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学艺
楚烟儿低头一瞧自己画的花瓣,大大小小,各种奇形怪状的样子都有,便心虚的坐回原位,继续描绘起来。
这小花瓣样式得差不多,坐出一朵花来才好看,要是差太大,就会显得参差不齐,幸亏挽月不手残,拿细笔描了一会儿,就开始自己找纸画了起来。
没过一会,趁着管事没在,柳烟儿又从后面探头过来,吓了挽月一跳。
“挽月你真的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吗?我还在描呢,你怎么就开始自己画了。”
“描几遍就有感觉了呀,而且你画这个花瓣形的时候,得用巧劲,末端轻一点,前面重一点,就不会总是画的不一样,还越画越大了。”
楚烟儿眼前一亮:“还能这样啊?”
“你可以试试。”
“好。”
须臾,楚烟儿的声音传来:“还真是省劲的多,手也不抖了,你可以啊挽月,无师自通。”
挽月被夸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说实在她也只是按着自己感觉画,没想到画的效果还不错。
可谓是有天赋之人。
后来赵管事来了,来回走了几趟,这才开口:“你们虽然是学徒,但将来可是要成为簪娘簪郎的,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们为何而来,不过就是学个手艺活讨口饭吃,在人屋檐下就要守好人家的屋子,屋子的主人给你们什么,你们就拿什么,若是被我和秦管事发现你们的手伸到了别处,私底下接活挣钱,或者是把玉罗阁的手艺传出去,那可就不止只是被赶出去那么简单。”
六人见赵管事面露严肃,便知这规矩不是说说而已,连忙点头齐声道:“是。”
“好了。”赵管事收敛住神色,温意慢慢浮了上来:“学习手艺讲究的是耐心,接下来几天学的就是画,可不要开小差,不然该罚。”
送走赵管事,挽月吐了吐舌头,回过头和楚烟儿说:“好严厉啊。”
“可不是嘛,我看到她都有点害怕呢。”
两人相视一笑。
接下来的时间,六个人相处还算平和,安安分分的到了酉时,秦管事准时来赶人,趁她们起身往门口走的时候吩咐道:“你们虽然一起学习,我和赵管事轮流来督促你们,但若是你们有事,就找哪位负责你们的管事请事假,不要弄混了。”
“明白。”
等到出了玉罗阁,六个人才敢肆意揉着早就酸麻不已的胳膊,互相道别。
挽月辛劳了一天,虽然只是停留在最基础得层面,可是她很明白,要想做出精致的缠花簪子,就得一步一步慢慢来,因此她十分满足,甚至比当初在戏园子的感觉要好一点。
回去的路上,碰到了邻居黄莺儿。
黄莺儿很热情的邀请她到家里吃饭,并且不容她拒绝,就背着箩筐跑走了。
只留下一句话:“去买些糕点来,你先上我院子,门没有锁。”
挽月本来想说自己不吃那么多,随便张罗点就可以,但是回过神,黄莺儿已经跑远了,似乎真的在赶时间。
她甚是不解,可也没有多想,耸了耸肩就往回走。
要真说起来,还真是饿了。
所以她加快脚步,来到黄莺儿的院子里,刚踏进门,一团黄色的小东西突然从她脚边窜过去,吓了她一下,才发现是黄莺儿养的小黄鸡从栅栏里钻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差点就踩着你了。”
挽月温柔的把它捧在手心里,抚摸了两下,就把它带进前屋,放在了一旁的地上,最后拍拍它的屁股:“走吧。”
小黄鸡叫了两声,扭着屁股跑走了。
挽月这才发现屋子里有些凌乱,想来是被小黄鸡糟蹋的,便没有着急吃饭,而是先收拾了起来。
旁边的屋子灯亮着,挽月看了一眼,把手里的东西抱在怀里,准备都抱到屋里去。
推开虚掩的门,挽月愣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站在屋里的少年。
那少年未闻声音,脱完里衣没有立马就穿上别的,而是回身先找东西。
可是这一回头,就和呆滞在门口的挽月对上了眼。
挽月目光落在少年赤裸的上半身,算得上白皙,可貌似还有那么一两条浅痕,一闪而过。等少年回过身,她才猛然回神,低低的叫了一声转过身去:“你脱,脱衣服为什么不关门!”
蒋忠榕左手挑起干净的里衣,右手勾着外衣套在了外边,低头系绳子的时候对着眼前这个恶人先告状的人说道:“我关门了,是你一声不吭推门进来,也不知道你叫什么,是你窥到我,占了我便宜。”
挽月闻言转过身来,故作镇定:“谁,谁占你便宜了,小屁孩。”
“哦?那不然我会对你这种乳臭未干的丫头感兴趣?”
这话实在不像一个半大的少年嘴里说出来,太过世故,也不知是不是早年便很成熟,看起来像个小大人。
不过挽月听到乳臭未干四个字,皮笑肉不笑:“你个子都没我高,还好意思说我乳臭未干,这四个字应该送给你,要我说你刚才的身子,我就算看半天我也馋不起来。”
蒋忠榕黑了脸,觉得聒噪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这人怎么好像在耍流氓,还耍得这么理所当然?
“对了。”挽月总算想起来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蒋忠榕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唇抿成一条线,那眼角年少轻狂的张扬丝毫不加掩饰:“你为何进别人屋里来?”说完,忽然将手中的外衣对着她的脸就扔了过去。
挽月被衣服糊一脸,当即拽下衣服,气呼呼道:“扔我做什么,看都看了,小屁孩样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出去,我还要换里裤。”
挽月稍稍不自在的撇了撇嘴,刚踏出门,黄莺儿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大抵看她发髻有些散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孩子,这是咋了。”
“莺儿姨,里头的……”
“啊,瞧我这记性,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说着,黄莺儿兴高采烈的拉着她推门进去,完全没在意她脸上半不情愿的脸色。
幸好,蒋忠榕已经换好,风轻云淡的转过身来:“莺儿姨,你回来了。”
“来小榕,这是你挽月姐姐,我之前跟你提过一次,就住在我隔壁的院子里。”
小孩乖乖巧巧的:“挽月姐姐好。”
挽月扭过头,迷之疑惑:“???”
黄莺儿笑的跟朵花一样灿烂:“诶,小榕乖,你挽月姐姐人很好的,经常过来给我做事,我不在家也会来帮忙,你们要好好相处。对了挽月,这是小榕。”
挽月正对着蒋忠榕“挤眉弄眼”,眼里崩出来的都是寒光,无论如何,两人之间都有过节,她以为蒋忠榕故作乖巧,所以在他说出姐姐好以后就一直瞪着他。
突然被叫名字,挽月诶了一声,扬起唇嫣然一笑:“小榕乖,姐姐给你买糖吃。”
分明大不了几岁,挽月故意这样说,无非是想挑衅一下,谁让蒋忠榕刚才欺负自己,还嫌弃自己干瘪瘪的身材。
黄莺儿去做饭了。
前厅一瞬间有些诡异的安静。
挽月坐在凉椅上,晃着双腿,这时小黄鸡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想要分她手中一份糕点。
她笑了下,捏碎了一小块丢下去,等抬起头,倏然对上蒋忠榕如一汪秋水,淡而冷的眼睛,有些心虚道:“干,干嘛?你要是敢再欺负我,我就告诉莺儿姨,不要以为你故作乖张,就可以为所欲为。”
蒋忠榕似笑非笑,捏起桌上的油花酥递入口中,咬了两下道:“我没有故作,莺儿姨待我很好,我自然要温顺孝顺,且之前我不知道你就是黄莺儿口中那个乐于助人之人,所以抱歉。”
挽月有些捉摸不透这个孩子的性格,只凭前两次印象对他就深有防备之心,害怕一个不小心又被他嘲笑了去,便伸手在桌上划了一条线:“你可得离我远一些。”
“切,不知好歹。”蒋忠榕给了她一记白眼,便跟脚下的小黄鸡玩去了。
挽月被这小孩说的不知好歹给气到了,转念一想自己和他动气又没个体面,索性丢下吃食,跑去厨房帮忙。
“莺儿姨,这孩子是?”
“他啊,蒋府的孩子,我曾是他的奶娘,对我很是孝顺。”
说完这里便没有了下文,想来现在并不想多提,挽月十分善解人意的没有接着问,觉得时机到了黄莺儿自然会跟自己说,便埋头干起活来。
用膳时间,桌上都没有人说话。
挽月不习惯,转头对黄莺儿分享今日的琐碎:“莺儿姨,今天我去玉罗阁,认识了几个姑娘,挺有意思的。”
黄莺儿还没讲话,挽月的碗被人用筷子敲了一下,蒋忠榕板着脸不高兴:“食不言寝不语。”
话虽一本正经,可是少年声音还透着年少的稚嫩,听起来与之不符,成功把挽月逗乐了:“小屁孩,这里是哪里,哪那么多大户人家的规矩,你不要我说我偏要说。”
“那些姑娘年纪大都跟我相仿,虽然有个不太好相处,不过相处下来也还算不错,改日我带莺儿姨你去我们那里看看……唔!”
蒋忠榕夹起一块鸡腿肉,快速塞到了挽月的嘴里,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黄莺儿皱起眉头:“小榕!”
“没关系莺儿姨。”挽月微笑的吃掉肉,笑得三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很好吃。”
而后,无论蒋忠榕夹什么菜,只要挽月赶得上,筷子就先抢着夹走塞进嘴里,然后再和他嘚瑟的扬起下巴,得意一番。
黄莺儿在一旁欲哭无泪,也不知道这两孩子咋了,怎么今日刚见面的俩孩子,怎么一言不合就掐了起来。
一场饭下来,可谓是“兵荒马乱”。
等挽月要走的时候,和蒋忠榕在门口还掐了两句嘴,最后还是被黄莺儿分开,两人才不斗嘴了。
这以至于挽月今夜的梦里,都是和这小屁孩在掐架。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积极学工,甚至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些机会,所以挽月比谁都要认真对待。
再加上天赋使然,不过一些日子,她们开始学缠线后,她也是表现得特别好。
虽然六个人相处一开始,并不是那么愉快,但在这些共同“对付”管事的日子里,六个人还处出了一致对外的感情来,偶尔也会一起帮忙,给基础相对教弱的人给补上去。
六个人跌跌撞撞,在摸索做簪子的路上的倒是越来越顺起来,不出多久,便勉勉强强可以做出簪子的形来,不过做的最好看的还是挽月。
“挽月的手,就好像天生为做这些东西而生啊,连海棠师傅之前都对你很满意。”楚烟儿略为夸张的这么夸赞过她:“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做吃食的啊。”
“骗人。”
“知道我不会说真话你还问。”挽月戳了戳她的脑袋:“快点做,管事说这样下去再过不久我们就可以拿上市面了。”
“知道啦,明日难得休息,你得请我吃好吃的,从街头吃到街尾。”
挽月哭笑不得:“好好好。”
次日,艳阳高照。
时节入了冬,最后一场枯叶也卷着风,时不时的漫遍京城。
终于有一日天高气爽,不再黑云压城,白日里街道上人就许多,拥挤不已,但让人看着也觉得心旷神怡。
挽月和楚烟儿相约去茶楼听书,听没一半楚烟儿就要睡不睡,倒是挽月听得十分认真。
后来楚烟儿醒了,话本正读到被朋友陷害之事,她对挽月说:“你越来越好,可得提防着有些人,不要什么人都信。”
“嗯?”挽月随意问了一句。
“你别不信我说的。”
“我信。”自从戏园子那件事过后,她似乎很难再相信任何人了。
正要出神,一个另她讨厌的声音响起来:“挽月。”
挽月?
挽月也不知道为何想笑,她想不通顾修然这么伤害她了,怎么还能心平气和的叫她的名字。
楚烟儿先回头,看见立于她们身后的白衣少年时,差点被他惊艳到起身,可是身旁坐着的人却忽然窜了起来,往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