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文长依
她眸底无波无澜,他眼中饶有兴趣,对视良久,她说:“能杀北君王的人。”
话音落地,饶是南萧也变了色,唇角的笑容渐渐冻结,眸底浅淡的颜色旋即被一层泼墨掩盖,抿了抿唇,“楼王,说话可要好好说,这天下,因为乱说话死了的那可是浮尸百里的。”
“怎么?原来南王也有害怕的时候?”她挑了眉,讽刺的勾了勾唇,转身,走到书桌前,卷起那副未完成的画作,“你在五州之国转了那么多年,江湖没能涨你的志气,反倒让你变得畏手畏脚了?”
南萧顿了顿,看着她的背影,不得不提醒道:“五州能人异士众多,本王不敢自视甚高,倒是楼王年纪轻,还是小心为上。”
把画作装进竹筒内,用红丝带绑好,放在墙头,闻言,她点了点头:“南王倒是难得的谦虚,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刺杀颍州佣兵王墨子愁,算是成功呢还是失败呢?”
说到这件事,南萧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反倒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往椅背上轻轻一靠,微眯了双眼,闲散的仿佛是过来寻了友人聊天解闷的。
赤红的薄唇妖艳的不似凡人该有的,倒像是林间吸血的妖精,眉线轻佻,魅惑天成。
这样的男人,还真是到哪都是致命的。
楼凝看着他,念起前世的自己,也是那么不可一世,父皇曾说,她是天下最美的人,绝代风华,倾城倾国用在她的身上都不过分,她不大懂,跑去问哥哥,楼天阴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脸蛋,说:“意思就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想娶你。”
她不依,抱着楼天阴的一只手臂摇晃:“不要,我谁也不要,我就要哥哥。”
脑海中的记忆便停留在那最后一刻的美好时光,到死,她都没再见过楼天阴,她的怨,怨的何尝不是他的消失?!她到死,都没能看他一眼。
她以为他会来的,会来救她,哪怕到最后,奄奄一息,她都瞪着眼,看着不知道何处的远方,希望那抹身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可是,没有。
她连最后的呼唤都没能把他唤回来。
南萧的声音把她从遥远的记忆中唤了回来:“楼王对本王的行踪可真是了如指掌啊,本王倒是疏于防范了,这些年也该清理清理废物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不知道他的底细,甚至现在连站在自己面前说话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而她却对他如数家珍,这对一个帝王来说,简直比打脸还要侮辱。
楼凝瞥了他一眼,下了驱逐令:“既然如此,你也该回去清理清理了,再待下去,本王也没有理由不动手了,就算本王情非得已,势不待人,南王还是念在本王初登基,内忧外患的好。”
虽然杀了一部分有异心的外戚,可并不代表,清理了朝廷上所有的佞子。
她现在的地位岌岌可危,要说稳还太早。
南萧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她的个子算是高的了,可在他面前仍旧矮了半个头。
一个抬头,能看到他完美如雕塑的下颌线,红唇近在眼前,目光上移,对上一双深沉的眼眸,那里面满是冰冷趣味的笑意,“楼王的手段,本王相信。希望你不是北君王的人,不然交上手,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欠你的这条命,本王不会还了。”
他说的理直气壮。
她双手环胸,浅笑自如:“自然,顺手而已,南王也莫放在心上。本王也说了,本王无论是谁,都只是能杀北君王的这一个身份。”
她强调的是能,而不是会。
这种狂妄自大,让南萧皱了皱眉,鼻子里轻哼出声,甩手离开:“楼王不要搬石头砸脚。”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她依旧靠在长木书桌上,抬了头,看向头顶红漆房梁,微微发呆。
重活一次,只为杀一个人。
这就是她的使命。
她会比任何人都狠,比任何人都嗜血,比任何人都残忍。
闭眼未休息半顷,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她一个抬头看见文太傅文长依站在门口,双手缚在前面,摆着恭敬的姿态,峨冠博带,身姿挺拔。
文长依是她和哥哥的太傅,哥哥脑子聪明,学什么都快,久而久之,文长依变成了她一个人的。
这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身份的人。可以换句话说,是亲信。
文长依年纪渐长,二十六七,却未曾娶妻生子,若是以后有个万一,要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男人是少有的圭中之玉,沉静、素雅,唇红齿白,一身白色长衫披肩,腰间樊玉坠挂,墨发随着他的低头微微遮住了他的眸子,长睫轻轻煽下,永远一副洗耳恭听,不骄不躁的模样。
楼凝初见文长依伊始,便觉得这个男人真是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舒服,长的也是如此的好看,就想炎热的酷暑迎面吹来一股清凉的微风,让你浑身上下像是在大海上沉浮。
可是往往一个人太过沉静总会给你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看不透,猜不准。比之文长依,她比较喜欢那些有功利心的朝臣,至少她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人一旦有了欲望,就会有弱点,有弱点,她就可以随心所欲的一击毙命。
文长依,他想要什么呢?
视线在对方脸上停留的时间太长,而那个人仿佛察觉不到一样,敛了长袖,眼观鼻鼻观心,站的像是入定的和尚。
“何事?”她慵懒开口,双眼重新阖上。
男人适才缓缓开口,声音低磁,像是古墓晨钟,“今天杀了边丞相,虽然对朝中几个人有震慑作用,可难保他们不会兵行险招,连边厚春都被几个人联合推了出来,可想而知,这几个人的势力已经不单单在昭华了,恐怕这几个人当中有五州的人。”
她闻言冷笑出声。她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若当中有五州的人,那么必定是北君王的人,再换句话说,万一是中州直接过来的人,那么她这楼天阴会是他北君王第一口撕咬下来的肥肉。
房中再次陷入了沉默。她没有接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文长依抬眸看向靠在椅背上的女人——她闭着眼,大多数时候,她除了处理事务,便会一坐坐很久,据平卯岁所言,她这位新皇,睡觉从来不在床上睡,实在累的慌,也只是在榻上眯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