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病发于微澜之时
“你身上能有什么秘密?家里有矿还是有厂子?要不就是有块地!”何小羽冷不防拍了下郑道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乐死了,我认识你们爷俩儿感觉快一辈子了,也没发现你们有什么秘密,郑叔真逗,他是不是昨晚喝多了,一大早起来给你开一个玩笑?”
郑道和老爸住在三层小楼的二楼,何小羽和她的父亲何不悟住在三楼,一楼是老爸所开的天下正心理诊所,也是他和老爸唯一的经济来源。
三层小楼的产权归属是何不悟,郑道和老爸只是租客,虽然一租15年,但毕竟是寄人篱下。表面上看,老爸和何不悟的关系还不错,一喝酒就称兄道弟,说起往事滔滔不绝,但每到交房租时何不悟就会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一天不拿到房租,脸就一天拉得像马脸。
郑道很奇怪老爸和何不悟两个单身老男人几十年的交情,就算不是亲如兄弟,至少也算老朋友老伙计了,房租宽限几天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况何不悟又不缺钱!
何不悟平常也没有什么朋友亲戚,自从十几年前被妻子甩了之后,他就一个人拉扯何小羽长大。要不人常说福祸相依,刚和前妻离婚,他所在的城中村就被拆迁,每家按照原有房子的面积分配新房或是现金,许多人选择现金,他却要了一栋三层小楼外加一套楼房。
几年后,何不悟拿出以前的积蓄和出租一二层小楼以及楼房的收入,又买了两套房子出租出去。当时是庚辰年左右,房价才2000多元一平米,到了乙酉年时,房价上涨了5000多元一平米,而他的手中,已经拥有了至少七八套房子!
现在的何不悟,别看其貌不扬又吝啬如铁公鸡,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千万富翁。不久前又买了两套房子,他现在名下除了一栋小楼之外,还有九套住宅两套公寓,市值少说也在2000万以上。而当年领了现金的拆迁户,有些人钱早就花光,现在只能租房子住。
人生际遇,有时因一念之差就有天渊之别。
“老郑头……”楼上传来了何不悟沙哑的嗓音,紧接着是一阵破锣一般的咳嗽,咳嗽中还伴随着吐痰声,正是喜欢熬夜经常抽烟的人早起之时喉咙刺痒痰多气喘的常见症状,“老郑头,都几点了,早饭怎么还没有送上来?你想饿死我就不用交房租了是不是?”
每天老爸买回的早饭都是四人份,会送上来。在二楼客厅或露台,郑道和老爸、何小羽和何不悟,四人坐在一起,像一家人一样共进早饭。
何小羽拉起郑道就跑:“快走,别让老何头发现郑叔不见了,要不他非得一呀二呀说个没完,会让你觉得晚交一天房租就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中间对不起空气,烦都烦死了……”
“等我一下。”何小羽做了一个鬼脸,转身上楼,片刻之后下来,换了一身长裙的她,随风摇曳,如一只在阳光下穿梭的蝴蝶,轻灵如风飘逸如烟,尤其是健美的小腿和紧致的身材,让她如一片轻灵的羽毛几乎飘然飞起——小羽的名字名如其人。
“走,我们出去吃早饭。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想让他在一大早的就开一个不好的头。”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何小羽,你背后说老爸的坏话,难道就没有觉得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中间对不起空气……”何不悟沙哑如破锣一般的嗓音突然响起,刚说第一句话时,人还在楼上,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来到了二楼,挡住了郑道和何小羽的去路。
又矮又胖的何不悟长得其貌不扬,不,应该说比其貌不扬还要差上许多,几乎是其丑无比了。除了大红的酒糟鼻格外醒目之外,还秃头,一双大大的招风耳又十分引人注目,总体来说,何不悟的长相几乎综合了所有丑人的特点,堪称集大成的丑老头。
其实面相长得丑倒也无妨,随着年纪的增长,人老了之后,心善就会面善,哪怕年轻时丑得惊天动地,如果一直心存善念,到晚年也会慈眉善目,变得必有后福了。当然,如果一个人很老了还是一副穷凶极恶之相,可见此人是从小坏到老了。
何不悟倒不是长得穷凶极恶,而是丑得滑稽丑得好玩。虽丑,却不让人厌恶。只不过他的气色不太好,不但嘴唇发黑发紫,脸上也弥漫一层黑气。
正是心脏不好而且经常熬夜并且饮酒过度的症状。
只看了何不悟一眼,郑道就心中猛然跳了几跳,双眼浮肿脚步虚浮的何不悟,眉宇之间又多了一丝不堪之气,“视其外应,以知其内脏,则知所病矣视其外应,以知其内脏,则知所病矣视其外应,以知其内脏,则知所病矣视其外应,以知其内脏,则知所病矣”,不好,何不悟病情加重了。
何不悟平生三大爱好,一是酒,嗜酒如命。二是烟,烟不离手,一天三盒以上。三是抠门,极度抠门,是一个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一半当成一块钱用的超级严监生。
出于好心,郑道也不只一次告诉何不悟,酒伤的不是肝,是神经细胞。神经细胞是人体之中唯一不可再生的细胞,喝多了酒,神经细胞受损严重,小心得老年痴呆。
烟就更不用说了,每天三包烟,引发肺癌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而过于吝啬也会导致心胸狭窄,容易引发气血不足,从而生病。
何不悟听了只是一脸讥笑,并不理会郑道的良言相劝,反倒指责郑道多管闲事或是不安好心。
“叔……”郑道想要说几句什么,刚一开口,就被何不悟打断了。
“叔你个头,有钱就是叔,没钱就是猪,该交房租了,拿来!”何不悟伸出胖胖的右手,右手手心呈现红润之色,且大小鱼际红色加深,比起前段时间又多了几重。
手掌红色,多有热症,而大小鱼际红色加深,是高血压或肝硬化的征象,若短期内红色加重,则是脑出血的危险信号。再结合他刚才对何不悟的望色,郑道心中蓦然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
“不交房租,立马搬家,没得商量。”何不悟见郑道不说话,翻了翻白眼,“别以为你认识我十几年了,跟我有什么交情,告诉你,没有!我只认钱不认人,交情算什么东西?能当饭吃能当钱花?交情就是交钱了才有人情,明白不?”
郑道本想说的是让何不悟多注意身体,病往往从小微起,遂成大患,被他催房租催得急了:“不是5号才交?还有几天,5号前,肯定到位。我向小羽保证!”
“别提小羽,更不要打小羽的主意,听到没有?小羽和你不是朋友,她是你的房东。”何不悟一伸手就抓住了郑道的衣领,“小羽只能嫁给有钱人!”
郑道轻轻后退一步,也不见他怎么躲闪,何不悟抓住郑道衣领的右手就落空了。
郑道本来站在何不悟的南向,是下风,一转身间就换了方位,站在了何不悟的北面,呈居高临下之势。
本来何不悟还自恃身为房东比郑道高上一等,所以气势很足,不料方位一变,忽然间就觉得仿佛气场被打破了一个口子,气势立时为之一泄。
脸色平静,有着与25岁年纪不相称的笃定的郑道,沉着冷静之余,浑身上下还弥漫一股中正平和的内敛气息,他脚尖一点,就远离了何不悟两米之外:“叔,别生气,气大伤身,万一气病了不还得花钱吃药?老爸一走,就该我接手诊所了。你放心,凭我的本事,诊所的收入会上涨十几倍!”
原以为何不悟还会和往常一样继续不依不饶,不料他神色一滞,忽然就重重地叹息一声:“老郑头走得太匆忙了,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好歹几十年的老伙计了,太绝情了!算了,看在他的面子上,再给你宽限几天也没问题。”
何不悟一脸落寞:“他还以为躲在了善良庄就不会被人发现,没想到……”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他猛然刹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就走吧,走了清静,省得我总是和他吵架。”
“你们记得给我带两根油条和一碗豆腐脑回来。”
何不悟转身上楼,他的身影不知为何多了几分落寞和郁郁寡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