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夜,一晚上何栀彻夜难眠,陆云琛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一整晚都抱着她。
“云琛。”何栀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嗯?”
陆云琛应了一声,毫无睡意,似乎一晚上都睁着眼睛陪着她。
“今晚……我想去宋家看看他。”
陆云琛没有问原因,只是蹭了蹭她的脸,在她脸上轻轻落下一吻,柔声地“嗯”了一声。
“明天我陪你去。”
“好。”
两人都没有多说些什么,各怀心事。
可这种各怀心事,并不是对双方的不信任。何栀是因为担忧宋平生的伤势,而陆云琛是担忧何栀,怕她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这对他们而言,都是一道坎。
雨后的天空,林立的高楼被夜雨清新的干干净净,路边的小树潮湿的树干、叶片上还挂着昨夜的雨滴,像美人出浴那样妩媚动人,草丛中不知名的野花在清晨展开笑靥,迎着风摇曳着。
雨后的空气,感觉很清晰,很陶醉,树木都增添了一层淡绿的色彩,花儿显得更加妖艳动人,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如此清晰和明朗。
陆云琛起得很早,似乎是惊扰身旁的人儿,他小心翼翼地下床,洗漱完后,又转到厨房做好早餐。
何栀一觉睡到七点半,她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刚走出卧室就看到在厨房忙活的陆云琛。
他穿着粉色的围裙,正在认真地煎着荷包蛋。何栀放缓了脚步,伸手圈住他的腰。
他的腰很细,可是从正面摸着又略有肉感。他常年锻炼,早已练出块状的胸肌和腹肌。可哪怕是这样,他穿上长袖的白色衬衫后,依然看不出一丝肉感。
陆云琛感受到腰间的力度,唇间挂出一抹笑容,手轻轻抚上摸着胸肌的爪子,柔声细语的,“这么早醒了?”
“嗯。”
何栀乖巧地点了点头。
“很快就好了。”
陆云琛一只手煎着蛋,过了一会儿,他将蛋装进盆里,又转过身去,抱住了捣乱的人儿,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刷牙洗脸了吗?”
何栀摇了摇头,睡眼惺忪的,“没有。”
陆云琛蹭了蹭她的鼻子,“赶紧去刷牙,刷完牙赶紧出来吃早饭。”
何栀耍赖似的摇了摇头,又被陆云琛扶住了摇晃的头,“听话,快去。”
“老公,我想喝牛奶。”
何栀说完,手已经伸向桌边的玻璃杯,那杯白色液体。
陆云琛抓住她的手,义正辞严地说:“不行。”
“必须要刷完牙才能吃。”
两人在厨房打打闹闹,吃完早餐后,何栀又如同往常一样回房帮陆云琛系领带。
系完领带后,陆云琛又微微弯下腰,吻了吻她的额头。
“今晚,等我回来。”
何栀微微抬头,看向他。
“我们一起过去。”
“好,那你好好工作,不用担心我了,我很好。”
“嗯。”
两个人又抱了抱,缠绵了几分钟,陆云琛才拎上公文包,开车去上班。
何栀拉开窗帘,看着雨后的世界。
每次下过雨后,她都会去外面走一走,雨后的空气很新鲜,下过雨后带着一丝凉意。花坛周围都散发着泥土的香气。周围的花草上面都乘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颗颗耀眼的钻石。
她收拾了一下屋子,又拎着包出门,打算去书店买几本复习书。
马路两旁的树被细雨洗的格外清新。树叶绿得发亮,青得逼眼。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几声鸟鸣,增添了几分朝气。马路上的人渐渐多了,一辆辆汽车驰骋在被雨丝擦洗过的地面上,却没有溅起水花。这条路一直蔓延向远方,远方的车和人也不断地向她走来,靠近又远离。
大地焕然一新。地面上坑坑洼洼的水镜好似都凝结住了,成为一面面银镜把马路上行人都倒映在其中。几辆汽车风驰电掣后路上的积水犹如盘龙出海,令人后毛骨悚然。小草、小花又挺直了腰板,在柔和的阳光下洗净身上的尘土,悄悄长高。枫树经过风雨的洗礼,接受了命运的挑战,它并没有屈服,反而变得安然无恙,你看它的枝叶更茂,全身更翠了,生命力更旺了。
何栀去书店买了几本书,又转身去了附近的彩妆专柜,打算买几样新出腮红和眼影。
她停在专柜旁打量了很久,有些犹豫不决,最后决定买了自己喜欢的牌子。
就在她付款的时候,后面传出了一道声音,是一道女声。
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
“何栀?”
何栀只觉得这道声音很耳熟,但一时回忆不起这是谁的声音,她缓缓回头,就撞上了许清言那双眼睛。
一如当初那般骄傲放纵,眼底无人。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见你了,真的是好久不见啊,我以为……你会过得很落魄,就像……宋平生一样。”
听到她口中提出的名字,何栀心下止不住一颤。
许清言应该是注意到她手中的戒指,嘴角勾了勾,“呦?你这是结婚了?”
“这钻还挺大。”
“怎么?傍上大款了?”
“不继续在宋平生面前玩哥哥妹妹的把戏了?”
何栀冷冷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抬起眼来。
“许清言,咱们俩谁也别说谁,你不觉你曾经的死缠烂打不堪入目吗?”
许清言恶狠狠地瞪向她,咬牙切齿道:“何栀,你还真是一如当年那般伶牙俐齿啊。”
“要是宋平生能有你一半能言善道,柳如茗这个疯婆子该高兴坏了。”
何栀对她忍无可忍,真的很像直接破口大骂:许清言,你对我怀有敌意,低俗的对我指桑骂槐我也认,但是你不觉得你这样真的是让人觉得无耻吗?爱的时候一直舔着,不爱的时候就一脚踢开,在这里胡乱造谣?
但她没有开口,只是轻笑一声,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脸上。
“许清言。”
“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可怜的。”
“想要的东西无论怎么争取都不会得到。”
“可能……这就是你的命吧。”
“许清言。”
“你,注定,争取不了我所拥有的东西。”
何栀提上刚装好的彩妆,路过许清言的身旁,还狠狠地装上她的肩膀。
这辈子,她虽已嫁入陆家,可对宋家,一直怀有愧疚之情。
宋家一直对她有养育之恩,柳如茗更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对待。
听见许清言骂柳如茗,她没有理由不反驳。
“何栀。”
许清言突然叫住了她,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何栀顿住了脚步,刚想回头,却听见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真的以为……我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何栀微微眯了眯眼,回头看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下文。
许清言走进她,洋洋得意,“那你知道,宋平生已经跟我结婚了吗?”
这一句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让她十分震惊,她顿时感到天转地旋。
结婚……
宋平生和许清言?
宋平生怎么会跟许清言结婚?
在她看来,根本没有可能。
不可能,宋平生一向厌恶许清言这种女人,所以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
许清言在撒谎。
她嘴唇有些轻微的颤抖,但依然强忍住,露出一个笑容。
“许清言,这与我何干?”
许清言有些诧异。
“你跟谁结婚,我毫不关心。”
何栀转过身去,继续向前走。
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对于她而言,都已经毫无关系了。
凉城终归是一场梦,一场梦幻而又痛不欲生的梦。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一辈子陷进入。可她同样很庆幸,陆云琛把她从这场梦魇拉了出来。
每一种活法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你心里还装着宋平生。”
许清言突然喊出这一句,有些歇斯底里。
何栀回过头来,直盯盯地看着她。
“不是吗?”
许清言问她。
似乎是在心中已经认定的答案,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现实。
心里还装着宋平生吗?
她心里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两年,她过得很开心,每天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幸福,陆云琛总是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刻出现,总能给她所有的安全感。无论是当男朋友,还是当老公,他都十分合格。
对于她这种注重细节的人,陆云琛真的是无可挑剔。
家世、样貌、性格,每一样都无可挑剔。
每天都能体贴地对待她,爱她护她,会一听到她生病了就连忙订最近的航班赶回来,会听到她喜欢吃好吃的菜,而认真钻研菜谱和教学视频。
他们甚至还有长远的未来,计划着每一年要做的事情。他们还计划着等她考研后就生孩子,拥有他们爱的结晶。
就连名字他都起好了,他说,以后咱们的孩子的小名就叫六月。
她笑着问他为什么。
陆云琛耐心解释:因为你生在六月。
只因她生在六月。
这个男人,真的是无时无刻不让她感动,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心中总有一股安心的感觉。
他们就像是一对古时候隐居山林的夫妻,享受着他们平淡的小幸福。
她曾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些感觉,真的是爱吗?
两年中,每一次的试问,她都在心底里回复一个答案:是。
是。
这是爱。
她对陆云琛,是爱。
还有……依赖。
就像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拥有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这辈子都想贪恋这一刻的柔情和温暖,一辈子也不离开。
这也是爱啊。
何栀默默回答自己。
两年来,她跟陆云琛在一起,很少会想到宋平生,似乎曾经心中的那道伤痕,已经结疤了。
她以为对宋平生的情感,就此结束了。
她以为再无瓜葛了。
她以为,她会一辈子风平浪静,过着她想要过的小日子了。
可命运终究是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宋平生落魄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他。
毫无生气。
就像是活死人一样。
连柳如茗跟她说话的时候,他都不会微笑了,就连回答,也没有了。
她知道,宋平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这些她都知道。
以前的她,看到过一句话:年少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大意就是等同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意思,少年时遇到惊艳得人,没有感情经验,难免会造成遗憾,以后再遇到的人都不会像最初遇到的那样的人,一生终究不圆满,所以少年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
她特别喜欢元稹的这一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曾在情窦初开的十几岁喜欢这个男孩子,正义善良、力争上游、家世显赫、样貌出众和温柔体贴,这种男孩子,真的是惊艳了她的整个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