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婚姻就像赝品

第22章 婚姻就像赝品

晚上的生日Patty是约在了KTV里,宁一也没让陆昊来接,我和她两人一起去了。

当我们相偕走进包厢时,发现有不少人。除去陆家两兄弟和萧雨外,都是些陌生的男女,后来一问才知原来是他们公司里的员工。

我跟宁一落座后,生日会就正式开始了,战争也开始了。

萧雨这个寿星被推着唱了一曲,宁一立即上前也捏着嗓子迎战一曲,于是在各有千秋下,大伙怂恿两人比拼。那头萧雨柔柔媚媚吟唱,这头宁一婉婉转转浅歌,两人赛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

中途反正也没我什么事,就尿循出去溜达。宁一此时满能量战斗中,暂时用不到我这边的火力。哪知从洗手间的格子里走出来,就见刚还战得热乎的其中之一推门进来,萧雨看到我似有一愣,转而就笑问:“你也在啊?”

这不是很显然的事嘛,我指指门:“你慢用,我先出去哈。”脚刚抬起,就见萧雨好看的眉微蹙了下,我一反思立即了悟过来,连忙解释,“我意思是你慢用厕所,诺,这间是空的。”刚那“你慢用”三字,通常是用在饭桌上……

看她神色不悦,应是挺急的,也不占位了,赶紧让出好位置,错身而过时却听她喊:“敏子,能聊聊吗?就两分钟。”我顿住脚,只听她说,“敏子,当年的事,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我眨了眨眼,甚是困惑:“当年什么事?”却见她脸色变了一变,面上露出哀戚:“敏子,你何必如此挖苦我呢?”更加困惑了,这哪跟哪呢,我哪里在挖苦她了?是不是喝过洋墨水之后,交流起来比较困难了,思想走不到一块了。

于是我语重心长道:“那个萧雨啊,你人回来了,就可以把洋气放下来啦,要不……”我指了指脑子,“没法沟通。”估摸着两分钟时间也到了,就不耽误人家解决需要,免得憋出病来了,那可不好。

拉门迈出,关上门的瞬间听到萧雨幽幽而言:“苏敏,你不过是仗着陆向左喜欢你。”

我嘴角抽搐了下,且当耳旁风吹过。但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应该说这个曹操就站在包厢门前靠墙吸烟,听到我的脚步声侧头看过来,目光触及我时,那唇角的弧度就上扬了。

瘟神,躲不起还不能避之吗?转身而走,听身后劲风而来,条件反射往旁闪过,肩膀刚触及墙时,就觉一股重力而来,我被推靠在了墙上,立即陆向左浓郁的气息逼近。没待我开口,“阿左!”一声柔音从左耳方向传来,那个位置恰好就是洗手间方位,扭头一看,原来是萧雨姑娘释放回来了。她的面色被灯光照得挺白的,我怀疑那上面堆了不少粉,到底是没宁一天生丽质好看。

借她一打岔,我一个重掀,将陆向左逼近的身体推开了。我念起上回宁一说萧雨喜欢陆向左这事,眼珠滴溜溜一转,有了,轻咳两声开口:“陆向左,你喜欢萧雨就对她直说啊,男子汉大丈夫还这么遮遮掩掩的,正好乘现在这个机会,表白去吧。”

自觉让出单独空间让他们“把话摊开了说”,迈过一步准备去推门,却听耳旁清凉的声音起:“我陆向左这辈子只对一个女人表白,就是你,苏小敏!”我翻了个白眼,懊恼地回头:“能不提这事吗?黑漆漆,冷寒寒,风透到骨子里,有这种告白方式吗?你那是在整我!”

“苏敏你……”萧雨突然出声,一脸愣怔地看着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萧雨你闭嘴!”宁一的震喝声来自门前,她一个闪身挡在了我跟前,怒斥出声,“陆向左,你最好带着萧雨立刻滚!滚回你的美国去!”

“宁一,你这是干吗?”

我又一次闻声扭头,得,陆昊也出来了。

先不说宁一为啥跟张开翅膀护犊的老鹰似的,就是陆向左那神情,够迷离难解的。

突然萧雨笑了,她似恍然而悟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哪里不对劲呢,怎么苏敏看到我半点反应都没。阿左,这就是你不惜放下一切回来追逐的原因?你以为她忘了那些事就能和你从头来过?呵,苏敏,你的人生是一场不完整的可悲!难怪你老公不要你呢。”

“萧雨!”“小雨!”两声男音呼喝起,伴随着一声脆响。我目瞪口呆,宁一居然飞扑过去扇了萧雨一巴掌,需要如此激动吗。不是该把动武的角色留给我吗,怎么自己动上手了?只见宁一怒指着萧雨的鼻子:“我警告你,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

陆昊率先走了过去,拽过宁一,担忧地问:“小雨,你没事吧?”这情形把我给看怒了,你丫陆昊还顾虑不顾虑宁一的感受了,有你这么当着面对狐狸精嘘寒问暖的吗?闺密是拿来做什么的?闺密就是该埋汰时埋汰,该并肩时并肩,我冲上前抬起大脚就去踹陆昊的腘窝,他一个不稳,半跪在地,方向刚好是对着宁一的。

“敏子你……”

“我怎么了?”怒瞪一眼,这时候我也不怕翻脸了,看着宁一那强忍着咬唇的表情,心里憋得慌,“好你个陆耗子,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是想脚踏两只船呢,有你这么差劲的吗?当初我就不该应了宁一的情,给你当那什么伴郎,真是便宜你了。”

我又侧头看向萧雨,实话实说:“知道为嘛从小到大我与宁一好,不喜欢与你玩在一块吗?因为你这人太阴!不过刚好和一个人是天生一对,喏,就是你们家陆向左,赶紧地,把人巴着去,别在这唧唧歪歪的。至于我跟我老公的事,就轮不到你来说话了,闪一边去。”

居然敢埋汰我家子杰不要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雨被我折损了一顿,脸色极其难看,旁边陆向左说话了:“小敏子,你真觉得我和萧雨是天生一对?”我嗤之以鼻,对此人不屑理之。就在陆向左眉毛上扬着准备再开口时,宁一忽然截断他的话:“好了!敏子,我们走!”说完就拽住我的手大步离开,身后目光紧随。

从KTV埋进漆黑夜色里时,迎面而来一阵清风,吹散了刚才的一些郁气。觑了一眼旁边宁一的神色,她在出了门后就松开了我的手,敲着高跟鞋走在人行道上默不作声。这是极少见的现象,哪次她跟我在一起,不是聒噪得很?

“那个啥,宁一啊,今晚咱俩其实是胜利了的,刚那一巴掌打得脆响脆响的,完了最后我们还是完美谢幕,走得那叫一个气势磅礴。咦,你在看什么?”

我抬起头顺着她的视线去看,一片漆黑中,只有几个星星微微眨着眼。

“我在看有没有太阳。”

神经病!“晚上怎么会有太阳呢?”

“正是这个理啊,可是你苏小敏也学会安慰人了,这不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吗?”

好了,我沉默了,这女人神经强着呢,根本无须我替她操心,还有工夫来消遣我。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拿肩膀顶了顶她问:“那萧雨说我忘了什么事,这是怎么回事?”

“有吗?你听错了吧。”宁一装糊涂。

我朝她嘿嘿一笑,直接戳穿:“宁一,别给我装没事,虽然没听明白她说什么,那意思我还是能领悟出来的。貌似我跟她以前有过节,所以她觉得我对她太友善了,刚我想了一路,也没想出和她争闹吵架过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一摆了摆手:“哎呀,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你也说萧雨那女人阴了,指不准你什么时候得罪了她,自个儿都忘了,然后她那边还惦记着呢。别提她了,闹心,不晚了,我们打车回家吧。”她径自走到了路边,招手拦下一辆空的。

回到家后想想都觉得郁闷,被萧雨说成老公不要我了,真够光火的,一咬牙,也不发什么段子了,直接拨通了手机。等待接通的时候,心提到嗓子眼,呼吸屏住,终于那边传来熟悉又好听的声音:“喂?”

瞬间我就激动了,张口刚喊:“子杰。”却发现那声唤不是出自我口,来自电话那端,而那声音正是余浅姑娘的,下一刻就听他道:“先不说,晚点再打给你。”随后沙沙声传来,却不知是他没按断还是怎么的,那头的声音传来。

“若若,还记得我对你的承诺吗?”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还有……许我一生安若。”

嗡!我在电话这头脑血直冲上顶,耳边一片鸣声,温柔的语调里带着眷宠。那声若若,似含在嘴边的宝贝般呢喃,那个承诺……

按断了电话,又按了长时间红色键,关机音乐起,屏幕变黑。

把手机扔在桌面,快步走进阳台,推开窗,扑面的冷风侵来。一个寒簌间,我仰头望着星星慨叹:好美的誓言啊,只要你要,只要我有,许我一生安若。

今晚我犯了个大错,不该忍不住给他打电话,不该在他说晚点再联系时没放下手机,更不该在发觉他没有按断电话后去偷听,最后落得个凄凉孤单的境地。遥远的Z市,他陪在她身旁,承诺着美丽的誓言。

如果说“许我一生安若”我还能当成是一名兄长在呵护妹妹的亲情,那么“只要你要,只要我有”这一句,我要如何自欺欺人?

牵动唇角,想再来个苏敏式的标准笑容,却发现嘴角僵硬得连上弯这个动作都做不来。有些领悟为啥他总喜欢站在阳台上想事了,原来此处的视觉如此开阔,因为楼层高,几乎可以看到H市的全貌。远处的霓虹长桥,五彩斑斓,比那天上的星星美多了。

回屋搬了躺椅过来,又从衣柜里找出毛毯,就这么躺在阳台上,吹着凉风慢慢进入梦乡。入梦前心里如是想:看吧,我还是那没心没肺的苏敏呀,都这样心凉了还能睡着。

是被拍门声给吵醒的,中间还合着宁一的声线与小白的呜呜声,这丫怎么又跑来了?直起身时顿觉浑身酸累,头晕脑涨的,鼻子也塞了,抬头一看,还在阳台的躺椅里,窗户洞开着。嗅着鼻子去开门,宁一劈头就道:“敏子,打你电话关机,你这是消极旷工!”随后审了审我的神色,抬手探我额头,微变了脸,“你发烧了?”

有吗?只是有点小伤风而已。我还没说什么,她竟拽住我的胳膊往门外拉:“走,上医院去。”直接被她雷倒,一个小感冒至于上医院吗?“家里有药啦,吃上一片就没事了。”身体素质强如我,何曾需要上医院了?

宁一是一刻也不等,火急火燎把我拉进了医院,反常地前前后后跑腿排队。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我就怒了,那蒙古大夫,拿个什么小电筒照了照我的喉咙口,量量体温的,就随随便便开了挂三天的点滴,而宁一这丫还举双手赞成!

原本还不止,建议说住院,被我一口否决了!我苏敏得个小感冒就搞住院了,以后还混不混了?宁一想劝解,被我按了个“STOP”的姿势,总算缩回了废话。

两瓶点滴挂下来,感觉起身时脚都在打飘了,怎么这挂了点滴后反而比没挂更严重了呢?医生不会是开错药了吧。宁一当机立断决定把我捎带上去她家,可就近照顾,怕我一个不小心在家里头自生自灭了。

因为头发昏,有气无力地问她,我要是去了,不会妨碍她跟陆昊那个啥吧。她默了两秒后开口:其实,自从萧雨回来后,他就没住我那边了。于是我沉默了,敢情是这丫心底压抑难受,要找我陪呢。

我没有再提反对意见,但还是得回家一趟,不能把小白给忘了。我回家里捎带上小白,拿了些换洗的衣物就跟着宁一蹭窝去了。

本还想着这回小白又有伴了,宁一那头萨摩虽然高大了点,但贵在性格温善,与我家小白正好趣味相投。哪知到她家前前后后没找着那头萨摩,问起才说陆昊对狗毛敏感,就把萨摩送走了。我顿住,好半晌才冷哼了声道:“宁一,你丫可真够心狠的。”

她为了陆昊不仅没有原则,而且毫无底线。

就像我……

但这次那个“只要你要,只要我有”的誓言是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这不还应景地生病了吗,且等我气息稳了再说吧。

可我这口气还没平顺过来,晚上就接到了子杰的来电。他问:“你昨晚怎么关机了?”我想了想,回:“手机没电了。”这是最官方的回答,也无漏洞。他默了一秒后又问,“你现在人在哪?”按平时我的脑袋瓜肯定没法反应那么快,可今儿不晓得是不是突然开智了,立即敏锐察觉到情况问,“你回来了?”

那头的他轻嗯了声,我的手颤了下,他回来了……

在昨天之前,我每一天都在盼着他能早点回来,可昨天不巧听了那句誓言后,我开始害怕他回来。因为他的回归只可能是来向我索求那个答案的,也许甚至都无须答案了,只是来与我谈谈那离婚协议。

“宁一这边出了点事,我陪她几天。”

他这回沉默了足足有五秒,才道:“嗯,过两天回来时,我去接你。”

我也学他轻嗯一声,然后无话可说,拿下了贴在耳边的手机,按了红色键。我浑浑噩噩地开始做梦,里头统共就一个人的身影,板着脸训斥的、怒目瞪我的、说讨厌我的,还有拿着疑似文件的东西推向我的,全是子杰。

模糊中似感觉身旁有人声,几度想睁眼看看宁一是在和谁说话,可是眼皮沉重得连眯开一条线都困难。意识昏沉,知觉却在,有人将我抱了起来,身体在行走中,等到消毒水味道入鼻时,知道身处何地了,显然是又回到医院了。

我睁眼是满目的白,耳旁有争吵声传来,来自门外。侧耳听了听,好像是老爹的声音,还是在发火,不知道谁又在挨他骂了。因为刚醒过来,脑袋如定格了般迟钝,头顶还在吊着点滴,所以外头的杂音被自动过滤掉了,也没听进耳里去,只对那个受老爹骂的人抱以同情。

咔的一声,门应声而开,我侧目而看,怔住!

想过进来的会是宁一,会是医生,会是老爹,会是其他任何我认识的人,却没想推门而入的居然是子杰。下一刻我就在心里骂宁一了,肯定是她通知他的,她以为我头昏脑涨病弱时最想看到的是他,可不知道我偏偏最不想看见他。

因为我害怕……

避了又避,终还是要面对。咧了咧嘴牵出标准的苏敏式笑容:“你怎么过来了?宁一就喜欢大惊小怪,不就是个小感冒吗,吃了药睡一晚就没事了。不但把我送医院,还通知你了,搞得我好像快挂了似的。”扒拉了一大堆,发现他一直沉默着站在门边不动,我说不下去了,不知道后面该如何扭转这僵凝的气氛。

一声轻叹从他口中溢出,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快步走来,手向我伸来的刹那间我条件反射往后闪躲,这是被他磨炼出来后的本能,结果是他的那只手僵在空中,而他的神情错愕。忽见他一瞪眼:“躲什么?”爪子落在我头顶,轻抚……

我心头颤了下,微微避开他的视线。

“昨晚简宁一打给我电话时,你已经高烧烧到40摄氏度,要是再不把你送医院来,我怕你本就智商不高的脑子要烧成弱智了。”

40摄氏度?有这么严重吗?难怪后来头昏昏沉沉,眼睛都睁不开了。等等,他这是在向我解释?还别说,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连忙转移话题问:“那宁一呢?怎么没见她?”

“人家为你忙了一宿,还不放人?我让她回去休息了。”

我扭头看了看窗外天光发白,竟是快天亮了。这个话题被堵死了,只好另辟他径,想了想后提议:“那你要不要也回去休息下?”如果是半夜里热度起来的,那宁一为我忙一宿,他应该也忙半宿了吧。

他不说话了,黑幽的眸子盯着我,看得我心底发虚,他不会打算乘我“病弱”时提出那件事吧?视线触及某处,我立刻高呼:“呀!点滴瓶空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遂道:“我去喊护士。”

等他身影在门口消失时,我轻拍了拍回落的心,也算是避过一劫。笃定主意等下直接装睡得了,他总不至于对着个“昏睡”中的人说啥吧。护士进来麻利地为我换输液袋,嘱咐了两句就走人,我佯装打着哈欠,睡眼蒙眬地对他说:“好困,我再睡一会儿啊。”

闭眼时,听到他在轻嗯,语音疑似轻柔。

向来自诩身体倍儿棒的我,这回蔫了。哪里知道一场阳台上的伤春悲秋,引发了一个小感冒,到最后居然演变成各种感冒症状纷纷而来。发烧、流涕、咽喉痛、咳嗽,样样都兼顾了,合着那病菌把我当成载体了,在体内繁衍不息呢。

到后来我连嗓子也哑了,出口的声音跟破葫芦一般,几次尝试之后,就没再开口,太损形象了。不过如今我在子杰面前,也基本没啥形象可言,有气无力躺了三四天,头发乱糟糟的,脸色吗也就不说了,有谁生病中还能红润润呢。

终于这天在我的坚持下出院了,是乘着子杰不在的白天。站在医院门口时,我打了个电话给他,告诉他这事,然后把个人计划也跟他报备了下。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时声音清冽:“苏敏,如果你真暂时不想看到我,那这阵子我就先住宿舍这边吧。别去简宁一家了,总归还是自己家里方便。”

耳边的嘟嘟声响了很久我才放下电话,宁一提着我的包歪着脑袋问:“怎么说?”我冲她咧了咧嘴,“走吧,上你家去接小白。”

“你男人说啥了?”

我抬头看了看云层背后的太阳,遥不可及……“他说近日那边事多,就留住在宿舍了。”

宁一又冷笑了,我觑了她一眼,直觉这丫目前有愤青的潜质。回头走进她家门,立即顿悟过来她这回怎么就不留我了,玄关处的男式皮鞋,屋子里四处满溢的男性气息,得,这丫又回春了!

果然,卧房门后陆昊从里头走出来,看到我怔了一下,随即笑问:“敏子,出院了啊。”我鼻子轻哼当应答,他得庆幸没有衣冠不整,要不然我会控制不住再踹他一脚。

找到小白抱起就走人,到了门边听陆昊提议:“我开车送一趟吧。”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他又转了语锋,“要不叫阿左过来,那天半夜接到宁一电话时,他比我们都要着急,一路抱着你冲下了楼,又冲进了医院。”

我倏然止步,惊愕地回头。是陆向左送我去医院的?不是子杰?侧头看向宁一,从她的神色中得到了肯定,她小声开口:“那晚你高烧不退,我急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打电话给阿昊,没想陆向左也赶来了,后来才通知你老公的。”

我一口气没上得来,噎在胸口处,闷痛不已。转身就往门外走,到电梯前,宁一追上来,有些怯懦地唤:“敏子。”许是从没见过我发这么大的火,被我给镇住了,不过我是真的憋火。

我压着嗓子耐着脾气问:“宁一,你给我一句话,你跟屋里头的男人,是不是在那晚和好的?”在她艰难地点下头后,我也学她冷笑做愤青了,指着她的鼻子道,“好你个简小一,重色轻友,拿我当你追陆耗子的桥梁呢。你给我闪边点儿,姐这阵子都不想看到你。”

电梯门开,我闪身而入,关门的一刹那,只见宁一惊惶的小脸被掩在了门外,我对其比了个中指,表达对她的彻底鄙视。

回自个儿窝,风平浪静地一日过一日,到第三个礼拜,住宿舍的人扬言回来了。

子杰满脸写着有话和我谈的意思,心在下沉,是到了开诚布公摊牌的时候了吗?早知道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决定回新家来住,不就在等着这一天?

耷拉着脑袋坐下,心凉如冰地等待着审判,等待着那两个字从他嘴边滚落。可是在听他讲完事情后,我惊疑地抬头:“去C市?参加你堂哥的婚礼?”不是和我谈离婚的事?!

子杰点点头:“明天就举行婚礼了,我们最好今天就赶过去。”

C市,他的家乡,跟他结婚至今,我都还没去过呢,他这是特意回来跟我说这件事的吗?带上我一同前往,是以妻子的身份吧。等等,他堂哥不就是许子扬吗?我不由得问了一句:“你堂哥和谁结婚?”

他微蹙了下眉,我也没等他回答,又开口确认:“是不是余浅姑娘?”可别是其他什么童姑娘啊李姑娘的,只见他点点头道:“自然是他们俩结婚了。”说这话时,他的眉眼是疏散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着,显然是心情不错。是因为看到余浅姑娘终于得到幸福而喜悦吗?

不管如何,他不是找我谈那事就行,其他事都OK。我指了指那头流着哈喇子的小白,问:“那它呢?一起带上吧。”他扭过头,若有所思两秒,回头时眼底融了笑意,“你想带就带吧。”

于是,随意收整了下,我带上小白,坐上他那辆越野车,往C市而驰。

一直到夜里十二点左右才抵达,被子杰带进酒店套房时,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沾床就睡,一夜无梦,直到清晨才迷糊醒来。

扭头间见一张放大了的脸在我旁边,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窗外的阳光恰好打在他身上,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如此近,呼吸都能闻到,独有的清冽气息,那么熟悉。

敛转目光,见小白躺在茶几旁边,地上铺的是极软的地毯,神情惬意。一男一女和一狗,似乎在静默中圈画了这个狭小空间的温馨。

是手机铃声打破了沉寂,我们匆匆忙忙吃了早饭,就急赶着说先回老宅一趟。到那边,发现公公婆婆都在屋内,还有一大堆的长辈。进门婆婆就把子杰拉去帮忙了,安排一些长短的事,却没派我做事,在几次被要求“让让”后,我只好抱着小白退回了院子,然后看着大伙忙忙碌碌。

似乎,我被隔离了……

摸了摸手腕处的那个玉镯,安慰自个儿只是今天办喜事,我又是初来乍到,被当成客人也不奇怪。因为知道自己的毛躁性子,平日里可都不敢戴着这翠绿的玉镯,但这回跟着子杰回来C市,务必是要见公婆公公的,所以临走前我又跑回去把镯子给戴上了。

“那镯子你还戴着?”

我微微一怔,眼前是一双金色的靴子,抬起头就见小婶婶逆着阳光低头,注目在我手腕处。我笑着起身唤:“小婶婶。”刚人太多,一时也没得空与她交流。

突见她凑近我,唇角的弧度有些诡异,随后在我耳边轻语了一句,转身走进了大厅。我则呆愣在原地,垂眸看着那抹碧绿色。刚她在我耳边说:你戴的那个镯子是我从旧市场上随便买来的赝品。

抬起手腕对着阳光照了照,是赝品吗?对玉没研究,看不出来。那如果是赝品倒也无须紧张怕打碎了,就这么戴着吧。只可惜了我还以为此举能拍拍婆婆马屁呢,反倒是提供了笑料,倒也未尝不是一乐,挺好的。

子杰忙完过来喊我,说是要去酒店那边了,我笑着迎上去。

到了婚宴处,子杰拉我坐进了一群年轻人中间。今天的余浅姑娘好漂亮,一袭长白的婚纱把她的玲珑婉约勾勒到极致。站她旁边的新郎官许子扬是英俊帅气又丰神俊朗,郎才女貌说的就是他们。

我悄悄注目身旁的子杰,他的脸上始终都面带微笑,眼角和眉梢都上扬着。席散时,子杰脸颊微红,喝了不少酒,似已半醺,等回到老宅后,就蒙头大睡,独剩我百无聊赖。

第二天,家宴。

席到中途时我想起小白今儿还没喂狗粮,跑楼上拿了食料去院子里。起身时从门堂处往内看,纷繁热闹有说有笑,多协调和满的一幕,我就不进去掺和了吧。

我就地坐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把小白抱在了怀里。

“苏敏,怎么不进去吃呢?”婉柔的声音来自身后,余浅姑娘!我僵了下转身,刚准备牵出笑容,却觉怀中的小白窜动起来,它似要跳出我怀下地,嘴里还发着呜呜急切的声音。

而那头传来惊唤:“小白?”

我怔了下,她也知道小白的名字?手上一痛,竟是小白狠狠咬了我的虎口,留下了极深的牙印,松手的一刹那,白色的身影飞扑向余浅。不过是瞬间的工夫,原本还在我怀里的小白,已经扑进了她怀中,仰着脖子呜呜直叫。依平时的经验,它这是兴奋与激动的表现。

原来,她们认识!

我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只傻愣愣地看着对面一人一狗亲昵着,脑中扑闪过一些画面,快得让人抓不住,但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新郎官许子扬从屋内出来,余浅姑娘转首问他:“小白怎么会在这里呢?我不是送到惠芬那边去了嘛,快说,是不是你特意安排给我的惊喜?”

许子扬低目扫了眼小白,勾唇笑了下道:“这小东西我给子杰养了,他倒是把它也给带回来了,这个惊喜可不是我给你的。不过,你要准备怀孕,一一又还小,还是少接触小白为妙,等生完了再把它接回来吧。”

“啊?给子杰养了?怎么没人告诉我呢?”余浅转目看向我,笑得十分柔和,“小白在你们那边没添什么麻烦吧?”

我牵强地笑着摇头,到了这时,还听不明白就成傻子了。难怪当初小白见许子扬时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难怪刚才小白不惜咬我一口,也要扑向她。

原来,不是小白和她认识,而是,她是小白的主人。

在许子扬说要回去继续敬酒后,余浅就与我客套了几句,把小白递到我手中。待两人身影迈入厅内后,院子又恢复觥筹交错下独有的宁静。我僵立凝目看里头的热闹,刚才觉得自己与之是格格不入,现在觉得我就是个外人。脚步移动,往大门的方向而走,我想安静一下,去外面喘口气。

小白似带着蛮横想要溜下去追寻主人,可我执拗地抱紧了它,仿佛抱紧它就能抱住幸福。我迈出了大门,随意往一个方向走,脑中纷杂闪过一个又一个与小白有关的画面。

第一次它进家门时,子杰对它的细心呵护状;它生病时,子杰焦急与恼怒,那一夜,他甚至亲自看护;后来无数次的点点滴滴,都可看出子杰对小白的疼爱有加,几曾我都羡慕它的地位赶超了我。原来它不是赶超我,而是从来就比我要高,因为,它是余浅的小白。

不知道是因我太专注回想那些过往,还是没留神脚下,当一个磕绊往前栽倒时,我只来得及松开手,不让小白被压在身下;而我重重磕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就是一声脆响,来自手腕,那个玉镯,碎了。

与此同时,小白撒腿而跑,跑的方向与位置正是老宅那处。我扭着脖子看它的小身影跳腾得欢跃,龇牙笑了笑,算了,到底是人家的小白,又怎能苛求它不忠呢。而且此举恰恰印证了它的忠贞,只是它把所有的忠贞给了原主人,至于我,不过是它一个临时的玩伴。

当初就说不再养狗了,因为太伤感情。阿土之后,我又一次将心扑在了小白身上,然后被狠狠伤到,这就是我不吸取教训的下场。虎口处的牙印很深,有些像当年陆向左咬我的那口,钻心地疼!扑腾着从地上爬起来,就地而坐在了路边的台阶上,膝盖处火辣辣的,应该是蹭破了皮,手掌上也有几条血痕,但没什么大碍。

凝眸在地面那片碎裂了的碧绿上,赝品,如此可好。

仿佛我的婚姻就像是它,从虚妄开头,然后揭开一层层的面纱,透露出本质,然后慢慢出现裂痕,到现在裂痕有崩裂的趋势。不由得想,子杰带我来C市,带我参加许子扬和余浅姑娘的婚礼,究竟是存了什么念头?是对过往的最后缅怀,还是要我再次看清事情的本质?

至少,小白是他给余浅的惊喜吧。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我家子杰。我轻忽而笑,很快前面“我家”两字就要去掉了吧。

接起电话,那头聒噪中传来他的声音:“你人呢?去哪了?”

“就外面走走。”

“刚妈问起你来着,快回来。”

挂了电话,我仰头吸了吸鼻子,阳光直射进眼底,有些刺痛。我咬咬牙起身,膝盖处已变成了麻痛,放慢了步子往回走。到得老宅门前时,就看到子杰站在那处,休闲的土黄色毛衣穿在他身,玉树临风当如是。

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如是问:“小白呢?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吗?”

怔住,刚它不是撒腿拼命回头跑的吗?“它……没回来?”迟疑的问话一出,他定住目光眯了眯眼,倏然转身入内,我跟着进入,院内确实不见其白色身影。厅内人声依旧鼎沸,他迟疑了下没惊动里面,只私下叫来家里的佣人询问,却都没人发现小白。

我想了想,小白从我摔倒之地往回跑,前后也就百米的距离,不大可能会去哪。于是开口要求:“我去附近找找,小白那么机灵,不会去太远啦。”哪知脚刚迈出门槛,就听身后一声沉喝:“苏敏,不要玩了,小白你藏哪了?”

身形僵住,如慢动作般转身,茫然而问:“子杰你说什么?我玩?我把小白藏起来干吗?”

他蹙着眉走到我跟前,目光微低地看着我:“没事先告诉你小白是若若养的,是我的错。你若是喜欢小白这样的狗,回去后我买一只给你。”

脑中思绪翻了又翻,将他的话组织了好几遍,我终于明白那背后的意思了,但还是不太确定。于是我问:“子杰,小白带来C市,是要送还给余浅姑娘,当作她的结婚礼物的吗?”

他沉默不语,只用深幽的眸子看我。

如此我就已有答案,牵强地笑起,仰着头倔强地又问:“然后刚才余浅姑娘在院子里的时候,你其实在旁观望。于是你就认为我在发现小白是她养的后,不愿还给她,就带着小白出门,把它给偷藏起来了。子杰,是这样吗?”

他依旧不说话,眉头蹙得更紧了,眼中似有迟疑和犹豫。

蓦然垂眸,我拼命睁大眼,仍拦不住泪夺眶而出,一滴、两滴……溅落地面,渗进土里。“我没有把小白藏起来,信不信由你。”语气委屈得都令自己觉得心酸。

“苏敏……”

我背转了身,任眼泪在脸上开河,难过的不是他将小白带来送还给余浅作为她的结婚礼物,而是他竟以为我会拿小白作为报复的工具,这叫我情何以堪?泪眼朦胧中,右手虎口上的牙印是那么清晰,小白留下的;而身后这个男人留给我的,却是噬在心头的伤。

终于顿悟,哪怕我再装疯卖傻,扮二糊弄,逃避做鸵鸟,也都无法力挽狂澜了。我和他早已站在一条长河的彼岸,看似近在咫尺,心却若天涯。原来,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泪水都已起程,我却忽然忘了是怎样一个开始,在那个久远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抬起头,迎向阳光,那个夏日,太阳要比这秋日更毒辣些。那个站在场地中央军绿色的背影,令我驻足,随后,沉迷的开始,直至沉沦……

“子杰、苏敏,你们都杵在这门口干吗?席都散了。”

婉柔之后,就听子杰惊疑声起:“若若,小白怎么在你那儿?”

“我正在楼上给一一喂奶,它偷跑上来了,一一看到它挺喜欢的,就在楼上玩了一阵。”

我不由得笑了,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转回头看了看那边站着的余浅姑娘。小白在她怀中温顺如小猫,一点都不像刚才那伶牙俐齿的样子。转眸凝向身前男人时,他眼中含着歉意:“苏敏我……”我破天荒大胆地用手捂住了他的唇,冲他轻轻摇头。

总说日久见人心,我用一片冰心待之,没有十分回报,也起码能有两分吧,可是偏偏我连那两分都没有。现实就是,与他处得越久,变得越加疏离。原因在于,他对我的疏离,犹存在骨子里,从一开始我和他的路就走错了。

他太高,我必须得用仰视的角度看他,这样的偏角也一直是我喜欢的,但此刻我说:“子杰,上回夜里你问我考虑好了吗?我一直都没有给你个明确答复,今天我诚恳地向你回答:考虑好了。”

轻忽而笑,捂着他嘴的手缩回时,手指有意从他唇瓣划过,揩了把油。既然把答复给出来了,那以后这样揩油的机会就没有了,所以,算是最后一次了吧。

侧头看向那边,余浅姑娘的身旁已经站着许子扬,男人的怀中抱着个可爱的小baby。他们相依的身体,靠得很近,各种亲密与眷爱,委实令人羡慕。美好的爱情与一家三口,这才是真正的夫妻,不像我和子杰。

好了,就这样吧,小白我也不用抱回来了,它找到了真正的主人,再不需要我。转过身,抬步,身后子杰在问:“苏敏,你去哪?”声音疑似干涩。

“就在附近转转透透气,放心,我不是小白,不会迷路的。”

大步而走时,我承认自己又撒谎了,到路边打车直接就报了车站。这个地方,这座城市我再也待不下去了。空气太凝滞,压得我都无法呼吸,我将此反应归类为水土不服。

坐上回程的大巴车后,我给子杰发了条短信:先回H市了,什么时候你把协议书拿给我签字吧。随后关机,头靠在窗玻璃上,我眯着眼看窗外的景色错落有致地往后退。

回H市的第二天清晨,我站在月华寺门前,幽幽古刹,鼻间浓郁檀香味。听说这间寺庙的神佛很灵,想着能否跟佛祖说说心中的悲苦,没准佛祖一个心善,就念了咒语,将求而不得变成了得。我回念一想,似乎自从那年还过愿后就没再来,已是好多年了。

今天虽不是节假日,但来的香客倒也不少。到了佛坛前,我低头看了看那个红色的蒲团,又再看看旁边的,不由得觉得奇怪,为何我对之前来这的情景不太记得呢?

虽然隔的时间长了点,有五六年了,但也不至于只剩模糊片段啊。

“苏敏。”一声幽唤在耳边响起,我侧头而看,见萧雨站在离我一米之远。

自那日与她撕破脸后就没再见,这算是狭路相逢吗?无心与她再起冲突,转身往堂外走,但身后脚步声亦步亦趋,心里很是烦,又不能拿她怎样。当走到挑高的木门槛边时,正待跨过,忽然身后一记重推,我直觉反手而扫,将袭击者一掌推开,但自个儿身体也没控制住,往门庭外栽倒,幸而这月华寺门前是泥土地,摔得倒也不疼。回头怒目而瞪着那被我一掌掀翻在地的萧雨:“你干什么?”

她也不起身,就坐在地上仰看着我,诡异地笑问:“苏敏,记起来了吗?那年你也是这么从台阶上跌到了门外,然后哭得稀里哗啦找你母亲。”

有这一段?我怎么半点印象都没?等等,她说什么?我哭着找妈妈?“萧雨,你记忆错乱了吗?我到这来许愿还愿都有十七八岁了,我妈妈早就没了,还哭得稀里哗啦呢,编故事也编个像样的。”

萧雨轻忽一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刚那跤似乎跌得不轻。她站定后幽声开口:“记忆错乱的其实是你,我说的那年,不是你十七岁的那次,而是你五岁那年,你妈妈将你在这里遗弃的那一次。”“遗弃”俩字,她说得特别轻。

我怒瞪了眼,手握成拳,一个字一个字道:“你胡说!”

“胡说不胡说,你回去问问就清楚了。对了,最好再问问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很多事就一目了然了。是不是觉得这些事都没什么印象?这事也得怪我,要不是当年我‘一个不小心’把你推进了江中,你生了一场大病,脑子被烧坏了,也不至于会如此……精神分裂!”

“萧雨,你闭嘴!”我嘶吼出声,直觉体内一股邪火熊熊燃起,直冲脑门。

但那边的萧雨依旧噙着冷笑,踱步到我跟前,凑近我轻声道:“苏敏,别怪我挖你的老底,要知道查出你妈妈那些旧事和你得的这毛病,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工夫呢。要怪就怪当年你不该抢我的阿左,而今嫁了人还迷惑着阿左。对了,据说还有一个传言,你,苏敏,根本不是苏家的孩子!”

砰!一记直拳,我毫不犹豫地捶向了她的脸。她往后震退三四步,嘴角破裂露出血丝,脸颊红肿,怒意在她脸上一寸寸燃起,之后变成扭曲,对着我高吼:“苏敏,你妈妈是神经病,你也是!苏家的荣耀不过是你偷来的,你根本就不配得到阿左的爱!”

“哈!”尖锐的笑声从我喉咙发出,“陆向左是吧,从此刻起,我会让陆向左彻彻底底不属于你!萧雨,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否则,见你一次打一次!”

从今天开始,不打女人这个原则从我生命中消失!我奉行,该出手时就出手,因为有些人,真的不打不行!气死我了,竟敢诬蔑我妈妈!

重力敲开宁一家的大门,我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肃清场地,闲杂人等一律消失。”

宁一在我背后嚷嚷:“哟,火气怎么这么大?你不是不搭理我了嘛,还跑上门来受我消遣啊。”我回头一脚把一张靠背椅踢翻,大吼一声:“陆昊,出来!”

宁一脸色变了变,没敢再出声。卧房内脚步声踢踏而来,不是陆昊又是谁。

我指了指门道:“限你两分钟内离开,否则别怪我拳头不认人!”

陆昊看了看宁一,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最终还是沉默着往门边走,只在临出门时对宁一道:“撑不住了打我电话,我来给你收尸。”

等人肃清后,宁一发话了:“行了,现在没人了,来说说为啥跑我这来发疯?”

“发疯?”我哼笑了声,一屁股坐进沙发内,仰头靠在沙发椅背上,“宁一,告诉我那年在江口边的事吧。”我没有冲动地跑回家去问老爹那些不可能的事,什么妈妈遗弃我,我不是苏家的孩子,鬼话连篇的,我要信了才是傻子呢!我不是苏家人,谁是?她萧雨啊,滚一边去,苏沐天女儿这个身份我当定了,不容置疑的事实!

但有一件事我必须弄清楚,那年陆向左向我伪告白的江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萧雨为什么说她也在场,还把我给推下了江?

最主要的是,这些我完全没有印象。

没有忘记之前宁一讳莫如深地阻止萧雨多言,显然她是知道内情的。

在我的逼视下,宁一跟我全招了。说那年江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因为没在场,知道得并不清楚。只知道我掉落江中,被陆向左救起送去了医院。当时她还以为陆向左因为告白被我拒绝而拉我殉情,可当陆老爷子狠抽陆向左时,萧雨跳了出来,说是我不小心滑进江中的。她声称那晚尾随了陆向左,躲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再询问陆向左是否事情属实,他就闭紧了嘴,一个字都不吐了。

她讲到此处顿住,凝眸看着我:“敏子,知道上回你感冒发烧,我为何如此急吗?因为你是易感群体,别人一个小感冒少则三日,多则一个礼拜,自能痊愈。但你却不是,你要么不生病,一生病就会是场大病,所有感冒病症都会一样样得过来。那年你被陆向左从江水里捞上来,病的不是三天,也不是一个礼拜,而是整整两个月!”

“前一个月你长时间昏迷在医院,后一个月稍稍有好转,被苏伯伯带回了家闭门修养。等到两个月后你再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就是你后来那般没心没肺的样子,你的记忆似乎定格了,自动过滤掉了某些事,然后只剩下对陆向左的敌意和厌烦。那时陆向左已被陆老爷子送出了国,你还开心地跑月华寺去烧香拜佛,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如果不是宁一神情肃穆,眼神从未有过的认真,我真会把她这番所言当成天方夜谭。

宁一那基本上该挖的也都挖完了,事情的表象浮出,内底里的事却还如层层迷雾般被遮挡着。或许当时真是我冲动了,该听那萧雨把料都抖完了再揍。

拍拍屁股走人,我临走特意提点了下:“以后少受那陆昊糊弄,他们姓陆的没一个好东西。”听君一席话,我对姓陆的越加不待见了。

脚不知不觉走到了家门口,是老爹那个家。比起江边的疑问,我其实更在意的是关于妈妈的那件事。虽然一遍遍告诉自己萧雨是在撒泼胡言乱语,可到底还是迟疑了。因为,就在她重推我栽倒在月华寺门外的瞬间,脑中晃过丝缕片段,快得抓不住。

如果想知道妈妈的事,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间屋子里,在老爹的书房里。他将有关妈妈的遗物都放进了他书房的柜子里,得空了就拿出来怀念一下。

刚好老爹不在,我与慧嫂谎称拿点东西,就上了楼,直接进了老爹的书房。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可就是压不住心底的念头。犹如一个小偷般一个个翻动柜子,最后找到保险箱这边。上面是密码锁,我想了想,输入妈妈的生日,结果不对,提示再输错就会自动锁定。这次我输了自己的生日号码,竟然开了,直觉先心虚地回头看看门口,不见有人才深吸了口气拉开保险箱的门。

果然如我所料,妈妈的遗物都被转移进了这里,首先就看到了妈妈的那个相框。因为长时间被老爹摩挲的原因,相框的框边都已经斑白了,但夹在中间的照片却保存得非常好。盈盈笑容,纤纤温柔,不是第一回见,但依旧保持原观点:妈妈比我长得漂亮。

所以,我把自个儿的成长基因归类在老爹身上,就是因为像了他,才塑造了我女汉子的形象。要是能像妈妈多一分,子杰定能对我刮目相看,也不至于落到如此惨淡局面。

咦?下面有封信!

“小敏,你在干什么?”老爹一声震吼,从门边传来。

我僵硬地转身,木木地看着他,手中的信纸翩然落地,清晰可见老爹的神情从震怒变为惊慌。听到不像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出来:“老爹,这信上说的……是真的吗?”

“小敏,你听我说,不是那样的。”老爹快步走到了我身前,抓住我的肩膀急声道。我仰起视角,凝看他眼角的纹路,两鬓的斑白,还有脸上早已被岁月蹂躏出的一道道情皱,悠远的声音来自我:“原来,妈妈曾遗弃过我,原来,妈妈是自杀的。”

原来,我真的不是苏家的孩子……

跌落地面的那封信,竟是妈妈的遗书。很长很长的篇幅,讲述了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从忠贞不渝的爱情到背叛,到最后选择自绝这条道路。上面还历数了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痛恨,多次想要遗弃她,只因她不是苏家的孩子,甚至最后自绝那刻,都曾想带着孩子一起走。

萧雨带着恶意讲出这些时,我不信,可如今字迹斑斑来自妈妈,我要如何坚定地说不信?尤其是此刻老爹脸上的痛楚,手捂着心口哀戚难抑,我的心沉落到底。蓦然间,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老爹,惊慌失措到夺门而出,从楼梯跑下到最后两阶时,一个趔趄滚了下去。但我随即狼狈起身,不顾身上疼痛,也不顾身后老爹的呼喊,慌不择路地逃出了大宅。

家,这个字,我竟不敢再轻念嘴边。如果我不是老爹的女儿,那身后的宅院,又岂会是我的家?从来都以苏沐天的女儿自傲,也以苏家人为荣,可是妈妈在最后的信中说,我不是苏家的孩子,我是个错误,她不要我……

脚跟处揪心之痛袭来,是刚才从楼梯上滚下来时扭伤的,腿一软,我向前跌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不想爬起来,满眶的泪含着,强忍住不掉下来。抖着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按了开机键,自从C市回程关机后,一直都没开机。这一刻,我只想听听子杰的声音,想立刻见到他。

手机里的音乐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他极轻的声音。我不等他开口就不管不顾地急问:“子杰,你在哪?还在C市吗?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早一点回来?”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开口:“苏敏,你真那么急吗?”

我猛点头:“急,很急!子杰,你快回来吧。”我想见你,只有在你的怀抱,才能觉得安全,才能告诉自己,我是个有家的人。

但是他却说:“还要一阵子的,我暂时可能没法回去。”

心怦然而碎!是了,他早已不要我了,我又怎能苛求他这时候回来呢?手上一松,手机摔落在地,屏幕暗了。我趴在地上,将脸埋在手臂中间,眼泪在自己制造的狭小黑暗中化蛹成蝶,无声无息,落进地面,渗进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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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我唯一,许我天荒(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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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婚姻就像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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