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依靠
这话于普通的女子而言,或许很动人,可是于景瑚而言,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邵公子搞错了,我需要的并不是衣食无忧,有人替我遮风挡雨。我母亲从前也是这样做的,可是临终之前同我说过,没有人是能永远依靠着另一个人的。”
“父母如是,兄弟姐妹如是,丈夫子女也如是。所以我才那么努力的想要将铺子开下去,想要看着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这并不是我赖以生存的东西,却是我独立于旁人的第一步。”
一年多以来,景瑚早已经从刚开始做生意的惶惶无定,变的胸有成竹了。因为绣娘的缘故,她此时还是不能赚到多少的钱财,可是她并不会因此而觉得灰心,她反而有信心,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走下去。
她不再总是陷入思念柯明叙,想要和他见面,有所交流的情绪里,这令她觉得自由了许多,快乐了许多。而失去柯明叙的痛苦,未来的几十年,她可能也就只能用这种快乐来填补了。
景瑚没有什么可以羞于承认的,“如邵公子所说,我的确爱慕柯世兄,我从十二岁第一次在正阳门上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情窦初开,开始爱慕他了。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不想改变了。”
“他是否喜爱我,与邵公子无关,其实我自己也并没有想过要强求。我觉得我如今的生活就很好,有家人朋友在旁,不想再和新的人交往,去揣摩旁人的心意了。”
她若是嫁给邵亦燃,便要融入他的家庭,他有父母,有妹妹,她光是想一想,便觉得太累了。
“邵公子也有父母家人,却不是我的家人。若是我不想同他们交往,难道你也可以与他们断绝关系么?”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违背人伦。可景瑚也实在不想再委屈自己,为旁人折变心意,生活在某一处宅院,成为日日等候丈夫,伺候公婆的寻常女子了。
这种生活或许于很多女子都算是不错的归宿,于她而言,却太苦涩了。
邵亦燃觉得他能说服她,无非是告诉她柯明叙并不喜欢她,告诉她他能给她安逸的生活。可是她前十几年的生活要比他所能给的更安逸,结局又如何?
他没有再想出别的话来安慰她,几乎是有些仓皇的逃离了景瑚的铺子。在这之后,他和他的家人沉寂了许久,到如今都没有新的消息。
景瑚和许昱一起坐在船头,发了好久的呆,许昱喋喋不休的说了许久,她都没有回应。
许昱便起了要捉弄她的心思,迅速地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船下拽了片刻。
景瑚一下子回过神来,惊魂未定,“许昱,你又在这里做什么死?”
许昱大笑起来,“这样凶巴巴的,才像你嘛。方才在发什么呆,这可是船头,若是不集中注意力,我们的船小心撞到了别的船上,你可就真要掉下去了。”
景瑚干脆站了起来,她心里还是觉得恼怒,“我不想和你说话了,我要进船舱去了。”
许昱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别走嘛,再陪我玩一会儿。安老夫人夫妇和柯大人还有事要说,你进去做什么?”
景瑚和许昱一起从船舱里出来的时候,他们尚且还在说一些闲话,此时景瑚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脸上的神情,倒的确像是严肃起来了。
“他们在讨论什么事?”
她重新在许昱身边坐下了,她们望着岸上的人,岸上的人也在望着她们。
许昱将手边的糕点碾碎了,喂给了湖中的游鱼,“还能商量什么事,这都三月了,他们也该回燕京去了。不过周老先生的意思,可能也想在其他地方游玩一番。他才和柯大人一起做了件大事,该好好放松放松。”
周老先生和柯明叙做的大事,便是在嘉禾偏远之地又设立了一些学堂。鱼米富贵之乡,要想长远的富贵下去,还是要读书才行。
学堂不收束脩,中一切的开销,皆由嘉禾府衙来承担。还令嘉禾下属的许多县令与官员亲自去说服一些不肯让自己的孩子念书的百姓,尽力让所有人都可以有学习的机会。
这是一项很大的工程,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如今也就是初步定了几间学堂的位置,聘请一些老学究来讲课,再让各地县令调查本地不曾上学的孩童数目罢了。
说起来似乎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可是有很多异想天开的事情,都是要人坚持不懈的去做的。她相信柯明叙,相信周老先生,他们一定能做到的。
“还有,他们都要离开嘉禾了,我自然也要跟着走。可是安老夫人许了我母亲我的婚事,总不能什么交代也没有吧。我估计她是要和周老先生以及柯大人商量一番,到底要不要把孙女许给我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一副满不在乎,吊儿郎当的模样。
景瑚忍不住道:“那你居然还不焦急?”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有什么可焦急的。”他笑的狡黠,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他说的这样只能听天命,想必他是有很大的把握安老夫人会将孙女许给他的。
景瑚也就不理会他了,谁让他在她面前还不老实。
若是真能这样的话,只要解决掉邵亦燃的事情,往后她大约就可以过清静的生活了。住在自己的宅院里,每日去铺子里转转,画一些新花样,再交给秀宁她们绣出来。看着冱哥儿一日日长大,她其实还是充满期待的。
而且谢池莹和许旻也有孩子了,许昱将来也会有。等她年纪渐渐大了,会有一群孩子偶尔过来看看她。
等柳黄和豆绿成婚了,若是可以,也叫他们夫妻住在她的宅子里。她从来都把她们看作姐妹,能和姐妹相伴一生,也是许多人求不来的福气。
这样一想,景瑚觉得看着南湖的风景都更美的多了。
只是周老先生和安老夫人要离开嘉禾了,下一次再见,就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们毕竟年纪大了,终有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