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选择(六)

第三百四十一章选择(六)

那人轻功极好,竟在瞬间便夺去了夕颜手中的绛紫水玉,若单是为了这价值连城的罕见玉石,夺了之后,那人便大可就此离去,只偏偏他赫然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上,呼啸的寒风卷得他衣角翩飞,这身影竟如此眼熟。

脑海中忽而闪现出茶楼院落前自己于远处看见的那一抹银光,想必也是此人了,既然他此时肯现身,必定是有事至此,夕颜直直望着那一动不动的身影,也是想知道那人究竟是谁,便朝身后惊骇未定的青儿说道:“你同马夫先回吧!我去去便来。”

青儿却执意拉住她:“乔小姐!此人来者不善,您不要中计啊!”随即微微咬唇,道:“如果您执意要去,青儿愿同您一起!”

夕颜含笑拍了拍她手,轻扯下她的牵绊,定心道:“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先回去吧!若是出了什么状况,我尚能自保,你随着,难免会叫我分心。”

青儿是见过她奇玄幻影步的功夫的,鲜有人能够奈她何,便也宽了宽心,在夕颜的催促下才牵牵念念地乘着马车离去。

不远处屋顶上的身影见夕颜静立在寒地之中,料她是要追随而来,这才一个纵身,又往偏僻处越去。

乔夕颜见他走了,忙紧随上去。直到停在一个空荡狭窄的小巷中,那人才止了步子。夕颜隔出一段距离迎面而立,厉声问:“请问大侠是何名姓?还请能将手中的玉石物归原主。”

那人反哈哈笑了出来,将绛紫水玉扔了过来,说道:“乔小姐是要本王子去阴间物归原主吗?”

适才的那一声笑已叫夕颜倍感熟悉,直到他开了口,却还有些不敢置信他会在此处出现,一步步往他迈去,小心问着:“你是裴申?”

“大少奶奶好忘性。竟连裴某都识不出来了吗?”他微微侧身,玩世不恭的神色一如既往,只是那话语之中,能叫细心之人听出几分慨叹。

夕颜重归镇定,将手中的水玉悉心收入香囊之中,既无喜色亦无愤怒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裴申强装笑意:“我是随哈川合一起来到朝贺的。”

夕颜看向他,将他的目光久久凝望着远处不动,便也寻着看去,竟是萧府的方向,想到方才是在萧家门外遇到的他。明白他此行的用意,半是劝慰半是告诫道:“过去的都叫它过去吧!子岚如今醒事,知道最值得托付一生的。是在她沉沉昏迷时仍守护在床榻旁的男子,而非眼看着她中毒倒地却执意离去的薄情之人。”

裴申慢慢垂下眼去,似在躲闪夕颜直视的目光,又似在躲闪那不该他再去忆起的府邸。

“说吧!寻我来是为了何事?”夕颜猜想他适才是想要进到萧府中再见子岚一眼,看到自己出门。才引自己而来,便直截了当道:“既然你已经放手,就不要再去扰她。”

裴申反是释然一笑:“岚儿寻到了能给她安稳的男子,我自然是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方才在萧家外,不过是想隔着重重院墙。静静守着她一会儿,这样便够了。”

夕颜愣愣地望着他,知他心中的苦并不比子岚少。这才有些责起自己的疑心,轻声说道:“这样对你对她,皆是最好的结果,如今她已寻了归宿,你也不要再孤零零一人才好。”

“缘尽不能如人期想那般。更何况是另一份缘起,我随遇而定好了。”裴申呵呵一笑。似十分释然,却仍遮掩不住深眸处的失落闪烁。

“本是有事同你说,竟自顾说起了这些情长往事来。”裴申满面的笑容,想来经了这样久,是已经放下许多了的,他又朝迎面的女子走进几步,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悄言:“哈日望难以放手,如今的平静只是暂时,最多两年,他安兵抚将,必然会卷土重来。”

字字句句夕颜都是听得清清楚楚,她有些不解,抬眼望向近边的男子,他是乌兰国的王子,这样的机密为何要同自己来讲。

乌兰裴申似看出她的疑惑,无奈一笑:“此次的战役本就是因姐姐的突亡挑起,父王并不愿看到两国战火纷飞,而哈日望之所以停息,是因乌兰国中有瘟疫传播,许多兵士又无心战场,导致士气低落,他才不得不退步,答应父王提出的和亲结束一切。”

“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夕颜仍是想不明白,即使这些是事实,她一个女子知道了,又能做些什么呢?

裴申面含笑意:“你即将入宫为妃,他公孙熠对你的一片情意,你自己心中是清楚的,你的话他必定会信,我只希望你能同他提个醒,待到哈日望蠢蠢欲动之时,我派人前来和公孙熠通报,我们齐心协力,一起灭了那些忠于哈日望的将士,把这些挑动两国太平之人连根拔起,以保百姓安康。”

“那样于你们,岂不是要自相残杀。”夕颜惊愕地看着他,裴申果然是具有一国之主该有的果敢与狠辣。

裴申叹了叹气,无可奈何道:“迫不得已,只能如此了,哈日望太过张狂,根本不把父王的命令放在眼里。”

夕颜淡淡一笑,心中不禁为他这一石二鸟之计称妙,如此乌兰国国主既稳固了自己的皇位,除掉了哈日望,又在公孙熠面前做出诚心为两国民众着想的态度,得到北苑国君臣的信任。

“为何你不自己去同皇上说出这想法,我只不过是一介妇人,如今处处受到束缚,本就人微言轻,是你将我在公孙熠心中的地位想得太重。”夕颜并不想参与其中,毕竟涉及到国家要事,公孙熠并不一定会听她一面之词。

裴申注视她片刻,笑道:“因为你,在我被关入尧王府的时候,公孙熠几次欲置我于死地,我想,既然他能忍住愤怒放我出来,便不会再愿意见到我,更不会相信我的话。”

夕颜定定望着他,虽然也是对哈日望没有争强好战的野心深恶痛绝,但若是两国联手对付哈日望,那么哈川合必定会受到牵连,况且,哈日望征战,他手下的那些士兵皆是无辜之人,方才听裴申说到一网打尽时那般坚定,怕是一场血腥厮杀是要在所难免了,如此不仁之行,要由自己来牵线搭桥,夕颜着实是有些办不到。

望着她紧缩的眉头,裴申知她是十分为难地,说道:“为了两国百姓,小部分人的牺牲是值得的,妇人之仁是难成太平的。”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夕颜仍是狠不下心来,话到此处,脑海中忽而闪现出第一次与萧子嫣话谈时的场景,清楚记着,子嫣说乌兰诺敏的死是因收了哈日望的信件所致,而那信件所述的,便是哈日望希望乌兰诺敏为两国的开展做出一些牺牲的言辞,若当今的乌兰国国主知道真正逼死他心爱女儿的人是哈日望,必定会严惩不贷,而如今领着残军败将的哈日望,定不敢轻易拼死一搏,所有大可用这件事情来威胁哈日望,给他一条退路,让他自己选择让出兵权。夕颜如此谋划,却也不得不想到最关键的一点,那便是证据,她需要让哈日望畏惧的证据。

“你放心回去吧!”如今皇宫大部分的宫女与太监都没有更换,所以想寻出证据,也并不是没有可能,与是她决心就依此法,遂对近前之人说道:“并不需要战场围剿,我自有办法不费一兵一卒,让哈日望灭了重挑战事的冲动。”她望向裴申,知他更关心的是哈日望对其父亲的威胁,故道:“也能灭了他的狂妄野心。”

听她说得斩钉截铁,想到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裴申自然是有些信了,却仍疑惑道:“你为何这样自信?”

“因为如今这世上,只有我知道哈日望的那个秘密。”夕颜含笑以对。

裴申紧锁的眉头终是舒展开,朗声笑道:“乔夕颜果然是乔夕颜,好!我信你一回!”

“只是……”夕颜如此决心帮他,也是有自己的条件在其中的:“若他能自觉隐退,我希望你能够饶他一条性命。”

裴申的笑意一凝,思度片刻,继而笑道:“毕竟他为国有功,若他能够让出权位,我会求父王给他一条退路的。”

夕颜这才舒心一笑,抬眼望了望静空的明月,口中念着:“又是十五月圆时,我得回去浸百花桶了,后会有期。”说着,便纵身远去,只留下裴申一人,在凌凌寒风中仰望月明。

冬月的寒夜是彻骨地冷森,日落之后,街道上便少有人迹,尤其是城郊处,只几条主要的道路上,偶有匆忙驾车而行的路人,其余之处,皆冷清不已。

快到兰芷茶楼时,乔夕颜却忽而停下了脚步,慢行在寂静的街道上,轻呵了口气,暖一暖手心,说着:“既然都跟我到了这里,便出来一起走上一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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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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