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守株待兔
当官这种事儿,宁婉也是头一回。而且还算是跨行业进行。圣旨下的第二天,宁婉就被迫拖家带口的上任了。所谓拖家带口,其实也不过带了千岁府的一个侍卫,和自己身边的一个贴,身丫鬟。
只不过,这侍卫——名叫吴刚。
世人皆知,西厂督公凌刃寒身边有个厉害角色,名叫吴刚。无人知其来历,只知道这些年一只跟着九千岁,寸步不离,还是九千岁身边的得力臂膀。
这样一个从来都不离开九千岁身边半步的人,竟然被九千岁安排在宁婉身边贴,身保护?这不相当于间接的告知众人,宁婉是他护着的人吗?
一早,宁婉在软软的折腾下,好不容易捯饬出了个人样,这才慢腾腾的踏着晨光,驾车往城外而去。途中还买了两碗馄饨和软软分了。吃饱喝足后,宁婉半靠在车内软塌上,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个时辰,天才大亮,卖馄饨的都刚开门,就被宁婉逮住了。更别提路上,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软软在一旁给宁婉捏肩,一脸不解道:“小姐,天儿这么凉,咱们这么早出城做什么?”
出门前,宁婉只说今天要出城,却也没说要出城做什么,软软只觉得自家小姐今日就要去太医院上任了,心中一阵接一阵的紧张,生怕她家小姐一怒之下将太医院的那些老太医气出个好歹来。
闻言,宁婉摸摸鼻子,一脸淡定道:“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软软心下一沉,带了哭腔:“小姐啊,您当兔子傻啊!这么冷的天,谁家兔子往外跑!”
宁婉嗤笑一声,从容道:“那谁知道呢。”
兔子傻不傻她不知道,但是兔肉味道不错。两人正说着,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城门外,
因着时辰还早,城门也刚打开。城门外倒是偶尔有三两个人进城,可城内长街依旧空荡荡的,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宁婉让软软将马车停在城门外路边不远处,然后便闭眼假寐起来。
软软乖巧的闭上嘴,在一旁默默的张望着城内的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金乌一跃而起,将半边天点亮一片金色。城门口处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吆喝叫卖声从城内传来,这片繁荣之都的一天正是开始。
而就在这时,城门内,一个大胡子男人牵着马,东张西望的从城门内出来。男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做贼似的回头张望,生怕被人发现了似的。
见身后无人追踪,男子连忙牵着不听话的马,拔腿儿就往城外冲。他正牵着马经过马车时,突然,车内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哟?年轻人,这么早?”
听见声音的瞬间,曾留夏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瞪大了眼睛,赶忙爬上马背,打马就要跑。
可车内传来一阵哨子声,刚跑出去两步的马儿立马转了个方向,乖巧的往马车方向小跑而去。
“哎,混蛋,你去哪儿!”
“赶紧走啊!你不能回去!”
“畜,生,你想害死我不成!”
……
然而,任凭大胡子男子如何挣扎,终究那匹马还是乖巧的带着他回到了马车旁,然后原地踏起了蹄子,像是在乖巧讨赏一般。
大胡子男子险些气晕过去。
畜,生!
就在他气的直翻白眼之际,马车外,宁婉的声音这才幽幽响起,“早啊,年轻人。”
大胡子男子脸色一变,手上紧紧的攥着缰绳,跟吃了苍蝇似的。
半天没得到回应,宁婉干脆睁开眼,起身趴到车窗上,笑眯眯的看向车外的大胡子,啧啧嘴,满脸嫌弃道:“真丑。”
好端端的神医大人,居然给自己贴了个屠夫特有的大胡子!这以后谁还敢找他看病啊?
闻言,曾留夏气的直翻白眼,一言难尽的瞪向宁婉,呼呼的喘着气,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
宁婉微微一笑,理所当然道:“等你啊!”
一听这话,曾留夏险些吼出声来,“等我作甚!我们很熟吗?”
昨日圣旨一下,曾留夏想跟宁婉同归于尽的心思都有了,可奈何他下不去那个毒手。其实主要是因为千岁府内实在不好动手,就连下毒都没机会。既然干不掉宁婉,那他只有逃跑这一条路了。
反正打死也不去太医院!
宁婉云淡风轻,笑眯眯的望着曾留夏,“不熟,不过我们可以尝试着熟嘛。”
谁要跟她熟!
这个坑人的!
曾留夏憋着一口气,冷冷的瞪了宁婉一眼,咬牙切齿道:“宁婉,我跟你不共戴天!那太医院是人呆的地方吗?什么副医政,那就是给宫里头那些擦脂抹粉的人拍马屁的狗腿子!”
嘿哟,看的挺明白。宁婉嘿嘿一笑,正色道:“话别这么说嘛,也不是谁都能当这个狗腿子的。你看,太医院那么多人,多少人争着当那个狗腿子。”
她话中满是讥讽。太医院,按理说该是天底下医术最高的权威机构,那些人本该是治病救人的活菩萨,却生生的被磨去了仁者医心。宫廷,不是不好,只是它太好了,好到消磨了人的意志,人的初心。
宁婉前世学医的时候,没想太多,只想活命,让自己活命。她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纵使真受伤了,依旧是靠着旁人才能活,可她必须懂,因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谁都靠不住。
后来,宁婉的想法发生一些改变,决定每个月接手一些旁人无从下手的手术,只是觉得人命可贵,她想略进绵薄之力。
当然,想要她一个特工改行去当大夫,那也是自寻死路。
不过这些,曾留夏不会懂。年轻人,天赋高是好事儿,可阅历少,多少要吃亏。
曾留夏已然被宁婉气的说不出话了,一想到自己要去太医院那个鬼地方,他就恨不得拿刀砍死眼前这个罪魁祸首。偏生宁婉从始至终都是笑眯眯的,和善的不行。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大概就是用笑把人迷晕了,然后谁还记得动手动打?
曾留夏心中憋着气,没好气道:“你走开,别拦着我的道儿。”
可偏偏他遇上的是宁婉,宁小姐眨眨眼,淡定自若:“我要是不走呢?”
“不走,不走我毒死你!”曾留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瓷瓶,面目狰狞。像极了一只被惹怒的猫。
见他实在是有些气愤,宁婉叹了口气,这才无奈开口:“曾留夏,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请你帮忙。”
宁婉说着,苦涩一笑,脸上的笑意也收敛起来,整个人似有些颓然的往车壁上靠了靠。她扭头,故意找借口支开软软道:“你去城内买些核桃酥回来。”
“是。”软软点点头,下了马车后往城内走去,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交代道:“小姐,冲动是魔鬼,您别动手。”
说罢,她这才一边摇头一边叹气的进了城。
曾留夏心下咯噔一沉,动手?这个女人难道还想对自己动手不成?
他默默地将手上的瓷瓶攥的更紧了。
宁婉拢了拢袖子,看着马车外面站着的人,努努嘴,“上来聊个几块钱的?”
“宁婉,你有话最好赶紧说!我还要赶路。”
宁婉自然知道曾留夏急着做什么,不就是跑路么?啧啧,真是年轻。他能跑到哪儿去?凌刃寒那大太监随便一句话,他就会被人押回来。
宁小姐不紧不慢的吸吸鼻子,缓缓开口:“跟你讲个故事吧。”
她语气很轻,说是故事,却像是陷入回忆之中一般。曾留夏也不知为何,竟是站着没动,更是没有离开。
宁婉就这么开始了自己的故事讲述。
“从前有个杀手,她接到一个任务,让她击杀一个村子里的人。那个村子里,瘟疫蔓延,整个村子死气沉沉的,活物都不想往里面走半步。杀手准备动手时,却看见有一位老人背着药箱,挨家挨户的发放药,那老人是村子里的一位老中医,自己也染了瘟疫,却每日坚持不懈的给那些人发放药材。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村子里的人活不下去了,所有人都觉得,与其让他们饱受折磨而死,不如直接杀了来的痛快。那个杀手不知为何犹豫了,她就这么一天一天的等,等了大概半个月,村子里情况好转。最后,那些所有人都觉得必死无疑的人,居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说完,宁婉扯了扯嘴角,淡定的喝着茶。
反倒是曾留夏,听入迷了一般,见宁婉不说话,他忙道:“然后呢?那个杀手呢?”
“杀手?”宁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杀手当然是逍遥快活去了,难不成还要在村子里养老不成?”
她没说的是,杀手因为没完成任务,被罚了半个月,放出来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曾留夏若有所思,歪着脑袋想了许久,半晌,这才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
这货的脑子是长来好看的吗?
宁婉气的干瞪眼,忍住揍人的冲动,探出身子一把扯掉曾留夏下巴上的假胡子,没好气道:“老娘要说的是,你要是不跟我回去,你那份俸禄我就一并领了!反正我别的也不会,就只会做个黑不溜秋的苦药丸罢了……”
黑不溜秋——巧克力!
曾留夏气的脸都绿了,恶狠狠的瞪了宁婉一会儿,这才咬牙切齿道:“哼!算你狠!”
说罢,曾神医爬上马车,冷着脸,一声低喝,“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