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泰昌病重夜托孤
即使一只脚已经跨入了东暖阁之内,看到不少神色复杂的朝中重臣,还有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父皇朱常洛,此时的朱由校整个人依旧是懵的。
思绪起伏,当下正在发生,和他梦中所见的记录,何尝的相似!
“八月二十八日,泰昌帝召见英国公张惟贤等十三人入宫,及皇长子朱由校于东暖阁,颇有托孤之意。”
现在所发生的,已打破了这个十六岁少年的认知。
当朱由校只凭着意识行走,精神上神游天外时,于后方跟随的魏进忠弓着腰,轻轻的唤了声“殿下”,这才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怎么说?
“这不是梦!”
他朱由校做的很可能也不是梦,而是看到了未来,并且看到了大明未来的命运。
正前方,
在一旁宫人的搀扶下,朱常洛望向逐渐向自己走进的儿子,向之招了招手,语气虚弱道:
“皇儿,近前来!”
朱由校一个激灵,看着眼前因病重而显得沧桑,且有些干瘦的父皇。
再念及到生母王氏去世后,父皇朱常洛对之的关心,还有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朱由校悲从中来,顺势跪在朱常洛身边,两行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父皇!”
父子俩的互动,正好被站在下首、召集入宫的方从哲等重臣看到,皆是暗自点头不已。
这些时日来,皇长子每日于乾清宫陪伴皇帝,以尽孝道之事,早就传遍了紫禁城内外。
如今之所闻所现,其情真意切,可见传言非虚也!
暖阁内,烛火之下。
下首臣子多是低着头,以至于本就因病有些眼花的皇帝朱常洛,并不能看清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亦不会得知每个人所思所想,但这样并不妨碍朱常洛交代一些事。
这位病入膏肓的大明皇帝,一手握着皇长子朱由校的手,一手抬起,指着视线有些熟悉、模糊、却又能勉强分辨清楚的人影。
“咳咳,朕给你介绍诸位爱卿。这位是英国公……”
朱常洛强撑着精神,将召集来的十三岁挨个介绍了一遍,如生平,官职等。
同样地,这一次,泰昌帝亦顺势把朱由校推到了前台。
一一扫过眼前之人,说实话,朱由校只听闻过其中的两三位,这还是魏进忠曾于他耳边言语的。
当时的他,并不在意。作为一个尚不是太子的皇长子,他就是选择一个人做些木工,也很少于这些人产生交集。
可到了今夜,事情变得有些不一样,尤其把父皇介绍的眼前这些活生生的人,与梦中所知晓的人物生平一一对照后,朱由校却发现一字不差。
也因此,他更加笃定了前一刻的猜测。
他先前做的是梦,也不是梦。
“接下来,父皇是要托孤了吗?”
朱由校满是悲哀,且又带着一点道不明的期待想到。
事情要真的继续发展下去,也就意味着,他的生父,大明皇帝陛下时日不多了。
“皇儿,眼前这些爱卿,都是我大明的肱股之臣,于大明社稷有着非常大功劳,你定要记住他们!”
朱常洛喘息道。
于床榻边,朱由校眉头愁云密布,略微有些走神:“儿臣记下了!”
朱常洛再道:“要是朕有一天不在了,还要劳烦诸位爱卿辅佐好储君,以期兴盛大明!”
“臣等……遵旨!”
以英国公为首者纷纷行礼,甚至于一些人也在下面摸着眼泪。
说了这么多话,朱常洛浑身都是冷汗,连身体都有着颤抖,足见其之虚弱。要说感受,离得最近的朱由校感受最深。
深吸几口气后,提了提升神,朱常洛忍着身体的不适,一扫下方众臣:“好了,诸位爱卿早些回去休息,这段时间,朝中之事,还要劳烦诸位爱卿了!”
“臣等告退,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群臣知道皇帝定还有事交代于皇长子,联系到皇帝的身体,还有今夜的交代,许多问题都清楚了。
人皆面向床榻行礼后,心情复杂的接连离开。
趁此机会,朱由校下意识的偷瞄了几眼他们的背影。
一切果然都暗中梦中的记忆进行着,是老祖宗的暗示吗?是想让他做些什么吗?
要是在平日里,朱由校定不会思考到这些,只会按部就班的在乾清宫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在今夜做了那样的梦境,还经历这样诡异的事。加上梦中场景的熏陶,知识与见识的醍醐灌顶,这位原本腼腆又显得青涩的少年,心态的视野都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转变。
这种转变,连朱由校自己都没有发现,却是魏进忠这个时常陪伴他的身边人有所警觉。
有那么一瞬,皇长子在某些地方似乎和以前不同。
“你们也退下吧!”待众臣离开后,躺在床榻上的朱常洛向周围宫人吩咐道。
皇帝的命令自然无人敢违背,很快,东暖阁内,只剩下朱常洛和朱由校这对父子。
除去父子,他们的另一个身份,一个是大明现在的皇帝,另一个则是大明未来的皇帝。
和父皇朱常洛独处,对朱由校来说,并不多见。所以,此时的他非常紧张。
与此同时,朱由检有些犹豫,要不要向父皇说说夜间梦中之事。
搀扶着朱常洛坐起来起来,朱由校还没想到怎么开口,耳畔就传来声音:“前段时间的课业完成的如何了?”
一提到课业,朱由校就有些头大。因为幼时,祖父,也就是万历皇帝对其父朱常洛的不重视,连带着对他这个皇孙都有些不感冒。
其中最为明显的一点就在于教学上。
平时里,多是宫里几个识字的小太监,还有生母王氏会教授他一些简单的文字。
作为父亲的朱常洛明显也忘记了对儿子的教育,直到一月前登基为帝,并想着立皇长子朱由校为太子时,才想到长子的教育有缺,当即让几个名臣教导之。很多时候,朱常洛还会亲自检查长子的课业。
“回父皇的话,几日前,刘先生教了《论语》,皇儿尚在熟记之中,只是内中真意尚有不懂之处……”
朱由校口里的刘先生,名叫刘一燝,亦是今夜召集的十三人之一。
“既为我朱明储君,于儒家经典自是不能落下,刘一燝又是博学之士,你且要记得多学多问。”
朱常洛每说两句话,都会深呼吸几口气,以积蓄力量。一旁的朱由校自不敢也不会反驳,频频点头称是。
紧接着,泰昌帝的语气一转,脸上虽泛着倦意,但眼中却精光一闪,端详着长子的脸庞,带着考校问道:“朕听西李她们说了,这几日你都守候在朕的身边,你之孝心,朕心甚慰。
但朕的身体……只怕没有多长时间了!
若朕走了,你认为当如何治理好这大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