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你的老公,你尽管使唤
再听下去,就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乔姌无声的笑了笑,垂下了搭在门板上的手,正准备离开。
没想到,包厢的门,便从里面被拉开了。
听到声响,乔姌的脚步顿住了,半个身体还侧对着包厢。
整个人的姿势,至少在里面的人看来,有些扭曲。
就像是那种想要逃离,却来不及逃开的样子。
先看到乔姌的是周千言。
她饶是怎么样都没有想到,乔姌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一时抑制不住心里的诧异,惊呼叫了出来,“乔姌。”
这道明显带着诧异的声音,落在乔姌的耳朵里,让她很是不舒服。
听周千言这语气,好像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好像见不得人的是她自己一样。
这么想着,乔姌整个人索性重新转了回来。
此时,她的整个脸,包括面部所有细微的表情都一览无遗。
其实不止周千言,连陆时衍,陆奶奶和忠叔都没有想到,乔姌竟然会在这里。
陆时衍本就肃沉的脸色在触及到乔姌的身影时,几种不同的神色相互交错,借着走廊不太明亮的光线,趁得更为灰冷。
好像乔姌的出现,惹得他很是不悦一样。
乔姌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盛满光亮,细看,瞳仁之下,裹着一层细细的笑意。
这样的眼神,没有显现出一丁点的悲伤,或是狼狈,反倒有一种信手捏来的不慌不忙,像极了一个胜利者的鼓旗呐喊。
她轻轻的掀动眼皮,缓缓的从周千言身上开始扫过,最后锁定在陆时衍那张明显压制着情绪的脸上。
乔姌没有说话,但这个眼神,一股细细的讥诮便从中流淌溢出。
这说明什么,没有人比陆时衍更明白。
他蹙了蹙眉,垂在大腿旁侧的手指暗暗的捏住,眼神涌动着细碎的暗芒。
乔姌没有任何的畏惧,迎上陆时衍的目光。
反正心虚的又不是她,她有什么好躲躲闪闪的。
空气静止了好些秒。
这种无声且凝固的气氛,除去陆时衍和乔姌,站在身旁的人,都有些不自在。
特别是周千言,对陆奶奶她可以问心无愧,可在乔姌跟前,她总觉得像是整个人被扒光一样,赤裸裸的,偏偏自己没有一点反驳的能力,谁叫她从心里深处,还喜欢“别人的男人”呢。
这么想着,她自嘲的微微笑了笑。
却不料,这个细微得只反映在眼角的变化,却落在乔姌的眼里。
周千言刚抬起眼睛,就撞入乔姌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却很快,乔姌便移开了视线,快得好像刚才只是周千言自己的错觉而已。
只是,周千言便知道,这不是她自己的错觉。
因为率先打破这份沉默的人,就是乔姌。
不过她话不是对周千言说的,是对陆时衍说的。
她笑了笑,声音温温软软,又像是潺潺流淌而过的清泉,语气也浓黏合度,总之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问陆时衍,“如果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那我就先走了,你把奶奶和周小姐送回去,我看周小姐好像有什么急事一样。”
周千言就知道,乔姌肯定没有这么好心。
不主动出击,不是她的风格。
沉默过后,转眼就挖了个更大的坑,非要这么羞辱她。
陆时衍的眼神很深,像是一潭蓄着无尽张力的古井,掩盖的平静之下,那带着审视的眼神,就像是不停翻搅的暗流。
他的声线低霭嘶哑,萦绕着点点的薄怒,但自始至终,他的语调是不紧不慢的,完全没有半分心虚或紧张。
“她有没有急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单独离开。”
乔姌听了这句话后,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时忘了陆奶奶也在场,直接就讥诮问:“典型的事后马后炮,没有人比你诠释得更深刻了。”
陆奶奶已经闻到了一股冒着滋滋火星的烟,随时就可能会爆炸。
她眼皮子跳了跳,伸过去就拉住乔姌的手。
乔姌这才反应过来,陆奶奶还站在这。
有些懊恼,刚才是自己的情绪失控了。
陆奶奶笑呵呵的,拉着乔姌的手,说道:“乔丫头,我有忠叔送我回去就行。”
她用那只干巴巴的手,拍了拍乔姌的手背,声音带笑,“你的老公,你尽管使唤,他要是不愿意从你,你就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
顿了三秒,陆奶奶的眼神若有似无的瞟了一眼站在旁边,脸色有些难看的周千言,语调上扬,显得有几分意味深长,“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才让旁人觉得你好被欺负,尽管腰杆子挺直,奶奶在你身后呢,你有什么好怕的。”
其实陆奶奶这话,也不止是在含沙射影的羞辱周千言。
更重要的两层意思,就是在借用她陆家老人的威仪,为乔姌撑腰是一回事,更一种则是她用了她多活了几十年的岁数,希望能将这个局面暂时控制住,特别是那句:“你的老公,你尽管使唤,他要是不愿意从你,你就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
这话,算是堵死了乔姌的后路。
倘若是乔姌不愿意使唤陆时衍,那就是乔姌自身的问题了。
这就和古代的皇帝为大臣们赐婚一样,恩威并施,既给了甜头,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她的自由。
乔姌怎么会听不出来陆奶奶的意思呢。
刚才这话说出来,她就已经后悔了,在这种场合和陆时衍闹开,让陆奶奶担心了是一回事,更让有些人得意。
她笑了笑,乖巧的回答:“既然奶奶都这么说了,我就尽管使唤他了。”
陆奶奶笑意更深,脸上那干皱皱的纹路显得更为深刻。
乔姌看向陆时衍,温温开腔,“我的车还停在对面的希慎广场的停车场,你是要去开还是等叫人过去开。”
“回头让梁山去开就行。”说这话时,陆时衍顺势已经走了过来,将乔姌手中拎着的袋子拿了过来。
乔姌也没有说什么。
既然他这么喜欢表现,就去给他表现就行。
就这样,一场差点一触即发的战争,就在陆奶奶的几句话中被瓦解了。
陆时衍和乔姌在前,忠叔扶着陆奶奶跟在后面,周千言一个人被远远的落在后面。
突然冷清的走廊,多了几道脚步声,顿时热闹起来了。
陆时衍没有想到,沈轶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瞳孔重重的眯了眯,折射出了一个冷戾的,脚步也随之顿了一下。
乔姌自然也看到了沈轶。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还在!
有一会的愣神。
陆时衍很敏锐的感觉到乔姌的神情变化,眼神暗了几分,但很快,便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正准备重新迈开脚步,便被沈轶叫住了。
不过沈轶却是和乔姌说的话。
他的开口虽然有些唐突,至少在陆奶奶和忠叔这两个旁观者眼里看是这样的。
但是可能是由于沈轶的表情太过真挚,让人没那么反感。
他笑了笑,温温问:“乔小姐,没发生什么事情吧,刚才看你跑得那么着急,我担心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就跟了过来。”
被点到名,乔姌再反应不过来,也不能无动于衷了。
她扯开唇角,象征性的笑了笑,回答:“没事,谢谢你,沈先生。”
“那就好。”沈轶顺着将视线落在陆时衍的身上,开腔,也是礼貌官方得挑不出瑕疵,“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在这里遇到陆总,下午遇到乔小姐。”
刚才陆时衍听到沈轶一口一句乔小姐的,脸色就有些沉,偏偏乔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让他的脸色崩得有些紧。
这会,沈轶又提到乔小姐,陆时衍的脸很明显,就拉了下来。
沈轶也是人精。
他立马反应过来,有些懊恼的改口,“现在应该叫陆太太了。”
没有理会陆时衍的情绪变化,沈轶兀自开口,“陆太太看到陆先生急匆匆的跑过来,连撞到人都全然不顾,陆太太追上来,在我看来,之前的媒体报道你们那些什么婚变,出轨的都是子虚乌有的,你们感情很好,我很羡慕。”
听着沈轶这话,乔姌下意识的紧扣手指,就差要把手指给折断了。
感情很好,很羡慕。
真讽刺!
陆时衍怎么会不知道沈轶绵里藏刀的话。
换做平时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现在,显然,他没有什么心思,去搭理沈轶的挑衅。
不过沈轶主动找上门来,陆时衍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最后离开之前,他看向沈轶的眼神,充满了阴蛰。
沈轶双手抄在口袋里,眯着眸看着她们逐渐变小的身影,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幽深莫测的气息。
····
才一会的功夫,周千言一抬头,她们四人已经走远了。
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冷极了。
明明这里面有暖气,她还是觉得冷,那种从脚底下往上不停的钻的那种冷,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怎么会不知道,刚才陆时衍之所以没有辩驳一句。
一部分原因,他这段时间一直频频出现在她那边,只不过是为了治疗心理,他为了有一天能够完全和乔姌赤诚相待,多么努力的想去治疗。
做了就是做了,他不能让陆奶奶知道这些事情,但也不想欺骗陆奶奶。
另一方面,就是他不想去刺激陆奶奶的情绪。
在所有人以为他刚才的话,是在为她抗争,可只有周千言自己知道,陆时衍这么做,与她没有半丁点的关系。
周千言自嘲的笑了笑,伸手抱紧了自己,脚步有些虚浮。
她现在整个人都要垮下去了,浑浑噩噩中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好几声后她才看过去。
就见一个穿着白色高领毛衣,棕色风衣的男人,笑得如沐春风的看着她。
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她指向自己问:“请问这位先生,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沈轶点了点头,直接就问:“周小姐,你看起来好像情绪状态不大好啊!”
周千言顿时警惕起来。
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盯着沈轶,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和乔小姐是朋友,我是尾随她过来的,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沈轶指了指刚才周千言走过来的方向。
周千言蹙了蹙眉。
所以乔姌是和这个男人一起过来的?
不可控制的,她的心里对乔姌那种厌恶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就听到沈轶继续说:“周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被一个陌生男人突然这么说,周千言的表情已经很明显的不好了。
她冷冷说:“不用了。”
扭头准备走,就听到沈轶急急忙忙解释的声音:“是我唐突了,周小姐,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看你和乔小姐认识,而我和乔小姐的关系不错,她的朋友,我顺带捎上一程而已。”
沈轶顿了几秒,声音倏忽透着几分惆然的神色,“我只是看他们都走了,你自己一个女孩子,怪可怜的。”
这话,像是刺到了周千言的神经。
她脸色突变,有些激动的反驳,“我有什么好可怜的。”
沈轶自知说错话,有些尴尬的捂着嘴。
周千言又补了一句:“提醒你一下,我和她不是朋友。”
“什么?”沈轶愣愣的。
周千言也没有再回答,快步离开。
沈轶抬头,看着她气势汹汹离开的背影,脸上的茫然尽数拢去,很快被一层暗涌覆盖上。
嘴角漾起一抹阴柔邪肆的笑。
····
“一品阁”门口,陆奶奶一直坐在车里,看着乔姌和陆时衍过了人行天桥后,才让忠叔驱车离开。
忠叔看着陆奶奶一脸的忧心忡忡,叹了叹气,宽慰道:“老夫人,你就别担心了,他们小年轻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想过了七年之后,他们还能在一起,感情没那么脆弱。”
陆奶奶摇了摇头,靠在后座,眯着眼,有气无力回答:“哎,恰是因为七年之后还能在一起,才显得这份感情弥足珍贵,却也显得易碎,我今天拉下了老脸,暂时压下了这件事,可你真的觉得就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忠叔没有说话。
陆奶奶也没有说话,等了好一会,就听到低喃了一句:“我是不是错了啊!”
这声似惆然,似忏悔的低喃,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忠叔在陆奶奶脸上,看到了一种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