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臭棋篓子局(一)
但是这么一来,守在法院外的记者和义愤填膺的路人,或许都会收到波及,第二天,执行人和魔王的事情将会暴露在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里。
就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核弹,有没有轩然大波不知道,但是湖水怕不是被瞬间蒸发,湖底面积也会扩张到原本几百倍的大小。
魔王的事情对于民众是保密的,如果南宫子在这一次的审判中闹事,那么必然会引发一系列的蝴蝶效应。这些事情后果,南宫子并不担心,担心的是正义感和责任感兼备的冢原幸子而已。
冢原幸子的父亲是东瀛国的一名剑道宗师,她的母亲是玄黄国八大家族中剑道大家的长女。冢原幸子是她的东瀛名字,她的童年在东瀛度过,十岁时因为家族的政变,被母亲带到玄黄国的娘家暂避风波,后来家中的事情过去了,她却也依旧留在玄黄国中。
直到一年前遇到了南宫子,她才开始跟着这个任性妄为的少年满世界乱跑,猎杀恶魔。
如今她回到了东瀛国,却是陷入了看不见底的泥潭之中,一时间百感交集,樱花落在她的头发上,敏锐的她却都没有察觉。
南宫子的视线在冢原幸子的身体上来回游荡,但是随之他又失望地收回了视线,脸色在表示着并没什么好看的意思。在今天这个比较特殊的日子里,南宫子一身休闲,但是冢原幸子却严阵以待,作为一直陪在南宫子身边的影子,她身穿东瀛国辅助神职时所穿的巫女服——
肌襦袢,白衣,绯袴,不懂得这方面服饰知识的南宫子,也只是在冢原幸子的常识介绍中,记住了这几个名词而已。
在南宫子眼中,冢原幸子穿的不过是白色的和服内衣,白色的和服外衣,还有长得像是裙子实际上也是裙子的红色和服裙子罢了。
南宫子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却在现实中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冢原幸子脚套白足袋,脚穿红纽草鞋。黑色长发用白色的檀纸包在身后,再用麻线结结实实地扎上。身上披着的白色千早,用金边花纹印着神道流的标志。
神道流,冢原家,她今天不仅仅是以南宫子跟班的身份出现。
前方出现了两条路,这是一个分岔路口。
一条铺满了樱花的小道上,一名老奶奶坐在铺满了樱花的长椅上。她用鹅黄色的毛线衫披在身上,脑袋下垂含胸,嘴里喃喃咕噜着什么。
另一条路像是刚刚被清扫过,整条道路干净整洁,可以用焕然一新来形容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坐在地上,他的面前用粉笔画出了9×10的象棋格,楚河汉界摆在地上,棋分黑红各十六只已经蓄势待发。
老头在等一个对手,南宫子也不和冢原幸子打招呼,一个人自顾自地朝着干净整洁地大路走去了。平时走在路上的时候,这个独立独行的家伙随时都可能消失,一声不吭的,冢原幸子已经习惯了。
而如今,冢原幸子看了南宫子一眼,也不说什么。她没有跟上去,而是沿着铺有樱花花瓣的小道继续向前,老奶奶看了她一眼,显然是发现了她,随即又低下了头。
“孩子,你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需要占卜一下你今天的运势吗?或者为喜欢的人占卜一下也可以哦。”
老奶奶在冢原幸子经过长椅的那一刻,才再次抬起了头,她面容是皱在一起的衰老,但是眼睛却不像是垂死老人的那种浑浊。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带着微笑,带着慈祥,像极了带着善意的长辈。
然而冢原幸子捕捉到了老奶奶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锐利,那应该是一把剑,眼睛里隐藏着一把剑。
老奶奶用的是东瀛国的语言,她显然知道和南宫子形影不离的冢原幸子的来历,独特的地方口音还让冢原幸子感到很亲切。
她从针织衫的口袋里掏出了三根签子,那是在神社寺庙中常见的木头签子,上面一般写着“大吉”,“吉”,“大凶”,“凶”等字样,顺便再写着一些短小的签诗,带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寓意。
冢原幸子说:“老奶奶,我想要测别人今天的运势,可以吗?”
老奶奶说:“孩子,我知道你要为谁占卜。”
老奶奶也不让冢原幸子去选择了,她们的对话看起来偶然,实质上充斥着“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味道,冢原幸子知道这是一个局,她在故意往里头钻。
果然,那三根签子,老奶奶依次交给了冢原幸子两根。第一根上,画着神道流的标志,与冢原幸子身上穿着的千早花纹如出一辙——这老奶奶是冢原家的人!第二根签子上,则是和普通的签子一样,写着一句“第十五凶”。
“什么意思?十五倍的凶势,还是排名第十五严峻的凶险?”冢原幸子不解道。
“浅草寺的签子,借过来用了一下,不需要想太多。第十五啊,第十五签的签诗是什么来着……大概是‘年乖数亦孤,久病未能蘇,岸危舟未発,龍臥失明珠’,这么个意思吧。”老奶奶说,“也许他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也许是人,也许是物,也许是自己。”
“这就是家族的命令吗?请让我见父亲!”冢原幸子说道。
“一支签子而已,怎么会是家族的命令呢?大家主只是让老朽来给大小姐掷签子,并不是传达家族的命令。浮空之鱼的生死去留,大家主让大小姐自己定夺。”老奶奶说着,将手中的最后一根签子,交到了冢原幸子的手上。
上面只有两个字,“取舍”。
老奶奶说:“大家主让老朽转告大小姐,冢原家和南宫子,只能有一个选择。还有,夫人让老朽转告大小姐,她在家里等着大小姐平安归来,如果可以,今晚你们一家三口可以吃个饭。”
冢原幸子怒道:“你们用我妈妈来威胁我?”
老奶奶说:“大小姐请息怒,夫人现在正在家中休息。但是毕竟夫人和大家主都是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大家主能保住夫人一时,但是却保不住一世。长老会那边,还是很希望能够通过夫人来让大小姐回心转意的。”
冢原幸子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确切身份:“你不是传话的,你是长老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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