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我要知道她到底在哪里
“哪两种可能?”
大家竖起了耳朵,都在认真听着这位在朝多年的老丞相接下来的分析。
老丞相捋捋胡须,道:“一是,他老人家当真是旧伤复发,且比先前更加严重,才不得不遵御医的要求休息。二是,呵呵,这情况只有十五年前,皇上他失恋于秦皇后才出现过。所以么,呵呵······”
老丞相没有说下去,一副谁听谁就该懂的样子。
果然,大家在老丞相神秘的笑容中,得到了一些启示。
坊间早有流言,这皇帝对凤南歌与众不同,宠爱有加。大臣们一开始还是半信半疑,可这凤南歌没走几天,皇帝就病倒了,再加上老丞相的点拨,这事情似乎铁板钉钉了。
“丞相的意思是——皇上他又失恋了?”
“呃······列为,这可是你们说的,老夫可没有这样说!”
“诶,丞相,您怎么能这样呢······”
朝臣们议论纷纷地出了星宫大门,只有廖然一人,还驻足在金雍殿门口发呆。
原本,他是不相信朝臣们说的,可是,他想起了昨日跟心兰说,皇上这几日胃口不佳,人看上去似乎也憔悴了许多,御医多次劝谏探视,均被皇上阻止。
他说他很担心皇上的身体,工作量几乎是先前的一倍,实在太过辛劳。
哪知道,在铺床的心兰,却不温不火地抛出一句话,“心病还须心药医,就算神医都没有用!”
他当时问心兰是什么意思,心兰却朝他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就把他一个人撂在那,再也不说什么。
此刻回想起来,联系方才老丞相的话,廖然似乎有所顿悟——
莫非,兰儿早就看出了什么?
可是皇上是真病了,他昨夜就去探望过,整个人倒在龙床上,看上去毫无生气。
听高公公说,皇上是坐在台阶上忽然晕倒的,嘴里似乎还念叨着什么。
然后御医赶了过来,把了脉,说是气血双亏,脾胃失调,再加肝气郁结,所以,整个人就垮了下来。
廖然越想越头疼,暗自叹了一声,然后往正德殿而去······
廖府,像往常一样,母子三人围坐一起吃着晚餐。
“咦,爹爹回来了。”
大儿子廖清眼睛尖,立马奔到门口去迎接刚踏进家门的父亲。
廖然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见到大儿子跑来,摸了摸他的头,在进屋见到心兰时,脸上立刻堆上了笑容。
他靠着心兰坐下,“兰儿,吃晚饭呢。”
心兰瞥他一眼,起身为廖然添置一副碗筷,然后有些诧异地道:“你不是说皇上病重,这些日子都要在正德殿当差吗,今晚却怎么有空回来?”
一边说,一边为廖然盛了一碗米饭,并给他夹了他爱吃的菜肴。
廖然皱皱眉,“本来是我在值夜的,只是,只是皇上他······”
“你们皇上没救了?”
“啊?哎呀,兰儿,这话不能乱说。”
廖然赶紧捂住心兰的嘴,眼睛还向外头望了望,见没有人在外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心兰将他手一拍,“干嘛,都要被你闷死了!”
然后又转向两个看热闹的儿子,嗔道:“还看什么看,饭不吃了是吧!”
两个儿子赶紧埋头吃饭,耳朵却还竖在那。
廖然也赶紧扒了两口饭,并讨好地给心兰夹了菜。
心兰神情古怪地看着廖然,道:“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一进门就不对劲。”
廖然有些尴尬地笑笑,“那个,皇上他,他······”
“哎呀,婆婆妈妈的,你再不说就别说了!”
心兰脸一沉,手里的碗也放了下来。
闻言,廖然赶紧道:“皇上他知道你回来了,想见你!”
“见我?”
心兰越发诧异,“你们皇帝病重之时,不是应该见想见的人吗,见我作甚,我又不能拉着圣后来见他,圣帝还不把我给大卸八块!”
廖然摇头,苦着脸道:“皇上他说,有些事情想问你······”
他拉住心兰的手,恳求道:“兰儿,你心肠最好了,虽说皇上不是您最亲的主子,可是他的生死关乎整个流星国的命脉。这已经不是十五年前了,他膝下又无子,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怕是流星国要遭遇灭国之灾。”
“所以呢,我去见你们家皇帝,流星国就有救了?”心兰鼻子哼哼。
廖然愣住,想了想后,道:“皇上他只是让我请你去见他,至于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兰儿,你是廖夫人,皇上有召,你不得不去的。何况,还是皇上请你,他老人家很有诚意的。你就随我去一趟吧,好不好?”
看着廖然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答应,心兰真心好笑,却又笑不起来。
她无奈叹了一声道:“好吧,我这就随你去。不过,我可有言在先,万一你家皇帝见了我之后,病情加重了,到时候,你们可别乱给我扣一个弑君的帽子哦!”
“兰儿!”
廖然也是真心无语,但好歹心兰松了口,皇帝交给自己的差事总算办好了,他立刻起身,拉着心兰的手就往门口走。
正德殿里,气氛紧张压抑。
外头下起了小雨,让气氛更加肃穆起来。
没有轮班的朝臣们也都在殿外的长廊候着,都希望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帝王病情相关消息。
看到这情形,心兰蹙蹙秀眉,心底嘀咕——不会吧,搞得这么严重,难道慕容皇帝真不行了?
心兰收起油纸伞,在高公公的引领下,进入了帝王的寝殿。
帷幔被一一挑起,心兰渐渐靠近那张巨大的龙床。
龙床上的男人,斜靠在高枕上,看上去倒并没有传言中病入膏肓的模样。
心兰不由得想起十五年前,在秦笙笙大婚后,也是在这里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慕容子裕。
那时候的他,看上去肤色苍白,就像一条受伤的金龙,躺在那独自舔舐着伤口。
她甚至有一度,认为慕容子裕挺不过来······
“臣妇心兰拜见皇上。”
慕容子裕掀开微阖的眼帘,侧头,看着心兰,神情微凝。
“起来吧。”
心兰起身,抬起头来,正对上慕容子裕投射过来的目光。
此刻的他,面色沉静,看不出有何表情,只是眉宇间略带些许疲倦,那是操劳过度的表现。
“皇上,廖然说,你想见我?”心兰开门见山地道。
慕容子裕缓缓坐起身,随手披了一件衣裳在肩头。
“嗯,寡人有些事情想当面问问你。”
心兰恭敬地道:“皇上尽管问来,只要奴婢知道。”
“那就好。”
慕容子裕趿上鞋子,朝心兰走近,烛火投映在她身上的阴影范围越来越大,心兰心头莫名划过一丝紧张。
慕容子裕离心兰两米远站定,一双炯亮的眼眸深如古井,哪有半点病人之态。
“歌儿她······寡人是说,天平公主她,可有安全到镜花国?”
心兰平静地道:“皇上,公主她离开不过六日,这流星国到镜花国路途遥远,即便马不停蹄,也得八九日路程,何况公主她爱游山玩水,少不得耽搁多日。这时候,只怕公主还在哪个小城镇里逗留玩耍,没有到镜花国。”
寝殿里没有立刻的回应。
慕容子裕侧身迈开两步,看向门外细密的雨丝,眼神飘忽了一下。
“好久没下雨了,这一下,只怕要下上好一阵子。”
心兰虽然觉得慕容子裕的话有些突兀,但还是随着他的视线,眼睛也看向了门外。
“是啊,这雨下过后,夏天就要来了。春去秋来,年复一年,逝去的,是永远追不回来······哦,皇上不要多心,臣妇说的是时间不可追。”
慕容子裕微微有些愣怔,随即哑然失笑。
他转过身,正对着心兰,带着一抹赞赏的笑意道:“不愧是笙笙调教出来的宫女,知道拐着弯的指责寡人痴念你家主子。那寡人就问问你,寡人真心一颗,只放在自己心底,并不影响他人,有何错?”
心兰也迎上慕容子裕的目光,正色道:“先前是没有错,但现在却是错了。”
“哦?那就请廖夫人指点寡人一二。”
慕容子裕双手一背,坦然地站在心兰面前,还带着一分虚心请教的神情。
心兰道:“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一切都看时机当不当时。皇上您当年深爱我家主子,在最后一刻选择主动退出,并在这漫长的十五年里,一直恪守自己的底线,自己孤独地承受着一切,没有骚扰我家主子一分,这说明,您是个真正的大丈夫,您做的是对的,心兰真心钦佩。
而现在,您的底线被另一个女孩给撞破,您的孤独也在被她潜移默化地化解,可是您却还坚守着自己的执着,还要坚持让住进阳光的心灵再次承受孤独,不仅伤害了自己,还伤害了那个女孩。这只能说明,您是个懦夫,您做的是错的,心兰十分不耻。”
寝殿内再次沉静,沉静的有点可怕。
心兰自己说完,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说的最——最起鸡皮疙瘩的话。
良久,寝殿里才又响起了帝王的声音,依然是笑声,比方才笑的还要舒畅。
心兰双手紧张地握在一起,被对方笑的头皮发麻。
她从来不怕刀光剑影,却怕这种杀人不见血的笑声。
慕容子裕终于止住笑,一双眸子里迸出亮光,道:“你的确大胆,敢将廖然的头攥在手里当儿戏。”
闻言,心兰好不心惊。
她跪在地毯上,道:“皇上,是您宣臣妇觐见的,臣妇只是和您闲谈,如何扯上廖然。皇上如此说,心兰很是惶恐。”
慕容子裕轻哼一声,“你难道不知道寡人宣你觐见所谓何事?”
“臣妇不知。”心兰死鸭子嘴硬地道。
慕容子裕再次冷哼,也没有叫心兰起身,自己在一旁缓缓坐下,方道:“正如你所言,那女孩能照亮寡人的心,寡人又岂会失去这光明。放她出去,不代表放弃,可是你——”
他眸光冷射过去,面色寒凉地道:“你却故意不让寡人查到她的行踪,你说,廖然犯有失察,是不是死罪!”
心兰猛地抬头,不可置信。
“皇上,原来您,都知道?”
“早在十五年前,寡人就跟你说过,想在寡人眼皮子底下玩花样的人,还没有出现,你以为,就你那点有勇无谋的小聪明,能欺瞒得过寡人?”
慕容子裕抿了一口茶,可能觉得茶的味道不甚可口,又将茶水吐了出来。
再看向心兰,似乎还不相信事实,慕容子裕愠恼地将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包括你刚才劝解寡人的那一大段话,以你文采的修养,你能说出那番话来?不过么,那语气,倒是颇像一个人,一个,又再玩躲猫猫的人······”
脑海划过一个小身影,还有一张灿烂无暇的甜美笑容。
唉,他刚刚夸口了,敢在他面前玩花样还不被他查出的,她凤南歌是第一个!
心兰这回算是彻底蔫吧了,想起慕容子裕的手段,她还是赶紧识时务的好,要不然,廖然铁定要吃苦头。
想想都委屈。真是的,当年慕容子裕为了秦笙笙,不仅将自己打的遍体鳞伤,还拿廖然开刀。如今,又是为了他帝王的爱情,要将廖然的头悬在她的身上。
这廖然就成了她一辈子的软肋,没完没了,她算是活惨了。
心兰偷眼看着慕容子裕,见他有些晃神,小心翼翼地道:“皇上,那个,您有什么话就问吧,我真的什么都说,真的。只要,您不找廖然的麻烦······”
慕容子裕收起稍稍跑神的思绪,看心兰对自己换了一副面孔,不由得心中冷笑连连。
“这要看你的表现了,只要你不给廖然找麻烦,就没有人敢找他麻烦,懂吗?”
心兰有些起冷汗,连连点头,“心兰明白。”
慕容子裕神情这才露出了一丝温和,道:“我要知道她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