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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下物资,七连开始埋锅造饭。

不仅边防团团长来了,还有从这里走出去的某集团军A师参谋长大驾光临,这顿饭,怎么也得弄得丰盛一点儿。

赵文江已经跟炊事班打好了招呼,庞凯走进去一看,还是忍不住训斥了他一声:“你这是吃了这顿不想下顿了是?你这要按部队伙食标准可严重超标了啊,每人每餐二十块钱打得住吗?”

赵文江讪讪一笑,“团长,这不今儿有特殊情况吗?”

难得这个爽朗的北方大小伙也有扭捏的时候。

庞凯也懒得训他了,临走前嘱咐道:“口味注意清淡。”

“是!”炊事班一众人应道。

庞凯和顾淮越去视察营房,严真独自一个人在营房前的操场上缓步走着。

其实这里风景很美,七连海拔在四千米以上,从这里向下望去,可以看见缭绕的云雾,仿佛置身仙境一般。

严真笑了笑,缩回了探出去的身子,视线扫过,看见一个兵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她不禁好奇,提高声音问:“你站在这儿干吗?”

那兵唰地敬了一个礼,看着严真,又有些不好意思:“连长说让我跟着您,这儿路滑,怕您摔下去。”

这个赵文江。

严真摇摇头,向士兵柔柔一笑,“那也好,你就带我逛逛你们七连。”

偌大的营区,最显眼的莫过于正中央的那块五星红旗。这块五星红旗的独特之处在于它是画在一个由石子铺成的方台之上,近处看凸凹不平,可离远了看,却很漂亮。

严真不禁惊喜道:“这是谁画的呀?“

士兵小王道:“这是我以前的班长老乔画的,不过去年他刚刚复员。”笑了笑,小王说,“堆这块方台的石头是连长带着我们一块块儿捡回来的,刚堆成形都花费了好几天的功夫呢。”

严真微微笑了下,远在在这高原之巅,还存在着这么多神奇的人物。

参观了他们的宿舍,严真沿着阶梯向下走去。小王时刻跟在她的后面,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滑倒。说实话她也趔趄了好几次,小王从后面扶住她,扶稳了就立刻松手。

这就是这里的战士,他们的兵。小心翼翼地,就怕你不舒服。

梯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严真看见了从不远处走过来的顾淮越和庞凯。两人说了些什么,顾淮越向她走来。

严真不自觉快走了几步,顾淮越皱了皱眉,伸出手来嘱咐她:“走慢点。”

她的高原反应才稍稍有所缓解,不适宜快步行走。

严真看着他伸出手愣了下,嘴角微微弯起,搭着他的手顺利走下梯。

“冷不冷?”他握了握她的手,两只同样冰冷的手相握,感觉不出来什么。

严真笑了笑,缩了下脖子:“嗯,有点儿冷。”

这里冬季的最低温度可以达到零下三十多度,现在虽未到最冷的时候,但是与C市相比,也算是前所未有的冷了。

他看着她,淡淡一笑。

“小王,去后院搬点儿柴火来。”

小王得令而去,走到半路又被他叫住,“再去看看伙房得不得空。”

严真不禁好奇:“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冷?”

严真点点头。

“所以我给你找个驱寒的地方。”

所谓驱寒的地方,就是这样一个狭小的只有七八平米的伙房。严真站在门口,很是愣了一下。

小王抱着刚刚劈好的柴木进门,顾参谋长挽了挽袖子,在凳子上坐下,准备生火。他点了一张报纸塞了进去,而后又添进去了几根柴木,不一会儿,火便烧起来了,只要离近了,便能感觉到那股热度。

严真不自觉地靠近,顾淮越瞧着她,顺便递过来了一个小椅子。

“别离火口那么近,小心烫着衣服,坐过来。”他把椅子放在了他的身边,严真犹豫了下,走到那里坐了下来。

小王半蹲在那里往火灶里添柴木,严真看他蹲的难受,便捞过来另一个小凳子让他坐。

小王哪儿受过这待遇啊,紧张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半撑起身子连连称不。严真被他这异常的反应囧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会放松下来。

“小王,还得给你喊个口号吗?”严真笑着说,“一二三,坐?”

小王一阵窘迫,最终还是把屁股挪到了凳子上。

顾淮越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淡淡一笑。

忽然小王一排脑袋瓜子,想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儿:“遭了,还没给威风喂食!”说着一溜烟就要往外跑,顾淮越叫住了他,“是你喂的军犬?”

“是。”小王讷讷地答。

顾淮越顿时来了兴致:“喂完食了牵过来看看。”

看着小王迅速离去的背影,严真不禁感叹:“年轻真好。”

“他那是紧张。”顾淮越笑了下,低声说,火慢慢燃起,有淡淡的光从他脸上掠过,勾勒出那棱角分明的轮廓。在严真看来,他平时的表情就很少,经常就是面无表情,可是自从来到这里,自从踏入七连,他却柔和了许多。

“这里的大部分兵都很少回家,一年回一次那算是勤的了。在我当新兵的时候一直流传这一句话。”顾淮越说,“进了西藏,就等于进了和尚庙。”

严真微微笑了下,“这里就没有藏族姑娘吗?”

他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这里海拔太高,路途太远,地形也不算好,一般姑娘不到这边来。”

所以说,别说一年,就算两年没见过女人的兵也有过。

严真的到来,却是让他们又惊又喜。

“那你呢?”静了一瞬,严真忽然开口。

“嗯?”他用火钩撩了一下柴火,里面迸发出细小的爆破声,他一时未能听清她的问话。

严真顿了顿,才再一次问出口,“那你在这里当兵,是不是也很长时间见不到……外人?”

她悄悄偷换了概念,把女人两个字生生吞了下去,可是顾淮越哪里会听不明白。他愣了一下,而后缓缓一笑:“我比他们时间可长。”

“嗯?”

“进藏以后,再一次见到异性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了。”

他有三年没休假,这三年过年都是在哨所过的。终于家里的老爷子和老太太沉不住气了,一个电话到哨所把他挖了回去。用的还是“老太太病了”这样粗制滥造的借口,可是他还是信了。

年轻的时候总是心高气傲,总以为自己够强,渴望走得更远一点。他以为他狠练三年掌握了各项军事技能便能刀枪不入,其实不然。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你缴了械。

比冷兵器更有杀伤力的是什么?感情,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他回过神时,小王已经把军犬牵了过来。不是什么特殊的犬种,是一只德国牧羊犬,一身黄白相间的毛。

严真好奇的是它的名字:“它真的叫威风?”

看到严真一再确认这个名字,小王就有些拘谨的答:“嗯,是我给它起的名字。它可厉害啦,军区的军犬比赛,好多项技能都比其他的军犬强!”说起这个,小王脸上浮现出一丝骄傲。

顾淮越俯□,看着这只军犬,他把小王手中的球丢了出去,威风立马撒丫子就跑,给叼了回来。

“养了多久了?”顾淮越问。

“十一个月。”

他笑了下,“嗯,不错。”

小王拉着狗链,严真蹲了下来,用手试探着摸了摸威风的毛。这只威风军犬立马抖了一下,甩了甩尾巴,释放出“生人勿近”的信号。

严真立刻缩了手回来,一脸遗憾地看着威风。这大家伙撇了她一眼,而后不屑地走开,颠儿颠儿地向顾淮越走去,还撒娇似地蹭了蹭他的衣袖。

这下子,严真更加惆怅了。

小王憋笑憋的很辛苦,顾淮越看了她一眼,说:“把手拿过来。”

严真伸出手去,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抓着她的手,靠近威风,见他没有抗拒,顾淮越才慢慢松开手。严真终于摸到了威风的毛,柔软的感觉跟它骄傲的性格甚是相反。

犬到了部队里也不一样啊,挂了个军字就仿似长了部队的骨头,同哨所里所有的人一起,静静地守卫着边防。

今天不仅要到七连开大会,而且还顺带会了一次餐。不,这标准可远远高于会餐,难怪庞凯庞团长要训赵文江了。

唯一遗憾的事,这桌子上没有酒,连个空啤酒瓶都没有!这是赵文江提前交代炊事班班长的,因为庞凯身体不好,所以今晚会餐不喝酒。虽然兄弟们觉得不尽兴,可是也忍了。

倒是庞凯,看到桌子就笑了,点了点赵文江,说:“你小子,反正今天这伙食费也超了,几瓶酒还舍不得?”

赵文江站起身,唰地敬了一个礼:“报告首长,今晚会餐不喝酒,喝酒只喝白开水!”

说完,一个花生米砸到了他的头上。

庞凯没好气,“去,上酒!”

赵文江又不怕死地说:“要喝酒也行,我们战士们合计了一下,团长您唱首歌就给瓶酒喝!”

嘿,庞凯顿时就没辙了。这帮小子,还藏着掖着不让喝了,他这个二毛三的倒是在这儿被呛了。

想了想,庞团长推了推顾淮越:“你去。”

顾参谋长淡定回:“我不喝酒。”

“那你也得去。”庞凯说,“就唱你的保留曲目就行了。”

保留曲目?严真顿时十分好奇。

这事是有典故的,顾参谋长还是个小南瓜在侦察连里潜伏待发的时候,二炮文工团派了一小组文艺工作者来到边防团——慰问演出。

说是慰问演出,可是这一小组人压根儿就不能凑成一台长达三小时的晚会,还得从边防团抓几个壮丁来凑数。团长大手一挥,每营各连各抓两个上来。而顾参谋长所在的侦察连就抓了两个出来,一个是连长,连长是自告奋勇上去的。另一个则是顾淮越,这个是怎么来的呢——抓阄。

鉴于顾参谋长低沉的声线,文工团的领导给他安排了个男声独唱,还嘱咐他好好唱,因为演出的时候有首长到场观看。

这下子场面可大了。

全连的人一哄而上,都积极地给他推荐曲目。

拿到曲目表,顾淮越首先就是眉头一皱:“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庸俗。”什么情啊爱的,这玩意儿能上得了台面吗?

最后还是连长出面,贡献了一首家乡的歌曲——草原民歌。

当晚演出很成功,团长陪同领导一起观看了整场演出。等到顾淮越唱完了,团长扭头去问首长感觉如何。

首长点点头,说了句让团长难忘的话:“不错是不错,不过这高原上当兵的,怎么唱了首草原的歌?”

庞凯说得绘声绘色,严真听了也忍不住一笑。偏过头去,看向顾淮越。

他的表情一直很柔和,这是一种沉浸在回忆里才会出现的柔和。或许,那段日子真如他所说的一样,很美好。

躺在床上,严真回忆这一天,顿时就感觉很神奇。

就在几个月前,她还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会躺在这里,静静地聆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感受着室内灼人的温度。

听赵文江说,他们把连队里最暖和的两个房间都贡献出来了,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山西炉,烧的暖暖的。一个给庞凯,另一个,就给他们住。

想到这里,严真不紧抓了抓床单,手心热得冒汗。紧张!可是紧张个啥她自己都不知道!

翻了个身,门吱呀一声响,她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让推门而入的顾淮越愣了一下。

“怎么了,不舒服?”反应过来,他很快问道。

“不,不是。”严真摇摇头,面色绯红。

顾淮越凝视她几秒,忽而,笑了下。他想起庞凯最后跟他说的一句话——他今晚是整个连队里最幸福的人。因为,他有老婆陪!

他当时只是笑了下,并未多说什么。如今看到她,才想起来,领证以来,这算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撇开顾珈铭夹中间那次不算。

难怪她会紧张。

“睡。”

“嗯。”他的平静让她放松了下,躺回被子里,裹好。

不一会儿灯就灭了,黑暗之中她能听到他脱衣上床时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等过了一会儿,才安静了下来。

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此刻她仿似才彻底安了心,原本攥紧的手掌,悄悄伸了开。

这个男人,很容易就给她一种可靠的感觉。她无法分辨这种感觉的真假,却无法不受其影响。

就像现在,就像刚刚。

过了一会儿,她还未睡去。看着从窗外哨岗传来的微弱灯光,她转过身去。

“淮越。”

“嗯?”他应道,声音依旧清晰。

“那首草原民歌好听吗?”

他静了几秒,才答:“挺好听的。”

“能唱给我听听吗?”她又失眠了,这并不意外。

顾淮越微微偏头,睁开半阖的双眸,凝视着她柔和的眼神,像是又回到了那一晚,他坐在车上,将她抱在怀中,看着她在睡梦中微微皱起的眉头。

良久,他答:“好。”

他很快就想起了歌词,开始唱那首与高原很不搭边的歌。低沉的声线与夜色混绕,仿似有最好的安眠之效。她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默念着那首歌的歌词,而后慢慢睡去。

有一个地方很远很远

那里有风有古老的草原

骄傲的母亲目光深远

温柔的塔娜话语缠绵

乌兰巴托里木得西那木哈那木哈

歌儿轻轻唱风儿轻轻吹

乌兰巴托里木得西那木哈那木哈

唱歌的人不许掉眼泪

有一个地方很远很远

那里有一生最重的思念

草原的子民无忧无虑

大地的儿女把酒当歌

乌兰巴托里木得西那木哈那木哈

你远在天边却近在我眼前

乌兰巴托里木得西那木哈那木哈

听歌的人不许掉眼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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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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