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此情未了
现代异闻事件薄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此情未了走出市立博物馆大门的鱼谦,将自己疲惫的身体,重重的摔进了军车的驾驶室。透过挡风玻璃凝望着漫天闪烁的繁星,静静的点上了根香烟。感受着饱含尼古丁的烟雾一路渗进肺部,在气管的粘膜上留下些许灼热的刺痛感。
这两个月来发生的种种,直如连绵不绝的海啸,不断涤荡冲击着他的意志与灵魂。即便此刻浪潮退去,他的内心之中也没有感到丝毫的安宁,只余遍地狼藉的残垣断壁。和站在废墟之中,那个孤零零的自己。
从老者口中说出的话语,再次极为彻底的颠覆了他,对于驱虎行动的认知。回想起这些天乃至这十年来,自己的挣扎和努力。鱼谦只觉得无比的荒唐可笑,归根结底自己不过是个被命运所裹挟的玩偶。不要说拒绝和反抗的权力,就连最基本的知情权,也全部都是来自各方的施舍。
而将真相施舍给他的那些人,无不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利用他。而自己还真就盲目的追寻着这些残缺的真相,在一个又一个漩涡中随波逐流的滚来滚去。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发生在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
事到如今他甚至没有了,去怨愤和仇恨的力气,甚至没有精力去抱怨自己的无力和愚蠢。他现在只想找来把锋利的斧头,把自己的脑壳打开,然后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通通掏个干干净净。然后去他妈的真相,也去他妈的异人异源,从此作为个纯纯粹粹的白痴傻子,浑浑噩噩的过完这操淡的下半生。或者现在就被迎面来的泥头车当场创死,碎成满地拼都拼不起来的肉糜,才算痛快。
但与此同时,他又很痛苦的知道,如今他早已没有资格,这么轻率的放弃自己的生命了。
今夜在迈入市立博物馆下的总指挥所时,他以为自己这条命仅剩的价值,便是为牺牲在驱虎行动中的同伴们讨回个公道。尽管当时他便知道,这根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妄想。但他还是满是决绝的,向最终的目标发起了冲锋。
就像濒死之人所发出的,声嘶力竭的呐喊。这徒劳无功的抗争,只不过是为了宣泄胸腔之中满溢而出的不甘和愤懑罢了。
可现在又有新的,更加沉重的责任,突如其来的压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甚至无法去奢求一个,了无遗憾的死亡。浮出水面的真相,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平静和慰藉。无数漩涡的尽头可不是什么海阔天空,根本就是个要比海洋更加臃肿庞大的,散发着无尽恶臭化粪池!
仰头望着天幕中那颗明耀皎洁的月亮,一如他的前半生每个夜晚不经意抬头间,所看到的熟悉摸样。但在这短短的两个月间,过往无比熟悉的每个细节,如今落在眼中却是如此的疏离和陌生。
过往无比真切的现实,此刻在夜幕之下,犹如蒙上了迷雾的镜花水月。鱼谦的视线越过街道,在对面说笑着行过路口的年轻情侣身上扫过。他突然很想冲上前去,拦住那两张洋溢着青涩和活力的脸庞。问对方是否知道,这座城市刚刚经历了场怎样可怕的灾难。又知不知道有多少英勇顽强的战士,就这样默默无闻的牺牲在了战场上。
可他终究只是这样望着,直到那对年轻情侣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尽头。他并不想被人当作神经病,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已经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与现实世界之间,已经隔了层厚厚的壁障了。
至今鱼谦仍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自己,又为什么自己没有死。如果这场噩梦终是挣不脱,逃不掉。哪怕是为了那些牺牲的同志,他也不愿这场噩梦,降临到更多人的身上。
吸尽口中香烟的鱼谦,将微微发黄的烟蒂重重按灭在了烟灰缸中。西门豹的叙述犹在耳畔,当初在火锅店中,老上司刘正明的话语,又从记忆的角落中悄然涌现了出来。他拿手机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放了回去。
再次深深的望了眼窗外安宁祥和的世界后,鱼谦终于下定决心扭动钥匙启动了汽车。颓唐的神色自他眼中渐渐散去,渐渐展露出几丝锐利的锋芒。军车大功率的柴油机发出粗重的轰鸣,划破了平静的夜空,驱动着沉重的车体向着前方疾驶而去…
…
在路旁停好车的鱼谦,抬头仰望着住宅楼上那处漆黑的窗口。他一次也没有来过这里,但此处的地址却早已被他记得滚瓜烂熟。
穿过小区坐着电梯登上单元楼,来到了暗红色的防盗门前。鱼谦默立良久,先是抬手慢慢撕去了贴在门角的小广告,然后才轻轻的按下了旁边的电子门铃。清脆明快的铃声隔着厚重的防盗门,隐隐约约的从里面传了出来。
只按了两次,鱼谦便将手指放了下来。他很清楚房主的睡眠很浅,这两声铃响已经足够将后者,从熟睡中唤醒过来。果不其然很快他便听到了,门后传来的脚步声,以及女主人有些含混不清的话语“都这么晚了,是谁呀…”
询问声在电子猫眼亮起的瞬间戛然而止,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寂静后,房门被从里面猛然打开了。身着睡衣的女主人,带着无比惊讶的目光,凝望着站在门口的壮硕男子,抓着门槛的纤细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的格外白皙。
“…谦?是…是你吗?”
“嗯,是我。”鱼谦目光柔和的望着面前的女子,轻声说道“好久不见了。”
“啊,是啊,好久不见了。我没想到你今天,会突然来我这里…”女主人双手齐出慌乱的整理着满头,因为睡眠而乱糟糟的头发,忽然想到了什么,忙招呼道“别在门口站着了,赶紧进来吧…啊,那个你今晚该不会…只是有事要忙偶然路过这里,马上就要走吧?”
说到最后女子小心翼翼的望着鱼谦,眼神中饱含着期许,又带着些许令人怜惜的胆怯。似是生怕他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只是简单的路过这里而已。
“不是。”鱼谦摇了摇头,温声笑道“我今晚是专程,来看你的。”
“哪有像你这样的,大半夜的登门看望别人啊。”女子这才露出了个释然的笑容,手脚麻利的从鞋架上找出拖鞋,将站在门口的鱼谦让了进来。
进屋坐定后,两人一时间相顾无言,只是静静的打量着彼此。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女子身上,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对方仍如鱼谦记忆中的那般,和当年同样的娴静温婉丰盈美丽。只是那双莹莹如水的双瞳,如今却满是浓到化不开的哀愁。
片刻之后,还是鱼谦率先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十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的没变。”
“哪里没变?怕是十年不见,你都已经忘记我是什么样子了吧。”女子星眸微垂,面上表情似喜似悲“倒是你,看起来沧桑了不少。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我这里了?是因为刘局他们,逼你过来的吗?”
“没有,只是今晚忽然想到,自十年前我们离婚之后,好像就一直没有再见过面…”话说到这里,面对眼前满眼幽怨的前妻云染,鱼谦也不由得感到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道“说起来,老刘他前阵子好像,来看过你吧?”
“嗯,我们离婚之后,大家都一直很照顾我。”云染轻叹了口气,难掩哀怨的说道“这些年我托刘局转告你那么多话,你却从未有一句回应过。我知道当年瑶瑶的事,都是我的错。你当初打我骂我,我都没有怨言。我只盼有一天你能回心转意,哪怕只是…”
说到这里,云染已是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紧紧捂住双唇低低抽泣了起来。见此情景鱼谦也是一声长叹,微垂着眼眸沉声道“当年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再提了吧。过去的事情,就这样让它过去吧。”
“我当然想让它过去,这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希望,我们能将当年的事情放下。我总想着我们都还年轻,还来得及去弥补过去犯下的错误。”云染用力的摇了摇头,泫然若泣的说道“可我们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那是我永远都无法弥补的错误。”
“那并不是你的错,染儿。”鱼谦放缓了语气,低低的安抚着前妻“当然现在再说这些,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是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云染亦低低的呢喃道“如今我们也早已,不再年轻了。”
“我曾想过,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或者,当初我能再冷静些的话,事情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鱼谦垂下了头慢慢说道
“那样的话,这些年,或许我们也不必过的这么痛苦…”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冰川,在此夜静谧和缓的气氛中,随着两人真情流露的话语渐渐消解。情绪逐步平复下来的云染,也忍不住跟随着前者的话语,共同回忆起曾经两人之间充满美好的点点滴滴。彼此仿佛再次回到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重新唤醒了那段尘封已久的情感。
不知不觉间墙上的时钟已经走过了大半圈,云染拢了拢睡衣的胸口,微曲着指尖轻抹着茶杯莹润的边缘。微红着双颊觑着坐在对面的鱼谦,咬着下唇期期艾艾的说道
“谦,时候也不早了…你要不,就别走了吧…当然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都这个时间了,再过几个小时天都要亮了,你不如就等…”
“嗯。”鱼谦不等对方说完,便颔首应道“那我今晚,就不走了。”
…
熟悉的温暖再次如轻柔的潮水,润物无声的浸透荒凉的高山,慰藉着伤痕累累的大地。直到果实糜烂的芬芳随着逐渐融洽的微风,消散在了微微燥热的天空之中。激荡的涟漪才终于在慵懒清脆的鸟鸣声中归于平复,干枯的池塘也再次蓄满了澄澈的池水。
察觉到身后的男子早已精疲力竭的沉沉睡去,佯装失神的云染倏然睁开了双眼,明亮的眼眸中哪还有丝毫的羞怯与迷茫。只见她手脚轻盈的下了床,如幽灵般走出了卧室。片刻后手中执着柄锋利的刀具,再次潜回了床前。
视线精准的在男子脖颈的动脉处扫过后,她高高的举起了刀锋,神色庄严的默诵道“光明神注视着我们...”
“...荣耀尽归于吾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