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西山日没东山昏
第七百二十四章西山日没东山昏
柳留春熬给余怀因的那碗药说是让人失去意识,但昏睡后的余怀因其实并没有完全丧失意识,因为他还能隐约感觉到刀刃在伤口上划动的动作。
或是用刀子把伤口附近的腐肉和正常的皮肉分开,或是把腐肉从伤口上用刀子割掉,一拉一扯间,余怀因全都感觉的到。
只是不那么疼罢了,描述一下就是,像是用小拇指大小的棍子,不轻不重的划过大腿一般,痒痒的,时而袭来细细的疼痛。
不过,只是这样,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也足够恐怖了。
可偏偏因为药效的发作,导致他浑身上下一点儿力也使不出来,更不能动、也醒不过来,就像魂魄被困在了身体里。
随着柳留春把伤口上的腐肉挖完,余怀因也就彻底昏迷过去了,他的意识跌入混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下次一定得告诉柳留春,必须在麻醉后半个时辰才能对病人动手,他也就罢了,好歹是体验过现代麻醉的人;
这要是换个人,先不论能不能治好吧,就柳留春这个操作,就足够把一般人吓个半死。
柳留春端药过来的时候,说喝了那药后,两个时辰内会陷入沉睡,但事实并不是如此,余怀因足足睡了三个时辰才醒过来。
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冬天天黑得早,刺眼的太阳看似还高高的挂在西边山上的天空上,但是不需要多久,就会马上开始西沉。
余怀因收回视线,转而去看自己的右腿,就这么看着,好像和之前代越帮他包扎的时候差不多,而且伤口处依旧有鲜血渗出来,染红了纱布。
他试着动了动,然后“嘶——”一声,疼呼出声。
正巧采莲端着一碗鸡肉玉米粥进来,看见余怀因坐起了身,眼里当即流露出惊喜的神色来,只是没等她表达自己的喜悦;
就见余怀因疼的弯下了腰,房间很静,采莲轻易就听到了余怀因的疼呼声。
她忙上前,把手里托盘上的粥随意放在桌上,然后快步上前,看着余怀因的右腿,一脸紧张且急切的问:
“相爷,怎么了?可是伤口疼?您等等,我这就去请柳大夫过来。”说着就要转身出门去找柳留春。
好在余怀因及时反应过来,没被采莲带乱节奏,见采莲要出门,他忙出声把人叫住:“采莲,你等一下。”
采莲闻言,又立马转回来,一点儿不带停顿的,只是神色越发紧张,她上下打量着余怀因,道:“怎么了?相爷是不是疼的忍不住啊?”
她说着也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眼睛一红,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相爷……”
余怀因心头一跳,直觉不妙,赶忙制止,“等等等等,我没事。”说着他无奈的叹了一声,说:“真没事,已经不疼了。”
采莲脸上还是半信半疑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要不我还是去请柳大夫来一趟吧。”
回想起晕晕沉沉间右腿上皮肉被刀子割断,与自己的身体分离的情景,余怀因就莫名心跳加速,他现在是真不想看到柳留春。
因为光是想到柳留春,那皮肉与身体分离的一幕就已经如此鲜活,要是在看到,他感觉自己都可以脑补当时的情景了。
见采莲念念不忘要给自己请柳留春,余怀因拿她没办法,只好转移话题,他看一眼刚才采莲匆匆放下的托盘,然后问:
“那是什么?给我的吗?”
采莲回头,看到被自己忘在脑后的粥,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然后转身,把东西端了过来,还顺手递过来一个白瓷汤匙。
她对余怀因道:“柳大夫说您醒了怕是会觉得饿,叫我们给您准备好吃的,他说不能吃荤腥过重的东西,所以我给您熬了粥,您趁热喝。”
余怀因尝了一小口,温度居然刚刚好,而且味道是他喜欢的,鸡肉的腥味完全被处理掉了,吃不出来一点肉腥味。
玉米的清甜又被发挥到了极致,米粥每一颗都熬得颗粒饱满,软糯但不粘腻。
很奇怪,以前在丞相府的时候,自己天天吃着采莲做的食物,从米饭主食到平日里的茶水点心,都是采莲一手操办。
那时候他也没觉得手艺这么好啊,怎么不过是短短几个月没尝到采莲做的东西了,现在连一碗肉粥,都这么稀罕了。
余怀因又喝了好几口,最后,他道:果然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睡不好也吃不好吧,所以才觉得以前吃惯的粥也味道极好。
喝到一半的时候,他抬眼看向在自己面前的采莲,却见采莲正以一种“相爷好像瘦了好多啊”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余怀因突然就不想喝了,他放下手里的汤匙,把剩下还有几口粥的碗递给采莲。
采莲接过碗去,又递过来一方手帕,同时问:“相爷要不要再吃点?”
余怀因接过手帕来,轻轻擦拭着嘴角,闻言摇头,说:“不用。”停了一下,想起什么来,转头看着采莲,问:
“哦,对了,高大侠呢?”
其实他本来想直接问代越他们有没有回来,可是话出口的瞬间,他又突然想到,暂时还是不要暴露代越他们的行踪比较好。
倒不是说怀疑或者说不信任采莲,而是知道的人越少,代越他们才越安全。
采莲已经听柳留春称呼过高守的姓了,也知道高守留在余怀因身边,是为了保护他,闻言她摇摇头,回答说:“不知道。”
余怀因疑问:“不知道?”
采莲点头,把柳留春从内堂出去后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说:“我和小鱼儿进来看了您一眼,等再出去的时候,那位高大侠已经不在了。
中午吃午膳的时候,他也没出现,不知道去了哪儿。哦,对了,相爷,赵侍卫也醒了,您要看他吗?”
“赵奢醒了啊。”余怀因悄悄松了口气,他点点头,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和采莲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停了一下,又道:“不用了,让他好好养伤吧。”
采莲点点头,说:“老大夫说,他伤的比较重,但只要好好调理几个月,很快就会没事了,习武的,身体底子都好。”
余怀因笑着说:“那很好啊。”
采莲也赞同的点点头,“嗯。所以相爷也要快点好起来才行。”
余怀因闻言愣住,然后摇头笑笑,他看着采莲,想了想,说:“我不在的时候,相府还好吧,有什么生人到过府上吗?”
采莲回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没有。”
接着又压低声音,用很小声的声音道:“倒是不久前,皇上和宫里的斐侍卫到过府上,还进了相爷您的书房。其他人就没有了。”
余怀因道:“好,我知道了,这事别和其他人说。”
采莲保证道:“放心吧相爷,采莲谁也不告诉。”
余怀因笑了一下,因为脸色有些苍白,显得他的笑容也有些无力,他说:“嗯,我相信你……帮我请柳大夫过来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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