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三篇 ·上 东海遇剑痴 第十章 易盈盈

正三篇 ·上 东海遇剑痴 第十章 易盈盈

陈竹枫怀抱长剑,静静地看着灵堂上的牌位,冷如冰山的他也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他将一壶老酒摆在灵牌前,说道:“老家伙,你也去了。”

女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向冰凉的剑客,问道:“您是爷爷的朋友?”

陈竹枫看向女孩,看不出任何情感的波动。他将天衍府的令牌递给女孩,说道:“把你爷爷的令牌拿出来。”

“你是天衍府的人?”女孩神色紧张地盯着陈竹枫。“我爷爷和你们……”

女孩的问题出乎陈竹枫的意料。他看出女孩的聪慧,从嘴角硬挤出一丝笑容。他说:“你爷爷亡故,我必须核对后人身份。”他想要抚摸女孩的头顶,却被女孩不耐烦地拨开。

“我不是小孩子。”女孩不耐烦地从身后拿出令牌,问道:“天衍府为何要如此隐秘?”

“相信你爷爷,我们不是坏人。”

女孩扁嘴说道:“如果这世上的人都能只用好坏区分就好了。”这老气横秋的模样令陈竹枫颇为诧异。他绷住面庞,问道:“易家人都是少年老成吗?”

“要你管?”女孩眉毛一挑,说道:“核对完就走,你们潜藏十几年,别在我这里露出马脚。”

陈竹枫无言地收起令牌,转身离去。他在东海郡还有事要做——他在追寻的某人即将到达东海。

素纱飘动,烛光微暗。灵堂中,易盈盈跪在漆黑的棺椁前重重磕下三个响头。“爷爷,我一定会找出那蛇毒的根源。”她是易家医术的传人,注定要与孩童的天真无缘。

数日后,易兴林出殡。享誉一时的和光医馆由易兴林唯一的后人,他的孙女,易盈盈继承。易盈盈年仅十二岁,没有人认为她能挑起和光医馆的大梁。医馆没落,不过是时间问题。

“喂,小姑娘,你爷爷都不在了,这间医馆就交给叔叔吧。”

事实上,有的人已经连等都不愿意等了。现在,他们就准备强取豪夺。在他们眼中,区区十二岁的小丫头能有多大能耐?请几个泼皮破落户,过来吓唬一下就好了。但是,易盈盈的心智远超他们的想象。

“司徒章,我爷爷刚走不久,你就迫不及待来抢地盘吗?”易盈盈冷眼看向领头的男人,说道:“和光医馆可以交给你们司徒家,可就凭你那点医术,比你这三寸丁香矮树皮的下面还短,担得起这门楣上的‘和光’之名?”

“小姑娘,我看你是想和你爷爷一样,躺进棺材里了!”司徒章被易盈盈突如其来羞辱一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平生最恨别人说他个子矮,这易盈盈不仅说了,还骂他不行!男人,不能说不行!当即就要招呼几个泼皮动手。

角落中,青年李随风抱剑而立,没有人注意到他究竟是何时来到此处的。他默默地观察着易盈盈,眼中满是惊奇。他心想:“这小姑娘年龄不大,怎么懂得这些?不利于娃娃的成长呀。”

眼见那群泼皮要动手伤人,李随风也准备出手。谁知易盈盈却毫不慌张,她横眉冷眼怒喝道:“司徒章!受过我爷爷恩惠之人不在少数!我爷爷如今尸骨未寒,你就来我家医馆闹事。你觉得,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司徒章一怔,叫住了手下的泼皮。他说:“小姑娘,人走茶凉。你爷爷就是一郎中,人死了,谁还记得生前那点恩情。就算有人帮你,又能奈我何?”话虽如此,可易兴林毕竟是一位名医,司徒章多少还有些忌惮。所以,他才会停手。

“放心,我知道。”易盈盈说:“这医馆终究是你司徒家的,但不是被你们夺走,而是我交给你们。当然,是有条件的。”

李随风心中笑道:“且不论医术,单凭这小姑娘的心智,就比不少大人强了。先震住司徒章,再顺其心意,不论结果如何,总能保住自身周全。”

“什么条件?”司徒章也不想闹的太僵,就顺易盈盈的话问下去了。毕竟,万一真有哪位大人物记得易兴林的恩情,出手给他们司徒家来一下,是真的遭不住。司徒家是靠祖上研制的“回灵丹”起家,只比寻常人家富裕些。可是回灵丹再怎样奇妙,也不过是治疗内伤的丹药。司徒家在大人物眼中,就是一只蝼蚁。所以,平日再怎样嚣张蛮横,司徒章行事时多少都是有所顾忌的。

“和我比医术。”易盈盈说:“放心,我身为易家第十九代传人,医术足以不会让人说你欺负小孩的。”

李随风险些喷饭。易盈盈十二岁,却说医术水平足以和司徒章媲美,不就是在暗讽司徒章医术就是小孩子水平吗?而且,易盈盈此刻明显有示敌以弱的意思,真不知她的心思有多缜密。这司徒章也是蠢,不仅没注意到易盈盈话里有话,还一口答应下来。他自信能胜过易盈盈,可是真胜过了,在旁人眼中他依旧只是胜过一个孩子。况且,他真能胜过易盈盈吗?

“这医术怎么比?”

易盈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双手撑住下巴,陷入思索当中。

“我有办法。”李随风上前说道。他虽钦佩易盈盈的心智,但他需要的不是一个聪明的女孩。他需要一位继承易家针法的神医。他要见识一下,这位被天机茶馆所认可的小神医,医术针法究竟什么水平。

“你什么时候来的!”司徒章和他手底下那些泼皮都被突然出现的青年吓了一跳。

易盈盈也是一愣,不过却没有司徒章反应这么激烈。她问:“什么方法?”

李随风从怀中取出两个玉瓶,嘴角轻挑。看到他那笑容时,司徒章不明缘由的浑身一颤。

“唔!”两个泼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随风用玉瓶堵住了嘴巴。李随风的动作奇快,司徒章根本没看清他做了什么。易盈盈也惊讶地张开了小嘴,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他。

“你给老子灌了什么!”

李随风收回玉瓶,说道:“一种改良过的蛇毒,不会致命。但是毒性蔓延极快,一炷香内毒性就会深入脏腑,令人昏睡。”

“你特……”这群泼皮抬手要打。

易盈盈轻咳一声,说道:“刚才给你灌毒的时候,你们看都看不清楚,现在还敢动手?”

这伙泼皮倒是不傻。易盈盈说的太对了!刚才要是能打过,还至于被人下毒吗?现在服软求人家解毒才是正路。于是,这伙人“唰”地一声跪在地上,齐齐整整地给李随风磕了一个响头!“求大侠解毒!”

李随风被吓了一跳。天下奇葩,东海这是要独占八斗啊!这动作,干脆利落,整齐划一,不说你们是泼皮,还以为是皇宫里的太监!

“这就是要我们比的东西?”易盈盈问李随风。

“先找围观者来做个见证吧。”李随风对司徒章手下的泼皮们说道:“你们,去把街上的人都给我想办法弄过来!”

“是!”

“嚯!整齐的跟什么似的。”李随风不由感叹。虽然这感叹根本就不明所以。

司徒章呆呆地说:“这些人时我花钱雇来的啊……”

易盈盈斜眼看向李随风,说道:“改良蛇毒,不由分说就给人下毒。看来,你……”

“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以为用毒的就是坏人吧?”李随风伸手摸了摸易盈盈的脑袋。

“闪开!”易盈盈打掉李随风的大手,瞪眼说道:“我不是小孩子!”

李随风眯眼一笑,却突然愣住。他看着掌心的一根银针,诧异地说道:“你怎么做到的?”

“我易家祖传的三十六手易针法,劳宫穴被我封住的感觉怎么样?”易盈盈笑道:“别以为我不会武功,就好欺负。”

看着易盈盈手中的几根银针,李随风知道自己是着了道。“不愧是天机茶馆认可的神医,小小年纪有如此修为。”

“别把我和邻居家那些没头没脑的小孩子比,幼稚。”易盈盈撇嘴说道。

李随风用真气逼出掌心的银针后,说:“人已经来了,司徒章,可以开始了。”

“什么啊?闹这么大动静,合着司徒章就是来欺负一个小孩子的?”

“啧啧啧,太不讲道义了。易前辈尸骨未寒,就来欺负他后人。”

路人们议论纷纷,司徒章面上有些挂不住。虽然是易盈盈提出的赌斗,可是怎么看都是他司徒章不占理呀!

“诸位,这场比试是我易盈盈以易家医术第十九代传人之名所提的。司徒先生念我年幼,难担医馆重任,想帮我分担一些。我身为和光医馆传人,有义务试一试司徒先生的医术。若司徒先生医术可堪大用,我不介意将医馆暂交司徒先生打理。”

易盈盈这一番话令众人的议论暂时平息了下去,可是她这一番话,明面上是给司徒章一个台阶,可实际是让司徒章彻底占不到便宜。“想帮我分担一些”,明眼人都知道是司徒章肚子里装着坏水呢!而且易盈盈说的是“暂交”,说明白些就是以后是要还回来的。

即使确信不会输,易盈盈也要用各种办法保住医馆。

“这场比试,司徒先生赢了,我就将这医馆暂时交给他打理。可这是比试,若是司徒先生若输给我,总也要有份彩头。不如,就以司徒家家传的回灵丹的秘方为注,如何?”易盈盈接下来的一句话,令全场哗然!

看着易盈盈眼中的狡黠,李随风不禁愕然。他本以为易盈盈只是想从司徒章手中保住医馆,可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借一场比试,易盈盈不仅能退走司徒章,保住医馆延续,而且可以震慑旁人和立身扬名,更可以得到“回灵丹”的秘方!一石三鸟的妙计!

比试开始,易盈盈和司徒章各自走到一名昏睡的泼皮身边。司徒章直接拿起泼皮的手腕开始切脉,易盈盈却先扒开了泼皮的眼睑。看过昏睡泼皮的眉心、眼瞳、舌苔,再探过他的呼息、体味后,易盈盈这才搭脉。然而,另一边的司徒章已经开始行针了。

“看来,司徒章的本事不错呀,这么快就看出病症,准备动手医治了。”

“你懂什么?行医讲究望闻问切,司徒章开始就切脉。我看,两人之间那是云泥之别。司徒章的本事,远不如这小女娃。”观战的人中,有懂医术的,当时就反驳道:“你看,司徒章行了十几针,那人都不见半点好转。这女娃方才刺了三个穴位,这病人的面庞就没有先前那么苍白了。”

李随风在一旁暗暗称奇。易盈盈行针的手法十分巧妙,银针刺入穴位时,双手不停,如有十几只手在同时行针。一针落下,实则刺入了十几个穴位,须臾便将经脉打通。使针上的药力随真气深入脏腑!

半个时辰的功夫后,易盈盈已经完成行针。她收起银针,用衣袖随手抹去了额头的汗水。这寒风刺骨的时节,易盈盈的后背却已被汗湿了大片。李随风心想,易盈盈终究是太年幼了。

片刻之后,易盈盈医治的泼皮悠悠转醒,迷茫地看向四周。

“醒了!竟然醒了!”

泼皮感觉自己昏过去时,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时候清醒过来,赶紧翻身下床,跪倒在地上。他给易盈盈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说道:“多谢小神医救命之恩!”

“你们舞弊!”

如李随风所料,几乎和话本中剧情一模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中的是同一种毒。”李随风拨开司徒章指向自己的手指,说道:“你没解开,就诬陷我们舞弊?”

“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会解毒?分明是你提前告诉她的!”司徒章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们算计我!”

易盈盈的俏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她刚想反驳,就被李随风拦住了。李随风说:“这场比试的题目由我所出,交给我就好。你先调节内息。”

“好。”易盈盈听从了李随风的建议。她医术造诣虽高,可是行针却要以真气催动。她体内那一点绵薄真气,完整行一次针就已耗尽。头重脚轻的她,连站着都感到十分困难了。

李随风对司徒章说:“一点当大人的样子都没有。大家伙都已看到,易盈盈以真气催针,使出家传三十六手易针法为人解毒。你呢?连认穴行针的本事都没有。你这一针偏出气海穴不少,又离其他穴位甚远。怎么,是想在他肚子上做针线活吗?”

“你!”

“你什么你,你学艺不精、脑子不够、道德败坏、嚣张跋扈、心狠手辣、辣手摧花、花天酒地、无恶不作、豺狼成性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行医救人!”

“你的嘴是借的,着急还吗!”

李随风一幅正气凛然的模样,说道:“易盈盈,你来为他解毒。台下若有不服,大可上台,让她给你们医治一番。”一般情况下,这应当是发生在路人起哄或司徒章质疑之后的事情。不过,等司徒章想到这法子不知要猴年马月。江辞不在,没人带动观众的节奏,等他们自发组织最快也要明年了。李随风可懒得等,索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我的真气还不足以再行一次针法。”易盈盈悄悄对李随风说。

李随风右手食指点在易盈盈的后颈上,说道:“这样足够吗?”

不等易盈盈发问,一股热流就自她的后颈直入脊髓,转瞬间便温润丹田。半个呼吸的功夫,易盈盈空空如也的丹田中,便重新聚起了一团真气。她惊讶道:“寻常武者渡气,十成能有一成就不错了。”

“各有各的章法。怎么样,现在可以吗?”李随风将手收回袖中,保持着平日双手抄在胸前的样子。这寒天儿,他可不想把手放在外面太长时间。

“你为什么帮我?”

“治病救人,不付钱的那种。”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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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部巅峰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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