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钱童
曹成北住在最宽敞的一间,算计时日墨山该回岐陵山之后,前几日他便从自己房里搬了出来,让钱童和许承泽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了新的被褥,许承泽又掌眼添了些花瓶之类装饰,但房间宽敞,显得有些空旷。
钱童带着林月汐回房的路上一路都在讲着北东西南帮的种种,林月汐知道了今日给自己开门的叫魏兴生,祖传的屠户。
但是他爹在他小的时候被人拿自家宰猪的屠刀砍死了,他娘被砍他爹的那人霸占娶回家了,那时他十四岁,还未学着宰杀猪羊,但自小拿屠刀当玩意儿耍,待他长大几岁,拿着砍死他爹的那把刀冲进了那人家中,砍死了他和他的三个儿子,他娘看着满地的血昏死过去。
后来他便进了牢狱,先帝病重大赦天下时跟着曹成北一起从牢狱里出来的,是北东西南帮的“建帮元老”,所以曹成北器重他,但闲时不许他用刀,更不许他宰杀猪羊。
许承泽是前几年才来的,据说那日大雨,他晕在了北东西南帮的大门外,帮里人皆以为他死了想要把他拖走,曹成北见他左脚微微动弹大吼一声把人抬了进来,后来就再也没出去北东西南帮的大门,“北爷救他一命,他自然感恩戴德!”钱童如是说道。
帮里有个郎中,姓李,是曹成北打晕了用麻袋装进来的,后来又把他的妻子也接了进来,每月给他的钱比他半个月给人看病得的还多,他便也就乐呵呵地留在北东西南帮,每日捣药,身上一股子药味,说道此处时,钱童捏了捏鼻子,好似闻到了那股子气味。
帮里除了许承泽还有几个读书人,陈农也念过书,但是进了大门就再也不想考取功名了。
“帮里逍遥自在,不比那些官老爷们差!”钱童拍拍胸脯说道。
“你不是刚来吗?”林月汐皱皱眉,她记得曹成北介绍他的时候说他和自己一样初来乍到。
钱童转头嘿嘿一笑,“我嘛,来了四天了!四天了!”他伸出四根手指来在林月汐脸前晃了晃,“四天了,早就把北东西南帮摸得透亮了!”他得意地笑着,朝林月汐扬了扬下巴。
钱童个子小,也只是较林月汐稍稍高出去些许,林月汐打量着他的模样,问道:“你今年多大?”
钱童嘿嘿一笑,“十八。”
十八,竟和自己同年。
钱童腊月生的,知道林月汐三月生日时吵闹着不叫她三爷要叫她姐,林月汐笑道:“只要北爷愿意,你爱叫什么叫什么。”钱童一听,立刻蔫了下去,伏在林月汐耳边轻声道:“你可千万不要跟北爷说,不然他真能打断我的腿,我还有一个相好的姑娘······”
“她爹娘还没点头,若是你瘸了,她定然也不愿意了,终身大事,万不可毁在这条腿上!”林月汐忍着笑,看向钱童的左腿。
钱童刚咧开嘴笑了笑,林月汐稍稍一皱眉,又道:“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说罢,笑眯眯地看着钱童,钱童脸上一僵,裂开的嘴苦涩地抽动两下,连忙扯了扯林月汐的衣袖,“三爷,你可别跟我开玩笑,我胆子小······”
钱童乞求似的看着林月汐,林月汐噗嗤笑出声来,钱童这才松了口气,挠着头道:“三爷,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林月汐笑着拍了拍钱童的肩头,道:“怎么?非要曹成北打折你的腿,我才算够意思?”钱童苦涩地笑着,“三爷真会开玩笑,我就知道三爷不是这般凶恶之人,您自己瞧瞧自己的模样,宛若仙人,那古时候的什么——东施——也比不得您呢!”
“那是西施。”林月汐面露苦色。
钱童咳了两声,挠着头道:“管他西施东施北施南施,反正您就是天女下凡,这辈子能伺候您是我钱童前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像您这般美人儿,定然都是心软的。”钱童讨好似的看着林月汐,林月汐笑道:“你这话,我原本是信的。”
“您不能不信啊!三爷!我说的句句是实话!那什么西施照您差远了!您比她美多了!”钱童一脸认真。
林月汐摇摇头,“你见过?”钱童眨巴眨巴两眼,道:“我上辈子见过。”说罢,自己嘿嘿地笑了起来。
林月汐撇过脸去笑着,初来时的担忧此刻竟全都消减。
钱童见她笑了,更是开心,又开始滔滔不绝地念叨着北东西南帮几十口子人。
有许多个是从大牢里就跟着曹成北的,剩下的大多都是为了报仇留在这里的。
本来曹成北说过,仇报完了,人是走是留皆可,但走的没有几个,所以北东西南帮人也越来越多,前几年的时候已经有百十口子人了,但曹成北嫌人太多,拿银子把家里有妻儿父母的都打发走了,“听说那天好多人都哭了,几十个大老爷们抹着眼泪从这个大门里出去的。”
钱童说着,神色有些黯然,他稍稍顿了顿,道:“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被北爷赶出去的。”他耷拉着脑袋,完全不似起初那般。
“为何?”林月汐问道。
“我父母健在,也没什么仇怨,前几日我娘病了,我爹和我借了邻居家的车拉着她去找郎中,路上正好碰到了北爷,北爷扔给我一大包银子。后来,我来把银子还给了北爷,跟北爷说我不走了,北爷踹了我两脚,”说着他揉了揉腹部,“现在还疼呢。”他撇撇嘴,露出些笑来。
“他说我识字儿,就算不接着念书考取功名,也能拿着银子置办些小生意,足够养活我和爹娘了。”钱童道,“可是我只想留在北东西南帮,我娘说,北爷是个好人。”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林月汐,又道:“北东西南帮,都是好人。”
林月汐垂下眸子,竟有些动容。钱童嘴里的曹成北与她往日听闻中的好像不是一人。
“北爷说,我就是一时兴起要来这里跟着他耍耍,过不了几日肯定要走,到时候叫我连那包银子都带着。”钱童又道,“可是我是真的想留在这里,不是一时兴起。”他撇撇嘴。
“你识字?”林月汐问道。
钱童点点头,“我娘之前是一个大户人家里的丫鬟,我小的时候跟她去玩过,那家老爷说我看着机灵,就叫我陪他儿子念书,我就跟着认了几个字。”
“那,后来呢?”
“后来我娘染了病,总是咳嗽,他们担心是恶疾,就给了些银子把我娘打发走了,我也就跟着出来了,没再念过书了。”
钱童说得平静,却让林月汐觉得有些凄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