随着路灯的熄灭渐渐归于宁和。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林立的霓虹、雀跃的五彩牌匾琳琅满目,看得出这个不夜城总是人烟沸腾的很彪高调。
“waite
,一瓶拉夫特城堡。”
“waite
,一杯Mojito,再点一个PINACOLADA。”
“麻烦快点,我的朋友等的不耐烦了。”有女人矫情的喊叫从远方袭来。
与街头巷尾急促闪烁的霓虹不同,门内每个包间的灯都点到最暗。昏暗的光线里整个屋子又巧妙的处在一种让人匪夷所思的混乱里,无休止的叫骂、震耳欲聋的乐音、强烈到癫狂的鼓点还有那酒杯与酒杯碰撞间不断传出人们近似失控的嚎笑。
顾北辰站在门口张望了良久,当他在晃动的人群中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径直朝着逆光下那束重影走了过去。
紧靠窗边的大理石桌面上绚烂的流光温驯的游走在充斥着暗红色液体的高脚杯里。
杯中的红酒许是静置已久的缘故、明晃晃的杯壁上徒留一抹色号更暗的线条痕。远远看上去就连杯酒都仿佛是静候主人多时的样子。
“喂,你找我有什么事。还是说近期又有了新的安排。”顾北辰禁不住心底的好奇,距离黑影为他预定好的座位还有数步之遥,他便迫不及待的问出口。
“我找你从来都只为一件事吧,明知故问、妄自揣测还有你的擅自行动。我希望你能收敛下自己的脾气,不要总是打断我的思路。”角落里那个熟悉的声音沉稳有力。
顾北辰冷冷笑着,站起身习惯性的抬手解下西装,并顺手将衣服搭在邻座的椅背。
“点了你的最爱,坐下喝一杯。你总是看着张扬但做事毛楞楞的,我都快失去耐性了。”黑影流露出不满的情绪来。
“这不像你。换成是别人,你能这么客气。仔细想想我现在就是再有兴致都不敢碰你的杯。”顾北辰慢慢坐定在黑影身前,他摇了摇漫过杯壁2/3的酒,透过映在酒杯上的微弱光芒,顾北辰隐蔽又警觉的打探着黑影。
“但是没办法,谁让你是我最佳人选?找新帮手耗时费力,而且郑沐轩那小子那么有个性,我找来的乐手他还真不见得能看中,崔雪莉不就是个例子。据我所知就连你这前辈不也每天都被他气几个来回,前主唱变成吉他手,还能干靠不挪地方。也只有你这种走不掉又这么有纲的人有撬走他的可能。”
被流光映出纷繁彩芒的油黑发丝下那一双眼中闪着令人惊惧的光。他的声音不带温度,顾北辰只觉分分钟跌进寒冰地狱般憎恐。尤其是听到对方说起崔雪莉的名字,但当他选择把话听完,高悬的心稳稳落回原本的轨迹上。
顾北辰和黑影互相凝视着彼此足足一分钟。
“你为何就见不得郑沐轩半点好,你姓宋他姓郑。你们之间能有什么样的关联还是说有什么深仇大恨。他郑沐轩是你失散多年的同父异母哥哥,还是说你们前辈人有血海深仇。我想不明白的是郑沐轩他不过就是在清逸做了把风云人物,顶多也就是多了交女朋友的机会,他跟你犯得上关系吗?你又不就读这所学校,他是好是坏跟你沾边吗?”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你利用我还不让我知道原委。”顾北辰的声音暗哑低沉。“你让我很后怕,我总是害怕自己到头来折在你手里。”
“不会,你对我很有助益,我怎么可能让你折。”黑影的口吻带着训斥的意味。
“你和他之间的事,我不想参与了。我要退出,明天就退出。”
顾北辰再按捺不住心底的火气,两只手狠狠驻在桌子一角。他的身子匍匐状慢慢凑到黑影近前。
“听着,我对你和郑沐轩之间的纠葛不感兴趣,当初你拿那些礼物让我留在乐团处处和郑沐轩作对,看谁能笑到最后。你应该知道我为何会不假思索的答应你,就因为我这人自尊心强啊,我不想看着新人踩在我的头顶,吩咐我做这个做那个。但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不是坏人,或者说他根本不像个坏人。虽然同他朝夕相处一年的时间,他始终成谜。但和你让人看不清嘴脸作计算。你比他更可怕,那些东西我明天会原封不动退给你,至于其他,我也是爱莫能助,合作一场就算不是朋友也不会是敌人,跟你说句交底的话我顾北辰明天一定退出乐团。”
“顾北辰,就算我现在告诉你,我为什么让你这么做。你能相信吗?”那个身影见他不断凑近自己,他非但不避躲反而嚣张的迎了上去。
“不能也不需要。”顾北辰低吼。
“而且我希望我们之间不会再有这样的接触。你和我不是一类人,殊途不见得同归。”说着顾北辰从衣兜里取出一张卡片愤然摔在黑影跟前的桌案上。
“卡你拿好,购买你的礼物了,还有你的东西我明天一定奉还。我跟你之间两清了。”
“哦,两清了。这办事和说话可不一样,不是嘴巴一启一合就了事的吧。”黑影扫了眼桌上的卡。唇畔扯动的幅度略显诡谲。
“阴阳怪气的,你把话说清。”顾北辰麻利的操起那杯满满的红酒,随着他动作太过粗猛,杯中的酒洒落一桌。再看那杯晃动的酒正正好好端在黑影头顶。
黑影不偏不倚的正坐在那杯酒的下方,就连刚刚被顾北辰带动起的急卷腥风奔向他时,他深紫的眼珠都未曾翕动。就连眼珠里流转的寒芒都未曾降度。
“如果什么事都能用这个摆平,那不太简单了。”
黑影说着轻轻拿起那张卡,拿在手中摇了摇。
“要怪就怪你多嘴多心还多情吧,咱俩家势相当,认错挨打被罚谁看着都太廉价了。英雄难过美人关,谁叫人偏巧看上她了呢?”说着黑影朝着不远的舞池探了探身。
“没用也成了有用。”
顾北辰的眼睛不眨的死盯着黑影,但眼角的余光不停的扫向舞池。
“哈哈,倒啊。把酒倒在我头顶,我顶多按照你的行径回敬你一杯,或者礼多人不怪,我这么有涵养的人根本不会跟你计较。不过她。”顾北辰惊怔的眼顺着黑影的眼底的辞色静静流淌到不远处那个熟悉的女生身上。
“咔嚓”一声,不声不响间黑影的手指不停收力,那张卡被生生折成两半。
“你...”顾北辰迅速收回视线,倒吸了口冷气。
“我不认识她。”顾北辰眼底暗沉如深冬的湖底冰黑暗涌,他恼羞成怒道。
“你当然不认识她,你都不知道我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本来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但你的反应,哈哈,你当那个女孩是谁?崔雪莉吗?”
“你,我,没有,我没有。”顾北辰的声音从愤慨慢慢过渡到语气虚脱。
“底气不足还不是心虚的表现。”黑影指头一滑,刚刚夹在两根手指间的对折了的卡失瞬间失去地心引力静静落在顾北辰脚边。
“你好好看看这位熟人吧,你跟她也是打过照面的。”
顾北辰脑子如过电影般迅速捕捉到一些被忽略的细节,紧接着他似乎从危险气息中察觉到了端倪。他迫不及待转过头去认真的看着那个女生的脸。
就在那个女生飘忽的眼与他紧张的冰眸对视的那一刻,顾北辰大吃一惊。
“怎么会是她?”
“她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