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绮梦
一道炫目的阳光很是刺眼,我半眯着眼睛,发现脚下是一艘巨大的帆船,而自己正行驶在茫茫海面上。
觑视前方,见船头有位老者,须发皆白,衣衫褴褛,一手抚须正凝视着海天线即将沉没的太阳。在他身旁,站立一名男子,长发随风轻舞,虽看不清脸庞,其侧脸却也异常俊郎。
“布呜……布呜……”
叫声嘈杂,一群鸟儿,快速从头顶飞过。自觉抬头看去,心中大惊!只见大船桅杆顶上,还有一名男子。黑袍银装,双眸深邃,同那仙风道骨的老者一般,凝视着远方。
向四周极目望去,昏黄的光线下,只有无尽的海水,除去我脚下这一叶孤舟,海面上再无任何事物。海水如同镜子一般,没有一丝波澜。鸟儿不住鸣叫,羽翼掠过水面,划出道道修长的线条,迎着日光飞去,最终消失在视野当中了。
这时,船舱外的草帘被人掀开,一只细嫩的手掌探了出来。我在草帘旁站立,慌忙中后退几步,只见三名女子依次从船舱中缓步走出。我拼命揉着眼睛,想看清她们的容貌,却始终挥不散眼前那一片迷蒙。
“发生什么事了……?”一女子声音有些急切地问着。
船头那名老者回道:“保护好他!”
一女子闻言,拉起我的手臂,柔声道:“没事的,有我们在……”
我能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却如何也看不清她的脸庞。眼前云山雾绕,总是隔着一层薄纱,但那种亲近感,又让我十分安心。
“轰隆隆隆……”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远处海水好似沸腾起来,并从中缓缓出现一个物体,恰巧挡住水天线最后一丝阳光,天色同时暗了下来。
“那是什么……!”桅杆上那名黑袍男子大喊着,语气十分惊讶。而老者身旁站立的男子,看上去却异常平静,淡淡道:“或许是这片海里的某些东西吧……!”
拉着我手臂的女子,手上不自觉的更握紧了几分。
凝视前方,那东西逐渐浮出水面,巨大的好像一座山峰从海中突起,并还在不断变大。不知何时,乌云迅速聚集,在空中行成巨大的风暴漩涡,闪电贯穿云层之间,雷声好似在耳边炸响,轰鸣不断。
天色更加暗了,碧蓝的海水变成了一片黑色。给人感觉,仿佛除了脚下这艘孤舟,四周皆是无底深渊,令人望而生畏。狂风呼啸而至,浪头越打越高,船体颠簸摇晃,让人站立不稳。在闪电交错的忽明忽暗间,远远看去,那形似山峰的物体,蓦地亮起两团红色,透过朦胧的烟雨看到,就像两只硕大的红灯笼,又好像巨兽的双眼,正凝视着我们这艘如芥子般渺小的孤舟!
突然,那物体发出嘶吼,猛烈的运动起来,一时掀起万丈波涛,遮天蔽日般砸落下来!
此情此景,我早已吓得双腿发软。而那老者岿然站在船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语气沉着,道:“向右打满舵,迎着浪头才行!”
海水混合着雨水同时打在身上,冰冷冷的感觉游遍全身,船体摇晃的像是张婴儿床,我脚下站不稳,只能死死抱住身旁女子,一时芳香满怀,安心的很。
面对滔天巨浪,三女竟毫不畏惧。另外两名女子各自手持长剑,宝剑绽放出熠熠光芒,照亮了甲板上的周遭事物。
巨浪就要迎头拍将下来,忽然一道闪电。
“啪……”
伴随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和一声脆响,我瞬间从梦中惊醒!
睁开朦胧睡眼,看到一个十分熟悉的面孔。双目炯炯,眼神中冒着火焰,表情狰狞,正虎视着我。
“逆子,崇文斋是读书圣地,岂是你睡午觉的地方!”爹说罢,举起手中戒尺便打。
大祸临头,我随手扬起书案上沾满口水的宣纸,大片纸张乱飞,蒙住了爹的脑袋。一片混乱当中,我飞也似的逃出房门,只听身后怒骂声不断,脚下不敢多耽片刻,穿廊转巷,向后堂急奔。
……
我叫“离遇”,是离家的大少爷。就在前几日,我将一名鱼肉乡民,欺行霸市的纨绔子弟,扁到生活不能自理。他家在“昭平城”中小有势力,便抬人到离府兴师问罪。正因如此,我被爹罚在崇文斋静读十日,今儿是最后一日。算算十天下来,我连一首完整的诗词都背不出,着实无聊至极,只得卧岸酣睡。
绕过长廊径直跑向后堂,迈上几步石阶,来不及敲门,便仓皇逃了进去。屋子中,祖母正坐在榻上休息,见我如此狼狈奔来,她老人家不用过问,以知发生何事,于是不慌不忙,拿起一旁的龙头拐杖撑在地上,威严满满。
爹手握戒尺,怒气冲冲追进屋子,见我躲在榻上,火气一点未减,对我骂道:“你还不给我滚出来……!”
“又怎么了……!”祖母问到。
爹开口将方才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祖母听后,道:“读书如同习武,天分很重要,他不喜欢,就莫在读了!”
“读书不用功,习武更不讲武德。许家公子被他打的全身瘫痪,这件事还没了,他竟敢在崇文斋偷懒梦周公,怎能饶了他!”爹措辞严厉,看样子非要教训我不可。
祖母叹气摇头,道:“离家几百年的基业,是祖上积德累善留下来的。遇儿做法虽过了些,但目的却是没错的。那许家公子在城中的所作所为,连我这个老太婆也有所耳闻,遇儿教训他一番更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遇儿这么做,也能给那些跃跃欲试的人们提个醒儿,昭平城还是我们离家说的算!”祖母说罢,龙头拐杖用力一杵,好不威严。
“娘……可是!哎.……孩儿退下了。”爹瞧见祖母脸色,不敢再多进言,拂袖离去。
我这才忙从榻上爬下来,跪地给祖母请安。
祖母将我扶起,收回方才威严,慈祥笑道:“你爹是为你好,莫要记恨他才是。”
我问道:“遇儿是不是为离家丢脸了……!”
祖母摇头道:“许家人上门兴师问罪,说了些难听的话,等你爹气消了去向他认个错儿,就没事了。”
与祖母闲谈许久,出门时日当正午,阳光明媚。蝉鸣鸟叫声中,庭院间老树枝头的叶子都不见晃动一下,天气晴好的很。
回房路上,回忆起方才那个奇怪的梦境,想来甚是虚幻,但却又无比向往,亦或是在预示着什么吗?
“二哥……”
一声轻唤,如铃声般清脆悦耳。转头看去,只见一妙龄少女,唇色粉红,眉清目秀,一身浅色长裙,看去楚楚动人,眼下,正蹦跳着向我走来。
这丫头是我妹妹,名叫离玥儿,整个一鬼灵精,难缠着呢。
伴着一阵清香,玥儿到了近前,喜笑颜开道:“今儿方才第十日,你应该在崇文斋才对,怎么……你是偷溜出来的?”
我摇头,道:“我不是读书的料,你大伯已经决定放弃我这块烂木头喽!”
玥儿挑了挑眉稍,随后格格一笑,道:“瞧你愁眉苦脸的,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别假装了,怕你做梦都会笑醒呀。”
“就你最贫……!”我瞧着她,嗔了一句。
玥儿不以为然,小手拍着我腰间钱袋,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道:“蛮鼓的吗,坠在腰间重不重呀!”
我面露鄙夷神色,道:“你休想打我钱袋的主意,银子花光了去账房领呗,这可是我的家底。”
这丫头全当没听见,挽着我手臂硬拉着向离府外走去,嬉笑道:“小气鬼啊你,我要花你银子可是天经地义!咱们先去‘淑宝斋’逛逛,再到‘安阳楼’小酌几杯,吃饱喝足在回府不迟。信我的准没差,走啦走啦……!”
我心中叫苦不迭,但又拗她不过,被她一拉一拽就出了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