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鸿雁(三)
()沈紫言的手,慢慢抚上了鬓角。www.niubb.net牛bb小说网【虾米文学www.niubb.net]于是盘郁在心头的心酸腾腾上升,大滴的泪,凝成玲珑的粒,如青草上的白露,没有微风的吹拂,就那样静静的,坠下。碎成了满地梨花,点点滴滴都是凄凉意。一缕寒冷如纤细的红线,从她指尖,直入心中。“紫扣“”,杜怀崖细细的凝视她,声音渐渐变得低沉,“我对不起你……”事到如今,一切言语都显得太过苍白。沈紫言蓦地抬眼看他,视线从他的额头,到眼睫,再到嘴唇。似乎要在一刻间,将他牢牢的记住。“什么时候走?”沈紫言轻轻靠上他的肩。“不出意外,就在这几日。”杜怀谨的胳膊圈得更紧了些,吐息喷在沈紫言脖颈上,带着微微的痒意。怀里的身子掩饰不住的一僵,许久后才慢慢放松,紧接着便是声悠远的长叹,满是无奈,“我知道了。”二人只是依偎在一起,不说话,也不想去想别的事情。直到斜刺刺的昏黄光线照射进来,沈紫言才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活动了下僵直的身子,静静的立在窗前,“我们去娘那里坐坐。”背后传来低低的叹息。杜怀崖微微领首,“好。”沈紫言也不回头看他,自顾自的出了内室。一眼望去,苍茫大地上是厚厚的积雪。而扯絮般的天空,已有了片刻的宁静,无风无雪亦无雨。杜怀谨就扶着她的胳膊,二人沉默的走到了福王妃的院子。在院子门前,可见昏黄的灯光反射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阴影。沈紫言心里已是百转千回,这事,该如何同福王妃说起?对于一个痛失长子不久的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比她的幼子要上战场更残酷?杜怀崖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茬,在院子外沉默了良久,才轻声说道:“进去。”沈紫言胡乱点了点头,在他的搀扶下,走了进去。屋子里璎落几个,都立在外面,气氛显得压抑而沉默。沈紫言微微一愣。就见林妈妈走了出来,深深看了杜怀谨一眼,说道:“三严爷,王妃正等着您呢。”杜怀谨面色微凝,点点头,撩开帘子,和沈紫言一同走了进去。只见福王妃坐在榻上,神色哀威。【虾米文学www.niubb.net]而福王坐在东面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盏茶。想来二人在他们来之前是说过话了,不出意料,多半就是杜怀谨的事情。福王妃一抬头见了杜怀谨,眼泪就簌簌的落了下来,“谨儿“”声音无助而凄惶。杜怀谨就跪在了福王妃面前,““”,福王妃掏出帕子,捂住嘴唇,低低抽泣了起福王已别开脸去,眼里分明有隐忍的闪烁。杜怀谨垂着头,声音也有些哽咽:“孩儿不孝……”福王妃心里更是痛苦,忍不住放声大哭,“我大楚朝人才济济,为何突然让你去?”福王就斜了她一眼,“方才我不是和你说得清清楚楚?皇上刚刚登基,根基不稳,亲信不多……”这下福王妃更是大哭,“你从前的手下,哪一个不是立下了赫赫战功?我们谨儿还未及及冠之年,你就这样狠心让他去西北那等苦寒之地?”福王蹙了蹙眉,“我当年上战场,也不过十六岁!”“你是你,谨儿是崖儿!”福王妃悲痛得难以自抑,双肩不住抖动,“可怜我年过四十,膝下也唯有这一个儿子,这要是有什么好歹……”说着,又看了看沈紫言,“紫言腹中还有将近四个月的孩子……”沈紫言心里一阵苦涩,垂下头,迅速的眨了眨眼睛,将涌上的泪意,生生逼了回去。福王妃低声哭了一阵,这才渐渐平静下来。林妈妈忙端着铜盆服侍福王妃净面,又用热毛中替她敷眼睛。杜怀崖就趁机说道:“娘,我也不过是在军中指挥部下作战,不必自己动手的。”沈紫言看了他一眼。这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军人可不比文人。许多军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哪怕来的是皇帝的儿子,也不见得就会心服口服。而军中最重视的,还是统帅的能力。若是开战之时,统帅畏畏缩缩躲在后方,只会叫人瞧不起。杜怀谨那样骄傲的人,哪里真会做出这等事。年纪轻轻,想要统率万人之军,只会比旁人付出的更多,才能得到认可。所谓士气,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养成的。然而毁灭,却不过是一夕之间的事情。福王妃抬眼,白了他一眼,“你也不用哄我……”说着,又掌不住哭了起来。杜怀谨好说歹说,好容易才叫福王妃的哭声静止了下来。福王就朝着杜怀崖使了个眼色,“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还没用晚膳?”杜怀谨见机,忙答道:“正是呢,这一问,倒觉有十分饿意了。福王妃虽然心痛,可到底心疼儿子,一连迭命人上菜。沈紫言和福王妃一桌,杜怀谨和福王一桌,四个人静静的用完了晚膳。福王妃突然望着杜怀谨,长长的叹息:“我知道你从小就是拗性子,这次既然是皇上的意思,你又做好了打算,我也不拦着你。只是你可得答应我,无论如何,都得好好的回“”,想不到转变的这样快。沈紫言暗自叹息。福王妃所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个缓冲罢了。杜怀谨郑重的应了。坐了片刻,二人便起身告辞。出了院子时,沈紫言看着月光下二人被拉成的影子,默然半晌。许久许久,才低低问:“要去多久?”“少则三四个月,多则一年多。”杜怀谨无奈的叹息,“希望能赶在孩子出世前回来。”沈紫言偏过头,看了他片刻,突然低低说道:“我乏了。”杜怀谨一怔,立刻就蹲下了身子,“我背你。”沈紫言没有片刻犹豫,爬上了他的后背,伸出双臂紧紧揽住他的脖子,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一阵阵暖意。在这寒冷的夜里,沈紫言埋头在他后背上,大滴的泪,浸透了他的外袍。杜怀崖有意放慢了脚步,这一段路,走得比往日不知慢了多少。沈紫言暗暗的想,若是永远没有尽头,该多好。只是可惜,路途再远,走得太慢,也终有到达的时候。更何况,杜怀谨也担心在外间太久,会冻着她。杜怀崖径直在满屋子人异样的眼光中,背着她进了内室。轻轻将她放在炕上,默然无语。“三郎。”沈紫言突然直扑入他怀中,“抱着我。”杜怀谨一怔,立刻将她紧紧抱住。而他的唇,带着些许暖意,就那样倾下。沈紫言死死的攥住了他的衣角,迫使他离自己更近,而两人间,再也没有一丝空隙。杜怀谨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双手不可遏制的在她瘦削的背上,上上下下的摩挲。沈紫言忽然觉得无法言喻的哀婉,将她团团笼罩。若这真是最后一夜,那么,就当作是她,在盛宴之后,最后的放纵。绝望而又芯伤,沈紫言几乎要落下泪来。杜怀崖滚烫的呼戏吹拂着她的面颊,让她心里溢满了酸楚和欢喜,用尽力气回应他的吻。缠绵而决绝。杜怀崖终于按捺不住,伸手探入了她的衣襟,微冷的手,触到她温热的皮肤,一阵战栗。沈紫言却没角片刻犹豫,顺势解开了他的衣带,没有矜持也没有羞涩,径直咬上了他的脖子,留下一个月牙形的浅浅的印记,“杜怀谨,不管在哪里,我都要你记住我。”“此生此世,至死不渝。”杜怀崖温热的气息将她浑身笼罩,让她禁不住弓起身子,索求更多的亲近。杜怀谨一把拉开被褥,将二人团团包裹。而后,一拂手,她的衣衫,夹杂着他的亵衣,就此平平稳稳的落在了不远处的屏风上。缓缓在她体内进出,杜怀谨的唇一遍遍的掠过她的面颊,嘴角,唇瓣。只觉如波涛般的快感,几乎将他淹没。而他低沉的声音,一声声的呢喃。却是紫言二字,不过是她的名字。三日后,风送来的气息,有些湿润的味道。一抬头,漫天都是萧瑟的冬雨。沈紫言看了眼门外的雨帘,亲手寻出一柄青绸布伞,望着层层叠叠的脚印,笑靥如花,“早些回来,我为你留着门。”宛若是寻常的出门,而他在日落前,会无声无息的推开门,出现在她视野里。杜怀谨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前,被他随意的拂开,凌乱的垂在一边。他轻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伞,“我知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等我回来。”说完这句,将视线艰难的从她脸上挪开,“我走了。”垂下眼,转过身去,天青色的身影,很快就融入了这绵绵冬雨中。沈紫言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远去,心里一阵恐慌,再也按捺不住,张口欲喊,就见杜怀谨急匆匆的奔跑了过来。青绸布伞遮去漫天冷雨,温醇的声音就在耳边,“紫言,我喜欢你。”再也没有别话,又是一阵匆匆的脚步。而他的身影,终于渐渐消失。沈紫言立在屋檐下,任由飘零的冬雨,淋湿了半边身子。而苍白的面上,犹自残留着滚烫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