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伊瑟(十一)
虞玥出院之后,警方派了警员暗中保护她,不过,方济秀却迟迟不现身,也毫无踪迹可循。
金木正幸参加完学会和讲座后,还在这边多逗留了几日,临走前,他跟虞玥一起去吃了顿晚餐。
期间,他倒是叮嘱虞玥小心,但也不必太害怕,毕竟还有警方在保护她且在日夜搜寻方济秀的下落。
“我不怕,正幸哥你也不用担心我。”虞玥笑得自在,全无半点忧虑之态。
金木正幸见她如此,眸底掠过一丝晦暗难辨的意味,面上却是儒雅带笑的。
“看到你这样,我的确放心了。”
虞玥的目光清亮,眉眼含笑,她听得金木正幸这么说,便举起酒杯,朝他示意,同他轻轻碰了碰杯后,才垂首抿了一口红酒。
而金木正幸在低下头时,还睨了她一眼,她的神情明朗惬意,轻松愉悦。只一瞬,他便收回自己的视线。
今天过后,他们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面。
金木正幸在次日早上就离开了,虞玥没有去送他,而在这之后,方济秀仍然毫无消息。一连数月,警方都开始放松了警惕。
毛泰九对警方的行动是有些不满的,在同虞玥见面时,他还提起这件事。
“伊瑟,不如我派一些保镖跟着你。”
让方济秀从他手里逃走,他本就在意,他也一直在暗中叫人追查方济秀的踪迹,可始终没有什么线索。
“不用,我是检察官,整天有保镖跟着我不太方便。”虞玥当即婉拒了毛泰九的建议。
警方派人,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借她的幸存者身份去引诱方济秀出现。
虽然虞玥想一次性解决跟方济秀之间的联系,但他那么聪明狡猾的人,冲动过一次,遭遇过两次的犯罪失败,目前没有资本和帮手的他,未必会在短期内再次现身。
见她如此,毛泰九不好勉强她,只能用无奈而柔和的口吻道:“那请我们的金伊瑟检察官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如果再让自己受了伤,我可就不会听你的话,只好不顾你的意愿做出一些事了。”
虞玥只以为他说的是玩笑话,并未当真,她因为他这话而失笑,却依旧感激他的好意,她恍若安抚般的,又略带着爽朗的语气,“好,如果还有下一次,就听你的。”
“这可是伊瑟你自己承诺的。”毛泰九的嗓音低缓悠长,似一曲小调,他的眉目间浮现温软的笑意,他那隽黑的眸中隐着晦涩不明的光亮。
“当然。”虞玥顺口应下。
无论她的回答是什么,毛泰九都已经在心里将这承诺当了真,不过她的话还是让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之后又过了几个月,警方已经撤去安排在虞玥身边的人,虞玥得到通知,倒也没有意见。
而毛泰九虽然的确不派保镖保护虞玥,但却总叫人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虞玥自是不清楚毛泰九私底下的行为,明面上,她和毛泰九之间的关系反而愈发亲近。
在新的一年来临之际,虞玥跟毛泰九第一次一起过了新年。
本来虞玥准备与往常一样,就自己一个人吃了晚饭再出去逛逛。不曾想,她出门时,看见了正倚在车边的毛泰九,她不知他怎么会突然在自家楼下。
“泰九,你怎么来了?”
他原是低垂着头,她瞥不清他的目光,在路灯下,也只能瞧到他微敛的眼眸。
甫一听到她的声音,他缓缓抬头望向她,待他的视线定在她身上后,才轻轻一笑。
“来和你一起过年,伊瑟不会嫌弃我吧。”
毛泰九说他的父亲本就很忙碌,而且他知道她孤身一人,便想着和她度过除夕夜。
他的解释,未必是真话。
虞玥并没有追问下去,总归他不愿诉出口,她更不会勉强。
街上的店铺多都停止营业,毕竟是年三十的夜晚。
这里的过年一般过得比较繁杂,虞玥在此孑然一身,当然自由自在。不过,毛泰九家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些仪式。
“你吃过晚饭了吗?”眼下只七点多,虞玥倒不确定毛泰九有无用过晚餐。
毛泰九对她笑了笑,柔声道:“伊瑟吃过了吗?”
他不先回答她的问题,反倒问起她来。
虞玥只好点了点头,“如果你还没吃晚饭,又不介意我做的饭菜太简单,就先去我家吧。”
她清楚以毛泰九的身份,在这个时机想找一家高档餐厅并非难事,但她依旧询问了他的意见。
“好。”毛泰九凝睇着她,直接应下了。
虞玥便带着他上了自己家,这并非毛泰九初次来她的家里,先前他也偶尔进去过几次,不过吃她亲手做的菜倒是第一次了。
她将饭菜重新热过一遍,才再上了桌,然后便招呼坐在客厅里的毛泰九过来吃饭。
虞玥已经吃过了,就只是准备摆好饭菜碗筷让毛泰九用,不料他却喊住了想转身走去客厅的她。
“伊瑟,可以坐在这里吗?我不想一个人吃饭。”毛泰九这么说道。
他的语气似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神情仍然温和含笑的。
虞玥闻言,垂眸望向端坐着的毛泰九,他正注视着她,她想了想,便拉开他对面的椅子。
见状,毛泰九面上的笑意加深,这才开始动筷子。他的动作优雅,且不紧不慢,让看的人顿觉舒适。
他吃了几口,虞玥便发觉他的神色有些怔愣。
“怎么了,不合你的口味吗?”她出声问他。
毛泰九摇了摇头,黑眸深处凝起不明情绪,他继续吃了下去。
他只是觉得奇怪,明明这些菜的味道,他一点儿都不熟悉,也并非是母亲从前做过的菜色,可为何他忽然生出了一抹怀念而渴望的意味,仿佛回忆起当初只有他与母亲二人过年时的场景,虽简单却温馨。
毛泰九装作不经意地抬眼瞧了她一下,出于礼貌,她自是不会一直盯着他用餐,不过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她便朝他轻快一笑,眉间暖意浮现。
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筷子,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待毛泰九用完晚餐,他也不说要离开,而外边下起了雪,虞玥便先提议在家看会儿电影,他没有反对。
电影看到一半,虞玥瞥见毛泰九合着眼,似乎睡着了的模样。
她无奈失笑,小心翼翼地从沙发上起身,用遥控关了电视机,再把他方才随手放在玄关处的外套取了来,慢慢地披在他的身上。
其实毛泰九并未真的沉睡,他察觉到她的轻微动静,却一直不睁眼。
等她的气息远离后,他才缓缓抬眸,发现她坐在另一角的书桌,打着台灯,轻敲手提电脑的键盘,表情倒是十分专注认真,心无旁骛。
毛泰九就这么凝注她良久,又继续闭上眼,装着熟睡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清醒,望向她时,看到她伏在桌上,他干脆站起来行至书桌旁,清晰地瞧见她安睡的姿态。
他之前以为她的戒心超乎一般人,后来又觉得她对他跟金木正幸太过松懈,眼下便加深了这样的认知。
毛泰九盯着她片刻,倏地抬起手来伸向她裸露出来的白皙颈部,却在即将碰到的刹那顿住,攥紧了自己的手,恍若在克制某些冲动。
他的脑中忽而涌现孙护民偷拍的那些照片中的她,就像此刻的她一样,毫无戒心,安安静静,能轻易任人为所欲为。
那个被他亲手解决的男人,她的所谓前男友,也是如他现下这般的念头吗?
许久后,他冷静下来,再有所动作时,便是只用食指轻缓地划过她的脸颊,好似带着新鲜的试探感。
见她不自觉地眉心微攒,他就立即收回了手,仅是垂首注视着她的睡颜,目光像是把她装进了眼里,又宛若透过她在暗自走神。
虞玥没过多久就醒了,她抬头望向沙发处的毛泰九,他还是之前那样安然入眠的姿势。她起身慢步走过去,再瞧了瞧墙上的时钟——接近十二点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唤毛泰九,他反而先缓缓睁开了眼。
“伊瑟……”他轻声喊了她,是刚睡醒的慵懒语调。
虞玥笑道:“睡得舒服吗?”
“抱歉,居然在你这里睡着了。”毛泰九很快恢复往常的沉稳,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跟虞玥道了歉。
虞玥摇摇头,“我又不介意,反正我刚刚也不小心睡着了。”
闻言,毛泰九静默睇视她片刻,才笑了起来,他抬手露出腕上的名贵手表,低头扫了一眼,“时间不早了,我先走吧。”
虞玥便送他出了门,还想和他一起下楼之际,他却制止了她。
“太晚了,伊瑟你不用下楼送我。”毛泰九温声说着,眸光柔和。
“好。”虞玥听了他的话,就只是站在门口看他踏入电梯,再转身进了家。
虞玥跟毛泰九在这之后也一直相处得很融洽,虽然总有人暗暗揣度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两人都不曾放在心上。虞玥是无所谓区分朋友或情侣或亲人的身份,毛泰九则还未有过产生恋人羁绊或组建家庭的想法。
时间就这么似潺潺流水般淌过,大半年的光阴转瞬消逝。
出国进修的姜劝酒终于回来了,虞玥还收到了她的邮件,在她离开的期间,也时时和虞玥保持着联系,关注着可能与她父亲被杀案有联系的蛛丝马迹。
而姜劝酒重归警局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向上级建议成立黄金时间组——即专门在报警后第一个抵达现场并争取最快速度抢救受害人或解决案件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