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有些人活着就是痛苦
“何必呢?”
说实话,杨正玉很心疼。
即使这个男人在期待别的女人。
也许曾经,他也在自家楼下痴痴地等待,可自己为了躲他,竟然一句告别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很软弱,或许根本没有那么爱他。
“朱明琼,定波爱你,八排三十。”
就这样看了一天以后,太阳都已经落下了,定波终于开口。
他又坐地铁回去了,开门的时候,定波的手停在了门把手上,对杨正玉说:“正玉,我想吃鱼,你去超市买两条鱼行吗?”
“我不走。”杨正玉挽住他的手臂,“你想支开我?”
“不是,我只是想吃鱼,小时候每年除夕舅姥爷都会给我煮鱼,今年只有你陪我过年,我只是想吃鱼。”
定波说这话的时候无悲无喜,像是一个木偶娃娃。
“放心,我比你更惜命,毕竟我这条命来之不易。”
杨正玉半信半疑地走了,临走前打电话给定波,让他一直开着不许挂断。
直到她听到风声…
“定波!”
杨正玉几乎是不要命一样把他从天台边缘扑了下来,那个角度,如果拽不住定波的话两个人就要一起掉下去了。
“你果然想死,你果然想死!”
杨正玉把他扑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就哭了出来,搂着他的腰身,双手互相扣紧,靠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
这是二十三楼的楼顶,定波从这里跳下去会连渣都不剩。
他不是恐高吗?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定波很平静,他甚至觉得自己生命里没有比这还要平静的时候了。
在离死亡最近以后。
“从你发退圈声明的时候,什么叫此生唯一任性之举,你能保证你以后都不会做出比这还要荒唐的举动吗?怎么就唯一了?”
杨正玉哭个不停,定波反而笑了。
“我又一次被人救了呢。”
她质问,“你为什么想死?因为车祸?因为朱明琼?”
“是,”定波承认,又重复一遍,“是。”
“你知道刚才吗?其实我墨镜底下的眼睛眨了呢,我没有大多数人惜命,虽然我这条命来之不易,但我并不想要。”
“我活着就是痛苦,你知道吗?我活着就痛苦!”
“我每时每刻…我,我照镜子的时候,我都会想,为什么我这边的脸会变得这么难看,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所剩无几,而所拥有的在倾刻间荡然无存,我的前途,我的爱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就是他们终其一生追求的,在这之前我很容易拥有,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失去也很容易,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属于我,这就是虚假的生活。”
“所以你看见了,我对他们都是恶言相向,我辱骂了他们,我打击他们,我痛恨他们,这就是我想让他们看到的,你说我算不算个成功的演员?我拿着面具在扮演着一个不属于我的角色,但是我很高兴,因为至少我离开以后他们不会太痛苦。”
“杨正玉,你觉得我,在这世上还能活得下去吗,就不说演戏,你就觉得我这半边脸,还有谁能忍受得了啊?”定波说到激动处拍了拍自己的脸,摸到的仍然是凹凸不平。
“我永远都在给别人带来麻烦,我永远都是17岁那个废物,不管我获得了多少荣耀,不管我被多少人拥戴赞赏,我永远都生活在地狱里,你懂不懂?”
杨正玉脸上仍有泪痕,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谁说你是废物,还有啊,你这张脸我能忍受得了。”
她在他的那半边脸上落下一吻,用被地上的碎石和沙粒磨出无数小血丝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我爱你,定波,永远爱你,永远不会离开。”
定波轻笑,“又在可怜我?”
“不,我在赎罪,我一年前不该走的,我是原罪。”
定波又说:“杨正玉,我不爱你了,你走了以后我爱上了别人,爱到骨子里,爱到灵魂里,我出车祸,遇到坏人的时候,我为她能活下来放下尊严的那个人,她不要我了。”
“也许我要感谢你离开,才能回头看到她。那个小女孩,原来一直都在原地等我。”
杨正玉戳破他的幻想,“她已经和你分手了。”
“是啊,我长得这么难看,她不要我是应该的。”他苦笑。
看他很久,杨正玉说:“定波,朱明琼不是因为你毁容才离开的吧?”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杨正玉知道她猜对了。
“哥哥。”
定波一睁眼就看到了朝思夜想的朱明琼,趴在他脸前不到十厘米的地方,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朱明琼本来也是笑着的,直到看到他脸色变了才僵住笑容的。
“哥哥?”
定波不敢相信地问,“你眼睛里的那是我吗?”
朱明琼的笑慢慢黯淡下来,她看到定波的信念不再强大了。
想到这点,朱明琼眼睛里的光暗了。
像是炽热的太阳,突然就陨落了。
“哥哥,定波,你还能保护我吗?”
朱明琼仿佛感觉到了那时的疼痛,是鞭子抽过的疼,带着心都开始疼了。
“端端,”定波拉住她的手腕,求救一般,“不要走好不好?”
“定波,我们分手吧。”
他看着朱明琼出了房间,也没再回头看他一眼。
当一个人不爱你的时候,她连一点儿施舍都不愿意给你。
此时,看着眼前的杨正玉,定波突然笑了,眼睛里是化不开的阴霾,“是又怎么样?”
“就算这次你拦住我,下一次?下下一次?总有一天我会趁你不注意离开的,你能拦得住我吗?”
?“正玉,我自杀不是因为我的脸,或者分手,是因为这世界已经没有我留恋的,你放心,这栋楼后面是小花园,春节期间都是落锁的,我不会砸到人,一命换一命,很公平。”
听他这样自暴自弃,杨正玉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你换谁的命?!你自己的命谁来换?!你都能考虑陌生人的命,为什么你就不考虑身边的人怎么活下去?!”
定波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你想死对吧?”杨正玉慌乱地拿出手机,“我现在就打给康康,告诉他这件事,你不在乎对吗,你没有想过以后康康问起定波这个人,别人都说定波死了是什么感受吗?”
定波握住她的手腕,很久以后才说话。
“你这样没有意义,他不过是个小孩子…现在几点?”
“九点半。”杨正玉刚才看到了时间。
定波回忆道,“还有两个半小时就是农历新年了。”
曾经,他也是站在春晚舞台上给大家拜年的人。
“正玉,那几天的菜是你送来的吧?”
定波说的话没有逻辑,杨正玉愣了一下,才想到他住院的时候自己曾给他送过饭,后来见他发脾气就没再做了。
“嗯。”
“我这儿有一枚蓝色的钻戒,”定波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你能戴上吗?”
杨正玉毫不犹豫地戴上了。
“我和朱明琼在一起,是为了把自己拉出泥沼,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拉你进地狱。”
“我心里忘不了朱明琼,既然你做好决定了,也应该做好准备,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但我会保证,我会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也绝对不会对不起你。”
杨正玉趴在他胸口哭了好久,定波似乎感觉眼泪透过衣服浸入胸膛。
不愿意吗?
果然不愿意…
定波正准备抓着她的手把钻戒取下来,杨正玉却突然与他十指相扣,唇印了上来。
“我愿意,从我回来的时候,我就做好准备了。”
动作十分迅速,民政局开门的第一天他就和杨正玉领证了,江谨泽也收到了许多天断联以后的第一通电话:
“江谨泽。”
一听定波的声音,江谨泽挂了电话。
之后一连九通都没接。
第十一通。
“你到底想干嘛?”
对面定波笑了一声:“兄弟,十通都没拉黑?”
更别说定波演戏那么多天竟然还保留着他的号码。
“正准备拉黑。”江谨泽别扭地说,手里的笔敲着桌子。
“除夕我站在了二十三楼楼顶,你知道吗,我恐高。”
那时朱明琼带着他去塔顶,他都没敢往下看。
江谨泽和对面的江柏对视了一眼,把电话开成了免提,“干嘛呢,吓唬谁?”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相信…对不起,前几天说话过分了。”
江谨泽好一会儿没说话,“就光是过分?”
“刻薄,尖酸,没人性。”
“还有呢?”江柏瞪了一眼江谨泽,想让他适可而止。
“忘恩,负义,狗咬吕洞宾。”
“嗯,接着说。”
“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定波在江谨泽的引导中自我批评了十分钟,最后轻笑一声:“消气了吗?”
“没有,我怎么知道你这次有没有在演?定波,我再没有一个八年去认识一个人了。”
说完就挂断了,定波在另一头轻笑。
他知道江谨泽不信,刚才打给蒋未来,过了这么多天蒋未来也还是特别生气,记忆中,定波似乎没有和蒋未来闹过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