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恻隐之心
“将军。”
听见声音,时渡立马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他轻轻地把怀中的弟弟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走了出去。
“查到什么了?”
“回将军,那公子名叫薄云秋,是吏部侍郎薄长枫家的二子,因家宅纷争,前些日子被家中主君卖到了边塞。”
“庶子?”
“是的,因父亲身份低贱,使了些不正当的手段才有了他,所以被薄家家主厌弃,连带着薄云秋也被讨厌了,从小受尽委屈。”
又是身份低贱,出身难道就这么重要吗?出身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吗?
想到这儿,时渡不觉紧握双拳。
“还有一事。。。”
“说。”
“那薄云秋,受了家法,晕了过去。”
“被打了?”他那时的伤还未好,今日又添新伤,时渡心里突然抽了一下。
回想起他那日无可奈何的神情,她突然懂了其中的一分深意。
“但令在下佩服的是,薄云秋公子,竟是忍着不发出声音。”
“我知道了。”
下属自然明白将军的意思,准备起身离开。
“等等。”时渡突然喊住了她,“送点治伤病的药过去。”
“诺。”
更深露重,望着头顶的月亮,时渡突然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从未进上过学堂,却没有落下过一节课;从未拜过师傅,却学得了一身好武艺。
她想起了趴在私塾屋顶上的自己,躲在武馆的墙瓦上的自己,带着弟弟在山上刨野菜的自己,吃不饱穿不暖的自己。。。。。。
看来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应该得的,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薄云秋和她很像,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份和她一样的魄力。
时渡希望他有,也有点相信他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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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薄府。
陈旧的院子里,床上的人悠悠转醒,那背上的伤痕虽然仍旧刺眼,却比昨晚好了太多。
“秋儿,你终于醒了!”守在床边的男人看见了,激动得不得了。
“父…父亲……”
“没事了……”林氏过去揉着他的头。
因为说话,扯着背上传来钻心的痛,不过,薄云秋已经习惯了。
“父亲,是秋儿…让你担心了……”
“胡说…若不是…若不是我当初下贱,你也不会生在这样的人家,受这样的屈辱……”
林氏看到如今儿子的处境,悔不当初。若是他当初没有爱上薄长枫,没有给薄长枫下药,就不会有秋儿,更不会有秋儿受的这些苦楚。
“父亲别这样说,无论父亲怎么样,秋儿都会一直爱父亲的,就像父亲爱我一样……这世上,也只有父亲爱我了……”
林氏感动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良久,他才开口:“我们秋儿以后,一定要找一个疼你的妻主一定……”
突然,林氏想到了什么:“秋儿,你在外面是不是认识了什么很厉害的朋友?”
“没有啊。”
“昨夜有个蒙面女子翻进了薄府,给你送药。”说着,林氏就把一旁的蓝色药瓶拿了过来。
“这是……”薄云秋呼吸一滞,这药他见过的,在她的军营里,和那些士兵给他的一样。
“这药绝非凡品,而且送药的人武功高强,要知道这薄府也不是那么好进的,而且送药的人还说了……”
“还说了什么?!”薄云秋着急的打断,认真的盯着林氏,背上的伤和心中的期待比起来,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林氏饶有深意的打量着薄云秋,然后说:“她说,她家主人问你安好。”
那个蒙面女当然没这么说,这些都是林氏自己加进去的,她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什么心思。
“她问我安好…”安好这两个字一直萦绕在薄云秋的耳边,他心中荡起涟漪,脸被染成了胭脂色。
是她吧,一定是她,一定是那个救自己于水火的她。
林氏看着自己儿子嘴角难以掩盖的笑意,心中已明白了一切。
“秋儿?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啊?”薄云秋显然没有想到父亲会问这个问题。
“别担心,我只想知道,她值不值得我们秋儿托付终身。”
“她…救了我……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我配不上她……”
她一看便是个风流人物,要是和他站在一起,怎么都不般配吧。
林氏看着自己的儿子,不免心痛,要不是自己,他怎么会如此卑微的活着。
可这一切,不都是命吗?
可偏偏有人,就不信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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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昭阳殿。
龙椅上,赵无玦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南部之战,时卿英勇神武,所向披靡,朕,决定把虎符交给他。”
赵无玦金口一开,朝堂上下沸沸扬扬。
“陛下,恭亲王一向治军有方,若是就这样给了时将军,恐难服众啊。”
一人即出,其他人也不断站出来反对。
那个被称为“恭亲王”的女人,从一开始铁青着脸,又慢慢恢复正常了。
自己一说话就有这么多人反对,赵无玦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你们现在一个个的站出来了,当初南部大兵压境的时候怎么没一个人敢吱声!”
皇威乍现,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
“平时自诩大女子,为何国家危急存亡之秋,只有时渡一人敢赴死保国!?”
“恭亲王,朕倒想问问你,弃边邑万千黎民于不顾,弃我朝疆土于不顾,只顾自己苟活的逃兵,是你训出的吗?!”
“臣…罪该万死!”恭亲王赵研砰的一声跪下来,头低低的,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波涛暗涌的朝堂,深不可测的人心,此时,每个人心里都提起了一根弦。
“陛下…我……”
“陛下,臣有提议。”赵研刚想说什么,就被时渡打断了。
“时卿请讲。”
“恭亲王治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把兵权全交与臣,臣也不敢保证有亲王的半分威风。”
“时卿的意思是…”
“不如把兵权一分为二,臣与亲王各拥一半,也好相互制约。”
此时时渡根基尚且不稳,若独揽兵权,恐怕会被当做出头鸟一样教训吧。
此话一出,众臣开始切切私语。
“这……倒也不错,恭亲王,你有何异议啊?”
“臣……臣觉得再好不过。”再好不过这几个字,赵研说得是咬牙切齿。
若是她一直咬着不松口,一定会被有心之人说成她既没才能,又把着大权不放,恐有谋逆之心。
谋逆……她倒是想,可这也不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