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攻城受挫
这时,他的弟弟多铎拱手道:“摄政王,请容许属下率领两千骑兵,杀败流贼!”
此时,挖掘城墙的工兵已经被屠戮殆尽,骑兵再强,也不能进攻城墙,此刻派出骑兵毫无意义,但多尔衮此刻怒火中烧,已经不能理智思考了,他手掌一挥,喝道:“多铎,给你两千骑兵,立刻出击。”
范文程和洪承畴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忧虑,多尔衮固然是英雄豪杰,但是也有容易失去理智,头脑发热的毛病。
这时,只听蹄声震动大地,多铎的两千多骑兵从阵地中冲出来,直扑城墙下的大顺军。此刻城墙下的清军已经被大顺军杀败,正在后撤,忽见己方骑兵杀来,又停下脚步与大顺军搏杀起来。
这些骑兵在冲向城墙的过程中,依然受到城头上炮火的洗礼,死伤了二百多骑兵,但骑兵速度快,他们快速穿过大炮的射击范围,到了城墙根下。陈德十分机灵,一见到敌人大队骑兵冲过来,并不硬拼,他迅速后撤,退回到壕沟当中。骑兵固然强,但面对在壕沟中移动的步兵,却毫无办法。
此时壕沟中的清军步兵已经被陈永福全部杀死,陈德退回到壕沟当中连同别的士兵借助壕沟的掩护,向清军骑兵用弓箭和火铳射击,在壕沟中来回移动,寻找射击机会,就如一群灵活的地鼠一般。
清军骑兵白白死伤不少人马,却没杀到一个敌人。多铎被气的七窍生烟,破口大骂。这时,只听蹄声隆隆,喊杀震天,大顺军的骑兵也从城墙两侧包抄过来,两队骑兵各有两千人,分别由白旺和丁国宝带队,猛地杀向清军。
于是在城墙下,又开始一场骑兵混战。清军的骑兵十分厉害,是清军的王牌部队,在野战中所向无敌,大顺军的骑兵不是对手。但在城墙根下,却又不同,此刻清军骑兵孤立无援,被大顺骑兵围攻,城墙上不停射落冷箭火铳。而地下的壕沟中还不停的被大顺士兵偷袭,有时,壕沟中的大顺步兵甚至会突然聚集数百人猛地冲出壕沟对落单的小队清军骑兵围剿,所以不可一世的清军骑兵遇到大麻烦,处处憋屈,处处挨打,死伤惨重。
多铎十分恼火,自己的部队明明很强,但却处处挨打,处处吃瘪。他长枪飞舞,连续刺杀了数名大顺骑士,见白旺是一名将领,大吼一声,向远处的白旺猛冲过去。
白旺见一名清军年轻将领举着长枪向他冲来,立刻横刀立马,大吼一声,也向多铎冲过去。俩人交错而过,当的一声大响,白旺闷哼一声,他武艺不如多铎,肩膀被多铎的枪尖划了一个口子,差点被刺中喉咙。多铎冷笑,拍马再次冲上来。今天战斗不利,他若能杀一名大顺将领,也算挽回一点颜面。
多铎和白旺再次战到一起,多铎自小学武,加上个人天赋极高,所以武艺极为精强,堪称清军第一勇士,比白旺这种没受过正规训练的将领高明许多,俩人只对战片刻,白旺就处于下风,险象环生,数次差点被多铎刺中。
白旺的亲兵见状,正要一拥而上。忽然听到一声怒吼,丁国宝猛冲过来,手中挥舞狼牙棒,向多铎头上砸去。白旺和丁国宝这一年多来,一直较劲,互相比试,但此刻面对强敌,二人还是携起手来,共抗强敌,俩人围着多铎团团而战。
多铎比二人武艺高明,但白旺和丁国宝都是大力之人,又都用的长大兵器,猛劈猛砸,一力降十会,斗的久了,多铎双臂发麻。
他向四周看看,依然是一片混战,但清军骑兵在敌人的围攻骚扰偷袭下,不断死伤,此刻已经很难取胜。忽然,清军本阵传来锣声,催促多铎收兵。多尔衮知道这次攻城已经失败,正式撤兵了。
多铎唉了一声,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服从命令,他且战且退,率领骑兵脱离战场,退回到了自己的阵地,但在后撤的过程中依然遭到了城上炮火和弓箭的袭击,这短短的一次骑兵突袭,毫无用处,却死伤了八百多骑兵。
此时,日头西沉,已经到了傍晚,经过了一下午激烈的攻城战,清军最后失败,伤亡近一万人,没有占到任何便宜。比失败更可怕的是,经此一战,清军的士气低落不少。而获得胜利的大顺军则士气高涨,守城的信心大增。同时通过与清兵的搏斗,大顺军也正在渐渐适应清军的战斗力,对清军士兵的畏惧感也慢慢消失。
这天夜里,在满清的军营中,一片愁云惨淡,白天失利的阴影依然笼罩在众人心头。一万多人的伤亡,在满清这些年的战斗中十分罕见。这二十年来,满清五次入关,在辽东与明军反复鏖战,都没有经历过如此大的伤亡人数,而且结果还是失利。满清高层也终于认识到,眼前的敌人不再是腐败孱弱的明朝了,而是一个新兴的、充满朝气的、团结一心的汉人王朝。
范文程和洪承畴在签押房中,把今日战斗的经过,简单写了一封军情通报,外面加了一个套封,写好封面,封口加印,随后立刻让文书送给传递情报的骑兵,这封紧急军情将被送出关外,给盛京内的两宫皇后、郑亲王,以及留守的高层。
范文程看着文书走出帐篷,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留守盛京的满清高层多么希望传递过来的是捷报,可惜让他们失望了。范文程能想象出来两宫皇后和留守的文武众臣,看到这封军情后失望的表情,毕竟在出征之前,满清上下都对夺取京师抱有莫大的信心,认为流贼不堪一击,京师必破,简直是手到擒来,容易无比。出征之前,盛京上下都洋溢着喜悦和必胜的信心,认为此次出征定会夺取汉人天下,创建满清的千古基业。
当时满清上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京师会遇到这样激烈的抵抗,会面对这样险恶的形势。范文程和洪承畴看着文书走出帐篷,二人心情都很沉重,他们只恨自己是汉人出身,比起那些亲王、贝勒来说,终究和摄政王是远了一层。目前的局势,如何能使清朝趋吉避凶,化险为夷,他们在心里是很清楚的,但却又无力挽回大局。
洪承畴叹息一声,道:“学生现在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一力怂恿摄政王南征入关,进攻京师,可现在已经晚了!”
范文程心中一动,他也有同感,叹道:“摄政王英明果决,是有为之主,只是在进攻京师上太过执拗,不能果断舍弃眼前的利益。”
洪承畴点点头,道:“孙子兵法中有一个‘势篇’,专门讲势的重要性,不论做什么事都要依势而行,所谓因势利导,才能事半功倍。在从盛京出征之前,上下一片欢腾鼓舞,一心想要打败流贼,占据京师,开创新朝,这时候士气高涨,求战心切,这就是可以利用的‘势’,但到了京师之后,发现情况并非咱们所预料的那般,流贼实力很强,且收拢了京师民心,他们依托城墙,据城而战,可谓是立于不败之地。这时候,咱们就要认清形势,果断放弃京师,以图后续。可摄政王明知道‘势’已经转移到了流贼身上,依然要逆势而行,且固执无比,这就是大大的不智了!”
范文程叹息道:“目前咱们二人明知道,摄政王这样下去,必会遭致失败,却无能为力,也是因为形势已成,非你我能够回天,唉!”
洪承畴忽然表情变得慷慨起来,道:“虽然大势已去,但学生得蒙太宗皇帝垂青,待若心腹,推心置腹,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今学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摄政王铸成大错,一有机会,学生定当直言劝谏。”
范文程皱眉不语,他深知满清三代首领的性格脾气。多尔衮不是皇太极,多尔衮虽然军政才能很强,但他心性气度比起皇太极差远了,如果是形势一片大好,他当然可以做到从谏如流,气度恢弘,但现在接连失败,眼看拿下京师无望,多尔衮会不会恼羞成怒,迁怒于人?这时候再直言劝谏,会不会触怒于他?
此时多尔衮也同样心情沉重,他刚刚从军营中回来,探望了那些受伤的士兵。今日一场大战,阵亡了五千士兵,轻重伤员还得有五六千人,因为这时代医疗条件很差,这五六千伤员能活下来一半就不错了。想想刚刚在军营中看到的,那些被开膛破肚,断手断脚的伤员凄惨样子,他们哀嚎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回荡,他的心中愈加沉重。
从他成人以来,他打过许多仗,数次随兄长进入内地掳掠,远征蒙古和朝鲜,在锦州围点打援,击溃明朝的八部援军,活捉洪承畴,迫降祖大寿,这些都是他比较辉煌战绩。
这些战役中也不乏转战千里,长途跋涉的战斗,但每次出兵他的心情都十分轻松,信心十足,认为胜利就在眼前,马到必然成功。但这次进攻京师,虽然他现在没跟属下吐露一个字的真实想法,但内心十分沉重,对胜利毫无信心,常常想到可能无功而返,甚至会吃败仗。虽然败到什么程度,他不能预料,但心中有时也会出现一些可怕的想法。他明白现在自己进退两难了,他率领满清健儿十多万人入关,几乎是现在满清的全部兵力,倾巢而出。但却顿挫在京城高耸的城墙之下,他现在没有援军,后勤也接济不上。万一真是一场惨败,连退回关外都不容易。
但是出于鼓舞士气的目的,刚才在巡查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依然像往日一般自信威严,目光炯炯。他知道自己在满清士兵心中的地位,是他们主心骨,所以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悲观情绪流露。
现在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多尔衮长长的叹息一声,把刚才脸上的表情面具卸下,换上一副愁容,眉头紧锁,眼神也十分黯淡。现在他心中翻滚着的只有一句话:“胜败毫无把握,是否要撤兵?”
多尔衮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命传事官员把范文程和洪承畴这两个他最重要的智囊叫来,他心中有一些重要的想法必须与二人商议一番。
很快,范文程和洪承畴便来到他的营帐。多尔衮所住的帐篷戒备森严,此时是深夜,帐篷周围数十支火把熊熊燃烧,把帐篷周围照耀的一片明亮,纤毫毕现,十多丈之外,有好几个排着队列的士兵小队,来回巡逻,但在帐篷周围十丈之内却又空无一人,这是为了防止摄政王的机密事情被人探听。
范文程和洪承畴在大帐之内和多尔衮施礼之后,坐下说话。
多尔衮向范文程直言道:“范院长,你是本王的腹心智囊,向来知本王心中所想。这十多年来,本王身经百战,出生入死,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向现在这般心情沉重,你是本王的心腹,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范文程道:“摄政王,臣甚愚,得蒙摄政王隆恩,倚为腹心。今日摄政王心情沉重,臣心岂能不知。只是臣对进攻京师,已经数次劝谏,希望摄政王不要犹豫,当断不断,必有后患,立刻撤兵,以至于局势不可收拾。”
多尔衮知道范文程不但考虑战争不利,而且出现可能非常不利的情况,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让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他叹道:“说来说去,只是撤兵,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现在本王率领十几万满汉健儿,大举围攻京师,天下皆知,盛京上下,甚至妇孺都在盼望咱们凯旋而归,可咱们却折损兵马,毫无所获,狼狈而回,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再说,盛京当中本王的政敌颇多,一旦本王失利回归,这些人不禁说三道四,甚至于蠢蠢欲动,到时候四处反叛,大局糜烂,恐怕也难以收拾。所以,本王现在不求攻克京师,只求能拿回一些利益,不至于大损本王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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