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莎一号
2013年11月9日,凌晨0点03分,宣城叠嶂中路丽晶国际2层金莎夜总会,金莎1号包房。
整个夜总会装修设计风格尽显复古典雅的欧洲贵族风情,包房内原木拼接地板上铺着红褐色波斯地毯。靠墙数十根大理石的罗马柱,包房中间一长排白金相间的贵妃沙发,两头各有两张短的。沙发前是四张水晶般剔透的方形大茶几,在几盏欧式大吊灯与四周密密射灯的映照下,如仙境般梦幻迷离。
此刻,诺大的豪华包厢内,只有九个人,显得有些空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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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主角是欧阳欢,头上戴着纸质的金色皇冠,兴奋着一张粉嘟嘟的俏脸,刚刚在两个小姐妹的簇拥下许完愿吹熄了代表年龄22的两支蜡烛。房间内生日快乐的乐曲还未结束,两个夜总会公主打扮的漂亮女孩砰砰几声,将五颜六色的喜庆彩纸射向空中,如雪花般纷纷落下。
司马葳轻轻鼓掌,表现的绅士做派,温情款款地冲着欧阳欢唱着说:“祝你生日快乐!”
两个小女孩在一旁起哄:“猪,你生日快乐,猪,你切蛋糕吧……”欧阳欢白皙高挑,柳眉杏目,容颜姣好,堪比网红,就是身材略略有些微胖。
我噗嗤一声,实在没忍住笑,一口威士忌喷向面前的茶几。幸好身边的吴望京眼疾手快,随手抄起沙发上的靠枕挡住了这口酒。
吴望京,宣城尚德武馆的首席教练,长的精精瘦瘦毫不起眼,据说出生武术世家,四岁习武,功力深不可测。
坐在吴望京身边肥肥胖胖的中年人叫操守,是宣城作协的知名作家,写过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类的多部民国传奇小说,据说有两部还被拍成了连续剧。
这两个人一文一武,算得上宣城的名士,是平日里我们酒圈子里的常客。叫上他们,一则显得司马葳交游广阔,二则为了避嫌,除了我这个老同学,司马葳并没安排生意场上的龙兄虎弟,只是让欧阳欢再叫了两个闺蜜,倒也算调度有方其乐融融。
两个小女孩一个文静一个活泼,都是欧阳欢中学时代的同学。活泼的那个叫尚文琳,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凭着美貌干练做起了保险销售,业绩颇为不俗,现在一家知名的保险公司任销售经理。文静的叫林弈,长相虽不出众,一看便知属于那种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女子,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的文科班,此刻正深情款款地站在一边唱着:“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或许是酒喝得不少,也或许是环境的渲染,操守并未拒绝尚文琳痴笑着抹过来的的奶油,鼻尖上眼镜上白乎乎的一片,还在那呵呵笑着。
吴望京的额头,我的脖子上,也给着这装疯卖傻的小美女用奶油涂得一塌糊涂。尚文琳一边举着一手的奶油追着司马葳,一边笑一边叫:“司马司马不要逃,你看操老师吴老师曹老师现在多漂亮。”
我看看衣领上的奶油,苦笑着摇摇头,隐约有些嫉妒小女生的年轻与活力。毕竟,我们也曾年轻过,毕竟,我们已不再年轻。时常会有这样的场景出现,时常会有两个声音在我耳际对话。我是AB血型,你不懂我,就不要与我说。
看着操守洗干净了从洗手间出来,从容地用茶几上的纸巾擦手擦眼镜,恢复原先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我忍住笑也进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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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洗手间是洗衣领上的奶油,所以只随手掩上门并未上锁。
打开水龙头时,隐约觉得洗手间内怎么变得格外安静,与外面的包厢完全是两个世界。可为什么听不见水流的声音呢,似乎有极轻极轻的哭声不知由哪里传来。
我打开门,吴望京铿锵有力的嗓音唱着霸王别姬,关上门哭声仍在,这次我听清了,分明是孩子童稚的哭声。
2013年11月9日,凌晨0点33分,我在金莎夜总会贵宾包厢的洗手间。弯腰低头,简单地冲洗掉衣领上的奶油,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我。我抬头直起腰的瞬间,看到镜子里,一个白影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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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9日,凌晨1点03分,宣城叠嶂中路丽晶国际2层金莎夜总会,金莎1号包房内的方形玻璃大茶几上满是喝空的酒瓶。
司马葳搂着欧阳欢啃着话筒,深情演绎着粤语版的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唱到情浓处一把拽掉欧阳欢头戴的纸质皇冠,在她额头亲了亲。
操守身边坐着林弈,吴望京身旁是尚文琳,四人坐在左边的沙发上呈直角每边两个。
操守滔滔不绝地谈着他如何出身贫寒,如何勤奋好学,如何一边在宣城的街头卖烤红薯一边凭借街角昏暗的灯光从世界名著中汲取文学的乳汁,终于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日出,某某作品被改编成了三十二集的电视连续剧,某某作品有望来年冲击诺贝尔文学奖。说道兴奋处,两眼放光手舞足蹈,一改平日里谨小慎微唯唯诺诺混吃混喝的知识分子形象。边说边用眼角的余光,从上至下瞥着对面尚文琳青春活力的身材。
我笑笑,这是典型性偶见美女综合症,酒醒就好。
“托尔斯泰和小仲马小时候的故事讲过了没有?”我坐到林弈身边问尚文琳,同时给自己倒上一杯冰啤酒,说实话我一般很少喝洋酒总觉得第二天醒不过来影响状态。
尚文琳笑靥如花,问:“曹老师也知道?”
我举杯示意,干了这一杯,边给自己倒酒边揶揄道:“接下来应该快轮到施耐庵和曹雪芹了。”
听得众人哈哈大笑,操守涨红了脸,不满道:“小曹你别打岔行不行,要不你来说?”
我慌忙摇手,道:“对不住哥,我错了,我从小语文数学老师教的,哪有你那水平,我自罚一杯行不?”
操守站起身,看样子是喝多了要去放松放松,哪知不小心绊到了林弈的脚,踉跄间肥胖的身躯小山似倒向娇小玲珑的林弈。
又整这一出,我心内暗骂却也无可奈何,谁叫我们这些酒友是一伙的。
说时迟那时快,吴望京左脚往前一挪作为支点,抬起右腿硬生生架住操守即将压到林弈的身体。
“好功夫!”我喝彩道。
操守不情不愿地站直腰,讪笑说:“幸亏了老弟这条腿,失礼失礼。”
林弈显然没搞清怎么回事,慌忙站起身道:“操老师您说一声,我让您。”
尚文琳保险销售经理,久经风月,吃吃学着林弈的话笑道:“操老师您说一声,我让您。”
“你们在笑啥呐?”司马葳与欧阳欢亲热一阵,也过来凑趣。
“没事没事,操老刚给年轻人上完课,太使劲了,差点摔倒。”我说,司马葳会意的笑。
“要说吴兄这撩腿救美的绝技还真不是吹的,”我说:“咱操老可有两百来斤哪。”
“这就叫一两拨千钧,谢谢兄弟啊,”操守正色道:“其实武学的大道与文学是一样的。朱自清的背影,荷塘月色,其实没什么情节,光凭文字的艺术张力照样流传千古。”
“朱自清?”我摇头道:“他哪能跟您比?他得过诺贝尔文学奖么?”
尚文琳在对过笑岔了气,应和道:“咱操老师不怕操劳,一边在宣城的街头卖烤红薯一边凭借街角昏暗的灯光从世界名著中汲取文学的乳汁,终于在中国文坛大放异彩,在世界文坛也占有一席之地。”
林弈看看大家,怯怯道:“就像武侠小说中的绝顶高手,飞花摘叶伤人即死,手中无刀心中有刀。”
我鼓掌,我只能鼓掌,操守拍了下大腿道:“孺子可教,尽饮此杯。”他举杯碰了下林弈的酒杯,也不等林弈举杯独自干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身边响起欧阳欢银铃般的声音。司马葳伸手搂住欧阳欢的腰,目蕴深情道:“高兴是因为你的生日呀,宝贝。”
我听到忍不住有些反胃,才一会功夫,称呼已经从小欢变成了宝贝,我们葳哥追女孩的本事,无出其右。
我冲司马葳翘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