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沉鱼落雁 闭月羞花
()河滩上的群雄听到余婆婆突然直呼其名,这才省起灵鹫宫此来是向这李秋水寻仇的,可眼见这人武功深不可测,简直已经达到超凡入圣的地步,不免都替灵鹫宫的人捏了把冷汗,心说这余婆婆也真是糊涂,眼见对方武功如此高绝,还敢上前寻衅,这不是在自找死路吗?此时,他们中没有一个人还存有觊觎李秋水身上四宝的心思。
汪剑通这时也在脑子里苦苦思索,心想这李秋水的武功实是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怎么以前在武林中却从未听说过呢?他之前在丐帮时,对自己的身手也颇为自得,谁想这次来到塞外,先是在雁门关遇到个契丹人萧远山,武功高出他数倍,现在又见识了李秋水的神功,登时便有些心灰意冷了。自己的这点斤两跟人家比,简直就是萤虫跟星月竞辉。
听到那余婆婆上前叫阵,李秋水倒是并不着恼,柔声问:“我师姊没来吗?”轻叹一声,“唉,三天前,她整整跟我打了一天一夜,最后一般受了重伤,可惜啊,没有我这羞花袍来护持保养,她的伤难免就恢复得慢了。”
群雄听说那天山童姥原来竟跟她是出自同一师门,却又是势不两立的死对头,不禁暗暗称奇。那余婆婆听了这话,却在心里想:“只怕尊主的神功确实不及这李秋水,经过这三天的养息,童姥她老人家还不敢下灵鹫峰,这李秋水却已经能够施展如此可怕的轻功,看来,那件羞花袍确实是疗伤的至宝。尊主在我临下山时说,这姓李的小无相神功现在已破,要想保全性命只能在水底下或者是冰层里修复,一旦遭到攻击就难以自保,只要能把她身上的惟美四宝夺了来,就必死无疑。看来,这算盘可是打错了,这李秋水的武功现在已经恢复如初,我等哪里还是她的对手?”想到这里,不禁大生怯意。
她尚在迟疑间,却听那个西夏王子元昊高声颂道:“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吟罢,伏身朝着李秋水深深一拜。
他吟诵的正是魏晋时期曹植《洛神赋》中的句子,借此来描画适才李秋水的一举一动美妙绝伦,并向她表达了爱慕之情。那李秋水听了,果然声音愈发的轻柔婉转:“这位公子,你跟我已经半个月了,难道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儿吗?”
这元昊自从在瓜洲附近偶然见到李秋水后,登时便惊为天人,索性丢开正事一路追了下来。接下来的几次相遇都是惊鸿一瞥,没来得及搭腔对方就芳踪消匿,但说来也怪,这一道跟下来,倒是距着他西夏国越来越近了。现在听李秋水跟自己搭了话,元昊顿时觉得心花怒放,忙道:“小可李元昊,有幸跟姑娘同姓在先,一路同行在后,如今又得蒙一睹芳颜,实是生平之大幸也。所以在此斗胆相邀姑娘移驾西夏,容我一尽地主之谊。”
李秋水在路上跟这人遇着时,原先也没怎么在意,后见他一道上前呼后拥,气派着实不少,便知道他有些来头。只是瞧他的长相不像是汉人,现在听说是西夏国的,才知道是党项异族,当下淡淡地说:“西夏啊,地方未免荒僻了些。”
元昊听她这样说,忙道:“塞外虽说有些荒凉,但也别有景致,再说,西夏是我李家的天下,姑娘要是想重温中原风情的话,也尽可以在皇宫里修建别院,钱物人力自不在话下。”李秋水听了,脸上的神情却萧然如故:“原来公子还是西夏的王子,倒是失敬了!”
元昊见自己亮出身份后,李秋水依旧不冷不热的,心中暗暗称奇,却也起了好胜之心。须知道,他在西夏国贵为王子之尊,又文武兼修,工于心计,对于猎艳偷香之道向来是很自负的。
一旁,灵鹫宫的余婆婆见这西夏王子一上去就跟李秋水打情骂俏,浑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免气急,哼了一声,将铁拐在地上重重地顿了三下。就见左边的空地沙土飞扬,十几个黑衣人从地底下钻了出来,单膝跪地,弯弓搭箭,一起对准了悬在崖壁上的李秋水。余婆婆冷笑一声:“姓李的,你以为自己还能活着离开这翠云谷吗?”
只见李秋水仰头看着中天的明月,轻声叹息道:“八月十七,月明如水,值此良辰美景大开杀戮,未免太煞风景。师姊啊师姊,你明明知道今晚是我和师兄当年订情的好日子,还派人前来骚扰,这心思未免也忒毒了些!”余婆婆见她在上边自艾自叹,怀疑她是色厉内荏,便戟指道:“李秋水,你再不下来,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李秋水听了这话,眉毛一挑,眼神蓦然一盛,全身登时弥漫起了腾腾的杀气,但声调却依旧斯文高雅:“好啊,那你们就一起上!”从腰后的囊中取出一方透明的白绸,将大半个脸遮挡起来,只露出一对晶亮的星眸。
群雄见状,知道她要大开杀戒了,但说来也怪,她把如花秀靥蒙上后,众人不再为她的艳丽所慑,倒是觉得轻松了许多。却见元昊哈哈大笑,转身用手中的折扇一指灵鹫宫的人,喝道:“想你们这一班乌合之众,何劳李姑娘亲自动手,本王子顷刻之间就能叫你等束手就擒!”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群雄的连声漫骂。“你奶奶的,这里不是你西夏国,少在此指手画脚的!”“就是,想吹牛皮,怎么不到草原上找你们养的骆驼吹去!”“这西夏狗,就是爱朝人瞎汪汪!”正气愤不已,却见元昊身边的那个古里阿抬手朝着天上放了一支火焰箭,蓝色的光芒立时划破了夜空。群雄心中一凛,难道说西夏大军就在附近?
正在猜疑间,就见湖对面的崖壁上也放出了一道蓝色的火焰,隐约中,能够看见崖顶上面站着几个人,元昊哈哈大笑:“且让你们这群狂妄之徒见识见识,我西夏一品堂‘悲酥清风’的厉害!”
汪剑通听他这一说,知道所言不虚,赶忙喊道:“大家小心西夏狗使毒!”却听到前面的人群一阵惨呼,“啊!我的眼睛瞎了!”“这是什么东西?”
汪剑通见灵鹫宫的人也像树叶般纷纷跌倒,知道不好,身子霍地向前跃起,探手来擒元昊,不料身在半空,两眼便一阵剧痛,再也睁不开了,泪水哗哗地流个不止。他的一个跟头跌下来,摔得七荤八素,手脚也酸麻无力。
原来,这“悲酥清风”系搜集西夏大雪山欢喜谷里的毒物炼制成的一种毒水,平时装在瓶子里,使用时自己人事先先在鼻子中塞了解药,拔开瓶塞,毒水化为汽雾冒出,随风向外传播,无色无臭,令人防不胜防。汪剑通中毒后,泪如雨下,全身无力,耳边只听得哎哟一片惨叫,却不知道是怎么中了道。
又听得那元昊狂笑道:“任你是铁打的硬汉,也过不了我这一关……”突然,他的脖子就像给什么猛然掐住了似的,一下子变了声调,“怎么回事……我……我……”扑通一声,也倒了下去。汪剑通迷糊中还在想:“奇怪了,难道这毒药不好掌握,他连自己也放倒了?”
朦胧中,又听到远远地传来一声长笑,由远到近,恍惚间已经到了跟前,显然那人的轻功也十分了得。随着扑通、扑通两声,两个重物似乎被抛在地下,隐隐地,汪剑通听到有人喧了声佛号,他心中一动,心想,玄慈师兄怎么也来了?
且说玄慈得那个名叫花落的少女引导,攀上了翠云谷的崖头后,坐在顶上的一块大磨盘石上,正好可以看到河滩上的情景。因见到西夏一品堂的人还未赶到,丐帮暂时无虞,所以玄慈一颗心定了下来。
花落把肩上的革囊放下后,便从里边掏出一包桂花糖来,先往自个儿嘴里丢了一粒,又递给玄慈。玄慈赶忙合十谢了,说:“女施主请自用!”
花落嚼着糖,眨巴了两下眼睛:“怎么,出家人就不能吃糖?这当和尚的鬼花样可真多。”打量着玄慈,又问,“对了大和尚,你好端端地不在少林寺念经,怎么跑到我们太原府来了?”玄慈却忽然想起了另一事,问:“女施主,贫僧正要向你打听一个人。”
花落大大咧咧地道:“你想打听谁?”玄慈道:“便是那太原城的叶家,贫僧跟那快刀郎君叶飞有些交情……”花落听玄慈这样一说,就道:“啊,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玄慈大奇:“我知道什么?”花落说:“你不是要去叶家吗?我就是叶家的人啊,花落花落,花朵掉光,可不就只剩下叶子了吗?”说完,便格格地笑起来。
玄慈讶道:“如此说来,姑娘当真是叶飞兄弟的亲人了?”花落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那当然,叶飞是我大哥,我叫叶绿华。大和尚你原来是来寻我大哥的啊,那可不巧了,他前几天随他几个朋友出去以武会友了,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回来。不过呢,你也不用急,有我叶二姑娘在,总能替他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玄慈听她一张小嘴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心下一酸,叶飞的噩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幸好这时,他看到西夏一品堂的人出现了,赶忙转移了视线,只见那个元昊正跟丐帮的陈孤雁交手,其出招之狠辣生平仅见,玄慈即便是隔了远看,也觉得心惊肉跳。眼看着陈孤雁要吃大亏,幸好汪剑通及时替下了他。
叶绿华在一旁瞧了,道:“大和尚,原来那些叫花子就是你的朋友啊!对了,三个乞儿结成帮,他们就叫作丐帮,据说还是中原第一大帮派呢!唉,咱大宋朝的乞丐可真多,肯定是那个仁宗皇帝当得不好,让好多老百姓没有饭吃,才冒出这么多乞丐来。”玄慈见这女孩子突然说出大人气的话来,很是意外。
下面的河滩上,汪剑通已经和行路难斗在一起,两人叱咤怒喝,打得异常激烈。叶绿华在一旁叹息着:“好勇斗狠,都不要命了。”没有兴趣再看下去,又打开革囊往外掏东西。玄慈却是一直看到两人罢斗,才松了口气,偶然一瞥那个革囊,见里面居然还装了天青色的碗和罐子,也不清楚她随身带这些东西到底派何用场。
就听得下面一片嘈杂,那些人都聚集到了湖边,向着湖心张望。叶绿华也瞪大了眼睛,叫道:“大和尚看,神仙姊姊马上就要出来了。”果不其然,湖心开始向外潺着白花,一个身罩透明薄纱的明艳女子徐徐从水底下升起来。玄慈心里暗自骇异,这是什么功夫,居然能在水下闭气这么久?
接下来,他又看到那女子拿出一把金黄色的小弓,凌空朝他们右边的山崖上射了一下,而后身子就飘飘飞起,冲到山腰时身子一转,竟然又在崖壁上悬空而坐。玄慈看到这里不禁咦了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叶绿华则兴奋地拍起了巴掌,道:“啊,神仙姊姊果然厉害。”转头对玄慈说,“大和尚,不是我小看你,这一手功夫你就做不来。”玄慈道:“这是自然,贫僧身上的这点功夫本就不堪评点。”心下默默揣想,“轻功高明到这份儿上,只怕不是血肉之躯能练出的,那女子是怎生办到的呢?”百思不得其解。
却见叶绿华微张着小嘴,脸上满是艳羡之情,道:“我要是能有神仙姊姊一半的本事就好了,遨游江湖,来去自如,谁也奈何不得我,谁都不敢不正眼瞧我……”想到妙处,眉花眼笑,两只小手啪啪地拍得起劲。玄慈瞥了一她眼,道:“你认为她就没有危险吗?”叶绿华眨巴着眼睛,问:“危险,什么危险?”
玄慈说:“美就是她的危险。”叶绿华听了这话,大为不解,道:“美丽还能成为危险?”嘴里啧啧有声,“大和尚,你在说胡话?”玄慈合十道:“贫僧从来不打诳语,你要是想听,《三慧经》里便有这么一个故事,讲的便是这个道理。”叶绿华高兴地道:“什么好故事,快说来我听。”
玄慈道:“经文里说,山里面生有一种揭鸟,尾巴很长很漂亮。”叶绿华插口问:“揭鸟,这是一种什么鸟,第一遭儿听说。”玄慈继续道:“因为长着很长的毛,所以它就行动不便,一旦被什么夹住毛又不敢离开,因为它太爱惜自己的羽毛,怕一挣扎就把它扯断了,所以便常常被猎人抓获,连肉都给吃掉了。它的下场,全是因为珍惜一根羽毛的缘故,所以才因小失大的。”
叶绿华听完,叹了声:“好可怜的鸟儿!听你这么说,外表之美还真是危险。”玄慈道:“正是,这位女施主身上的那把弓也是危险,是一种负担。所以说,你大可不必羡慕她,你身上自有她所没有的东西,纯真、良善,都是无上之宝。”
便在这时,他们看到灵鹫宫的人张弓搭箭,对准了崖壁上的那个女子。叶绿华惊道:“危险来了。”玄慈道:“善哉善哉,这里边的是是非非贫僧虽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这女子的艳美和身上的宝物便构成了今晚的因果。”正说着,突然,身后隐隐地传来了脚步声,显然又有人从后边攀了上来。
玄慈小声对叶绿华说:“有人来了。”悄没声地拉着她转到了那块大青石边后面。他们才在几棵矮松的枝叶里藏好身,便看到两个身穿白袍的汉子爬了上来,长得很是魁梧。
他们走到磨盘石上,向下边的河滩张望,其中一个喜道:“殿下果然说得是,这地角委实不错。”另一人道:“风向也顺,正好利于‘悲酥清风’的散播。只要咱们一动手,顷刻之间便叫那些人尽数倒地。”
玄慈听到这里,已经知道这两人的来意,显然是想冲着河滩上的群雄施毒。那少女叶绿华此时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有些害怕,紧紧地抱着玄慈的胳膊。玄慈觉得一个软绵绵的身子靠着自己,一股似麝非麝的幽香直往鼻孔里钻,虽然觉着不妥,但怕被人发现了藏身之处,却也一动不敢动,只能在心里一个劲地念佛。
突然,远处传来火焰箭尖锐的呼啸声,那两人叫道:“好了,殿下发出信号了。”随后也将一支火焰箭放上了天,蓝焰闪烁处,玄慈瞥见跟他紧挨在一起的叶绿华脸蛋布满了红晕,大是娇羞,心里一震,周围随即又是一片漆黑。
正自心怀荡漾,就看见那两个人从身边摸了出了两个小瓶,玄慈暗叫一声不好,右手在树干上一按,身子腾空而起,呼地向那两名汉子扑了过去。那两人哪里想到这里还有埋伏,不免手足无措,被玄慈逼得连连败退,一时间也没有机会放毒了。玄慈和他们只交手几招,便试出他们的深浅,竟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心下一凛,他可不知道,这两人正是西夏一品堂的人。
那两个白袍汉子一开始被玄慈打了个措手不及,待见到只有他一个人时,马上镇定下来联手相攻。玄慈两记罗汉拳打出去后,紧跟着弯指成鹤嘴形,啪地点在一人的手腕上,那人手里的瓷瓶立即掉在石头上砸得粉碎,他紧跟着飞起右脚,又把另一个手里的瓷瓶踢飞,也掉在石头上摔碎了。
玄慈见两招得手,心下大喜,却没想到这“悲酥清风”就是借着风势向外传播的。他一旦得手,身子便向后飞速地退去,朝着那两人施了一礼:“阿弥陀佛,两位居士还是放下屠刀!”叶绿华见玄慈阻止了他们,也从树后转了出来。
岂料那两个白袍人只是嘿嘿冷笑,其中一人骂道:“秃驴,你以为这样就能坏了爷们的大事了?”玄慈脸色一变,只听得河滩上响起了一片凄厉的惨叫声,叶绿华转头看去,惊道:“他们……他们都倒下了。”
那两人看着下面的情形哈哈大笑,一半笑计谋得逞,一半笑玄慈的愚笨,但也只笑了三两声就猛地哑了,其中一个打了寒战:“殿下怎么也……也中毒了?”
正自慌急,便听有人在暗处笑道:“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本仙另外在里边给加了点佐料。”四人大吃一惊,寻声看时,身后却不见人影,再转过身来,就看见磨盘石上已经站了一个羽扇纶巾的文士,只见他身着银白色的衫子,长身玉立,羽扇轻摇,衣带随风飘举,甚是风liu潇洒。
那两个西夏一品堂的武士听了这话,怒吼一声,像两只山豹似的冲上前,拳头夹着呜呜的风声狠砸了过去,但那人却并不躲闪,还是玉树临风般地站在那儿。两名武士的拳头打到他的胸膛时,突然凭空失了力道,整个人便似被抽出了骨头一般,堆萎下去,眼见不活了。玄慈和叶绿华见状都吃了一吓。
只见那人仰头向天,面如冠玉,说声:“时间不早了。”笑眯眯地对叶绿华和玄慈说,“咱们这就下去!”语气很是顺和。玄慈见他杀人于无形之间,哪里还敢大意,当下运气武动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将夜凡人修仙传杀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职高手锦衣夜行超级强兵仙府之缘造神楚汉争鼎不朽丹神最强弃少天才相师圣王无尽武装于全身,准备跟他一拼。却见那人朝叶绿华招了招手,她惊叫一声,身子便蓦地离地而起,凌空向他飞了过去,玄慈心下大骇,不敢用手掌去应战,飞起右脚向他踹去。
那人左手抓住叶绿华,身子一转避开了玄慈的脚,右手呼地又抓了过来。玄慈不敢跟他硬来,身子向后退去,但那人身形一晃,已欺身而入,竟是贴身相对了。玄慈吃了一惊,情急之下猛地使出一招铁板桥功夫,身子向后一倒,两腿就像是从中齐唰唰地断下来一样,避开了这一抓。只听那人赞道:“少林僧人,果然有些手段!”玄慈只觉肋下一麻,已被点中了穴道。
那人一手提着叶绿华,一手提着玄慈,发出一声长笑,洪亮之极,而后便纵身向崖下跳去。玄慈和叶绿华不由得都叫出声来,只觉耳边风声呼呼,坠势甚急,心知从这么高的山上跳下来,一个人尚自难保,何况他还另外夹着两个,只道这一来肯定是没命了。却没想到,那人坠到半空时,身子就像被绳索扯了一下似的,倏地又向上弹起一米多高,而后又换了方向,朝李秋水所在的山崖飘去。
这次玄慈却看清了,那人的脚尖上原来缠着一道极其细微的丝线,几乎是透明的,若不是借着河滩上的火炬光,又离得很近,他是决计看不清的。那人在半空里止住坠势后,脚一抖,那丝线又被踢向了另一棵松树,他便像一个大蜘蛛似的,一扯一拉,挟着两个人再次荡了出去。
当他稳稳地落地之后,这才把手中的人扑通扔在地下。玄慈喧了声佛号,便欲翻声爬起,岂知那人的力道已经深入他的穴位,竟是动弹不得。却见那人冲着崖壁上的李秋水躬身一礼:“逍遥派门下丁春秋,见过师叔。”玄慈听他一报师门,心想,原来这人跟那女子倒是同一门派的,可这个什么逍遥派,何以在武林中却名不经传呢?
便听李秋水道:“你师父无涯子没来么?”丁春秋道:“家师已经替师叔追那盗取《小无相功》秘籍的人去了,因怕师叔与师伯之间发生争执,特意让我过来看看。”李秋水听了这话,哼了声:“他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
那丁春秋笑道:“师叔这可就是说气话了,想我师父身为逍遥派的掌门人,怎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师姊师妹自相残杀而不顾呢?”李秋水听罢更怒,“我就是气他不知谁轻谁重,什么事上都不知道分个亲疏远近。”
玄慈听到这里,已然明白,看来这逍遥派的李秋水和天山童姥只怕是都对那个无涯子有意,所以才把对方视作情敌,大打出手。这么想着,便见那李秋水轻叹了一声,身子从山崖上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夜色中看去,就像一朵白色的百合在风中绽放。
落地后,玄慈看见她把一团透明的东西塞进了腰间的革囊里,他恍然大悟,就此明白李秋水从水里浮出来后,何以能手不动,脚不抬,居然便能凌空步虚的秘密了。只怕跟那团透明的东西有莫大的关联,她用弓把它射向悬壁,却就此借着它向前的冲力凌空飞举,一是夜里不容易看得清,二是那物事为特殊材料所制,透明无形,所以众人便以为她能够跟仙人一样烟霞飞举了。这么想着,又瞥见叶绿华一对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正瞟向他,并冲他眨动了两下,显然也瞧出了其中的奥秘。
李秋水自从崖壁上飞下后,眼光就一直没离开丁春秋半刻,见他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脸上笑容不断,当下道:“你师父他……现在还好!”丁春秋道:“禀告师叔,我师父自从您不辞而别,离开无量山无量洞后,便一直昼夜无眠,食不甘味;后来听说师叔原来是去追赶那盗取《小无相功》心法的人了,便也匆匆带着我和星河师兄下山,一路寻访,想着助师叔你一臂之力。”
李秋水听了这话,心下一喜,嘴上却说:“他无涯子才没有那么好心呢,是你想讨我欢喜,故意这般说的?”
丁春秋愈发做出一副俯首帖耳的样子来:“师侄岂敢对师叔您撒谎,其实,师父这次派我来调停您和师伯之间的恩怨,内里还偏袒师叔您的,就是怕您单身一人来到西域,吃了亏。”
李秋水听了,淡淡地道:“我李秋水从来就是这样,独来独往,也没见她天山童姥能把我怎么样了。”丁春秋逢迎道:“那是自然,想师叔您的小无相神功已经练得登峰造极,凌波微步更是出神入化,何况还有那惟美四宝在手,师伯她自然就相形见拙了。”
李秋水听他说着说着,就把弯儿拐到惟美四宝上面去,心中一凛,疑心大起,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你就是说话嘴甜,这一点儿,星河他可不及你。”丁春秋笑嘻嘻地道:“弟子说的都是实情,实情!”
李秋水听他话语里满是奉承阿谀,更是留了意,“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说春秋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丁春秋眼珠一转,“师叔果然慧眼……嘿嘿,弟子确实有些话不方便谈及。”李秋水冷冷一笑,道:“既然不方便说,那就别说了!”
丁春秋一愕,没想到李秋水这么会“如封似闭”,当下又是一礼,朗声道:“弟子不过是想趁着今日帮师叔退敌解围的机会,斗胆跟师叔您讨一点赏物?”李秋水听了,心想,好啊你个丁春秋,敢情这是乘火打劫来着,面上却平静如初:“你想要什么呢?”丁春秋笑嘻嘻地道:“师叔既然伤势已没有什么大碍,那就把这件羞花袍赏了师侄穿?”
李秋水虽然蒙了面,看不真她脸色的变化,但眼光却蓦然变得犀利起来,嘴里轻轻道:“很好,很好!”
丁春秋怕她突然发难,暗中运气武动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将夜凡人修仙传杀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职高手锦衣夜行超级强兵仙府之缘造神楚汉争鼎不朽丹神最强弃少天才相师圣王无尽武装布遍全身,口里依然说:“师叔与师伯三日前的一场恶斗,拼尽了全力,是以才造成了两败俱伤。童姥师伯在天山上有千年的冰川岩洞疗伤,师叔却只能找这样一个深湖容身,本来极其不利,谁知今日一见,师叔竟然恢复得如此快捷,这羞花袍的疗伤功能当真是神乎其神。”说到这里,脸上的贪婪神色已经暴露无疑。
便听李秋水嘿嘿地道:“丁春秋,你该不是三天前就到这里了?”丁春秋听了这话,一愣,马上又笑问:“师叔如何得知?”李秋水的声调马上冷了下来:“我还知道,三天前在我和师姊拼斗之时,你就潜藏在周围。你原本就盼着我和师姊能同归于尽,好从中渔利,不是吗?”
丁春秋哈哈一笑:“师叔果然敏锐睿智,什么也瞒不过你。当日,我暗底里还冲着两位老人家使了点‘碎心散’,不料,却吃你们察觉,还冲着我藏身之地合力击了一掌,若非我事先有备,险些就命丧当场。”
躺在地上的玄慈和叶绿华眼见这丁春秋外表道貌岸然,像个谦谦君子,其实内心却如此狠毒,连欺师灭祖的事也做得出来,心下不禁骇然。
岂知,李秋水见丁春秋对此事直认不讳,心里更是惊惧。他若非怀有毙杀自己的心思,是不会这样狂妄的。也幸亏三天前他被两个高手的掌力所伤,才不敢轻举妄动,不然的话,早就来这翠云谷寻自己麻烦了。想到这里,李秋水知道自己如今万万不可示弱,便讥讽道:“他无涯子收到的好徒弟,胆比天大,心比天高,可笑可笑!”
丁春秋依旧笑眯眯地说:“不敢,师叔你曾在我师父面前说,他苏星河精通本门武功,又兼修琴棋之艺,书画之道,易卦之理,当可以传承衣钵,而我丁春秋一门心思只想去练功和配制毒物,阴狠毒辣,心怀不轨,这话可是有的?”
李秋水哼了声,道:“原来你对师叔我早就怀恨在心。”丁春秋却愈发地恭敬有礼:“不敢,师侄什么身份,敢埋怨师叔你!只是,师侄最近新练了一门化功,虽然有几分威力,怎奈破绽甚多,所以想跟师叔请教一二,尚祈您老能指点迷津,也好叫我多少受点教益。”
李秋水见他堂而皇之向自己提出挑战,不禁仰天长笑:“好嘛,你如今真是出息了,都敢跟我分庭抗礼了。”
丁春秋故意叹息一声:“只是不知道师叔你的武功究竟恢复到了什么程度,万一师侄出招不慎,伤了你老人家,那弟子可真是百罪难恕了。”瞪着李秋水,眼光猛地一盛,就像闪过两道急电,“适才,那些灵鹫宫的人对师叔一再挑衅,您都能忍受,此举让师侄好生不解,照师叔从前的脾气,再多几倍的人也给杀干净了。还有,以师叔自身轻功的绝妙,何至于故弄玄虚,非要借助沉鱼弓和落雁箭才能飞举,难道说,你老人家的伤势还未痊愈,不敢妄动真气?”
李秋水闻听此言,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身子竟也摇晃起来。丁春秋见状,哈哈大笑,震得满山谷回响。
躺在地上的玄慈听到这儿,忍不住道:“善哉善哉!丁施主既然已经知道你师叔旧伤未愈,又岂可乘人之危呢?”丁春秋微微一笑,摇着羽扇道:“那依大师之意,本仙又该如何去做呢,总不成叫我空手而返?”玄慈道:“两位大可以各让一步,丁施主且先退去,待你师叔伤势完全恢复好,再来请教武功。至于女施主呢,宝器是身外之物,就先把它舍与他!”
李秋水听了,叹道:“和尚用心不错,只是太过迂腐。想这劣徒既然敢跟我翻脸,又岂能就此罢手!”
丁春秋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看起来极其可怖:“不错,现在就是想给也已经晚了!”大吼一声,双臂在胸前划了个圆弧,手掌交叉,十指间顿时冒出白烟来。李秋水不假思索,唰地把薄纱撩起来罩在了头上,紧跟着身子就像个陀螺似的,飞快地旋转起来,她越转越快,渐渐地,那身子竟旋成了一个白团,并朝着湖心旋了过去。
丁春秋大叫一声,身子也腾空而起,运掌霍霍霍霍朝那个白团击去,就听轰隆几声炸响,湖面窜起了丈高的几条水柱。白球还在不停地旋转,丁春秋则围着它四周穿梭不定,运掌如风,接连拍击过去,但那白球总是能凭着旋转之势将它化消,或者转移到水面上。
丁春秋待十招过去后,不见奏效,身子呼地拔高数尺,对准白球叉开十指,数十道透明的天蚕丝,从袖子里撒去,齐唰唰地射向依旧在湖面上旋转不停的球体。更奇妙的是,那些丝线射到目标跟前时,却像有了生命力一样,四下分开,围绕着白球钻来钻去,不一会儿就将球体缠了个紧,旋转的速度也停了下来。
丁春秋见了大喜,使劲向后一扯,叫道:“起!”那球果然向他飞了过来。
眼看着就要到了跟前,突然刀光一闪,那些透明的天蚕丝齐唰唰地被斩断,丁春秋手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一个不提防,身子便向后仰倒,头朝下,身朝上,朝着湖水栽下去。他的轻功也真是了得,一待要挨着水面了,用手掌朝着水面啪地一拍,身子借力向后翻了起来。紧跟着双脚一顿,窜上了岸。
再转身看时,见那个白球正慢慢地从正中裂开,就像是两片大花瓣分向两边,露出藏在里面的李秋水。她的右手中,紧握着一把长仅二尺的透明的薄刀。丁春秋眼眸一点点地收紧:“闭月刀?”
玄慈听他这一问,合十道:“施主请恕贫僧孤陋寡闻,委实不得而知。”元昊道:“据我猜想,李姑娘先前所说的解毒之法,多半也是要从这怪物身上来寻的。”因为在河滩上中毒的有他一品堂的人,所以元昊对如何解毒的事便也挂在了心上。玄慈听他这样一说,喧了声佛号:“果真如此,李施主此举便是功德无量。”
话音刚落,就见在一边打坐的李秋水身上突然有红光闪过,那光团先是在胸口游荡,随即又化作无数道红色的光线,在全身上下钻来钻去。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红光才渐渐消隐,李秋水轻轻吁了一口气,睁开了眼,三人发现她的眼眸更加清澈如水,流光溢彩,面纱一角露出的肌肤,细腻光滑得如同花瓣含露,温润生辉。
元昊看着她怔怔地呆了半晌,叹了声,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玄慈为她的容光所逼,也垂下头去,不敢仰视,叶绿华更是期期艾艾。李秋水借助那两粒内丹的功效,不但一举恢复了原来的功力,还自觉有所增进,不禁有些心花怒放,见三人的形态有异,便笑问:“你们几个这是怎么了,模样好生奇怪。”
元昊乘机大发慨叹:“人言西施貂禅玉环昭君之美冠绝天下,本王原先倒也相信,现在得见了姑娘的真容,方知此言有误。”李秋水奇道:“这话从何说起,连我身上的惟美四宝也是以她们的逸闻来命名的,如何有假?”
元昊道:“李姑娘你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国,三笑则天下失颜色,那四大美女若是亲眼见了,只怕也是要自惭形秽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摆手,要不是手中的折扇早就失落在河滩上,便要摇将起来。
李秋水此时心情很好,听他这样夸赞,更觉顺畅,几日来的积攒下的晦气也一扫而光,转头对叶绿华道:“你把那铜鼎用这潭子里的水刷过,这就把它煮了!”叶绿华答应一声,去办了。玄慈听说她要煮这怪物,忙问:“施主莫不是要把它熬成解药?”
李秋水瞥了他一眼:“和尚倒也不是全无见识。这龟是天地下极其少有的灵物,它的肉只要能吃上一口,便能解天下百毒,你们今天算是好运气武动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将夜凡人修仙传杀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职高手锦衣夜行超级强兵仙府之缘造神楚汉争鼎不朽丹神最强弃少天才相师圣王无尽武装了。”元昊道:“还要跟姑娘请教,这怪物到底是什么来历?”
李秋水道:“它便是传说中的玄冥。玄和冥都有黑暗的语义,故为黑神之精。《庄子·大宗师》里有注解说:‘北海之神,名曰禺强,灵龟为之使。’而在《山海经·海外北经》里,郭璞又作下这样的注解:‘禺强字玄冥’。这东西别看长得不大,可是寿命却长,从它的甲壳的纹轮看,少说也有六百年了。”元昊听她这一说,惊叹道:“原来是从洪荒远古时候衍生下来的灵物,怪不得如此神奇。”
接下来,玄慈和元昊一起帮着叶绿华动手,砍来柴木,生起了篝火,把那玄冥神龟放在铜鼎里煮了。李秋水心情既然转好,谈吐也随和了许多,看那月亮早转去了西天,现在当该是丑时了,便道:“想想往年这个时候,多半还是和师兄在无量洞里下棋弹琴,说些阴阳五行的道学精要。可今晚,月虽依旧,人事却已沧桑。”指着三人道,“这里一个官,一个民,一个道,一个僧,倒也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