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她处,无江湖

无她处,无江湖

夙依突然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了,明明脉象上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心悸却越来越厉害,“我尽力保你,最多只能支撑你活三个月。”

三个月!!!

杨玉潇身子一软,整个人都塌了下去,连呛了好几口自己的洗澡水,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你刚刚那么淡然,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惧死了,原来也是怕的,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的死的,怎么说,拖个个把月是没问题的。”夙依一脸傲娇的说道。

杨玉潇从浴桶里直接站起来,一早等着伺候的小丫鬟连忙上前,夙依见状就径直离开了,反正她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从里面出来,杨玉潇被人簇拥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陈情,凌娅,夙依三人依次在门口等候着,待她走近,福了个礼就迎上来了。

凌娅使了个眼色让小丫鬟们离开,杨玉潇这才吩咐道,“夙依,左迁那丫头嘴里半真半假,这样最是难缠,我没那么多功夫与她交缠,这件事,就留给你去办好了。”

夙依领命下去,房间里一下子就显得有些空荡。

凌娅和陈情对视一眼,刚想出声,就被杨玉潇给截胡了。

“陈情,你是家生子,我不奢望你把府里所有的情况都与我和盘托出,只捡些利害攸关的说就好。”杨玉潇面色还有些苍白,只多说了一些话,就有些喘不过来了。

凌娅赶忙从里间倒了茶来送上,“大姑娘,事情总要一件一件的处理,您身子重要才是要紧。”

抬手接过茶杯,一言而尽,听到凌娅说的话,杨玉潇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她又何尝不想一件一件的处理事情,做一个与世无争的闲人,可老天爷不给她时间啊!

“算了,陈情你从后门去秦王世子府,把这封信送到世子爷手里,只说见信如面,他会懂得。”杨玉潇打开榻子上的暗格,这步棋本来是不打算动用的,可惜时间不等人……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陈情领命下去,不多时夙依就进来了,黑色的袍子固然能遮去血腥,可这一身血腥味却怎么也挡不住。

“这封信,你看一下,也许就明白了。”夙依声音有些冷冽,但是眸中的心疼还是丝毫的不加以掩饰。

凌娅眼睛看着夙依一路走过来的血脚印,心里还有些慌乱,但是一想到大姑娘,怎么的也忍了下来。

杨玉潇接过信,“凌娅,把地打扫一下,血腥味一会用艾草熏一下,其他的给我憋下去,我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有关今天的一切风言风语。”

一切都吩咐完了,杨玉潇才开始扯了信封,血绽放在信封上,让杨玉潇看着就莫名的心烦意乱,直接扔在一边。

夙依从地上捡起信,又递给杨玉潇,“有些事情,我无法代劳,除了你,谁也没权利知道。”

虽然不明白夙依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杨玉潇还是老老实实的接过信看了起来,没一会儿,她握住信的手就开始打颤了。

娘亲早产生下双生子血崩只是假象,当年娘亲临产之时已身中剧毒,迫不得已喝下催产药为的就是抱住孩子,可杨立旭被赵姨娘所蒙蔽,误以为娘亲和别人有染生下早产儿,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样的事话本子都写烂了,拿这些来骗我,左迁是老糊涂了吗?还是说左迁背后的那个人是疯了!”杨玉潇把塌上的茶杯茶壶全部扫在了地上,信纸还是和之前一样掉落在夙依的脚下。

夙依再一次把信纸拾起来,叠好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我晓得你心里难受,可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你的打算就该重新推翻了。”

闻言,杨玉潇直勾勾的盯着夙依看,就真的看了她一刻钟的功夫,两个人一个不嫌累,一个不嫌烦。

“你觉得这件事可信吗?前言不搭后语,如果杨立旭怀疑我和轩儿不是他的孩子,试问一下,连自己妻子都不放过的男人会放过两个手无寸铁的婴孩?”杨玉潇一想到这样的事情就觉得头疼,可心里对这个事已经信了五分。

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前世她明明稳坐后位,杨立旭为什么还要上赶着把杨玉沫送到宫里来了,可说的通不代表她就能接受。

必须有明确的证据,不然她谁也不信!

“这件事确实是疑点重重,那个左迁也是前言不搭后语,嘴里每一句真话都掺了水,如果你放心我的话,这件事我可以替你查查。”在没人的情况下,夙依从来不会自称自己为婢子,而杨玉潇也从未发觉过,或者说,杨玉潇听出来了也没心思去纠正。

夙依的本事很大,这种人不会委屈自己做一个默默无名的婢子,更不会甘愿居于人下。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夙依,夙依,哪怕是宿命归依,她杨玉潇也仅仅只占了五年,可在这五年里,杨玉潇真的不介意,物尽其用。

杨玉潇点点头,面上不漏一丝痕迹,“夙依,这样就麻烦你了。”

“你这个人我看得很透,能利用的事情会不惜一切代价利用的彻底,人都是自私的我可以理解,只是我不希望,你用过我之后再把我一脚踹开。”夙依毫不客气的把横在两个人之间的遮羞布扯掉,两个人之间的利用关系一下子就暴露了彻底。

杨玉潇替夙依提供栖身之地,夙依为杨玉潇效命五年,哦不,她杨玉潇就只剩下三个月的活头,这买卖,她还是有点亏了呢。

“我不会把你一脚踹开,放心,我会多踹两脚。”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的也就只剩下一个杨玉潇了,笑容不经意间在脸上绽放,明明是一个虚弱的弱女子,却有些堪比男人的生命力。

曼珠沙华,夙依看着这样的杨玉潇,心里不由得浮现出这四个字。

生长在地狱之中的曼珠沙华,代表的是地狱的使者。

这样的杨玉潇,危险到极致,也美到极致,就像曼珠沙华,夙依眼里闪过一丝惋惜,说实话,她还是挺喜欢这个主人的,最起码,她还有一点赤子之心。

不想有些人,人面兽心,禽兽不如,却还衣冠楚楚,就是人渣中的典范!

“虽然你给我的答案不是很好,但我还是忍不住提醒你一句,甩开我的后果,就是我不死不休的缠下去,所以,好好活着,别轻易死了,最起码撑到我回来,看我最后一眼。”夙依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子,“里面的药一天一粒,一共是三十天,实在撑不住就吃两粒,我最多离开十五天。”

杨玉潇收起瓷瓶,轻声道,“你小心,一路走好。”

闻言,夙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滞了,哪有人出来祝人家一路走好的,不过看在杨玉潇是一个病人的份上,夙依就没有太过计较,转身就要离开。

“喂!一定要活着回来啊!”杨玉潇在夙依即将离开前说了一句。

凌娅刚好进来,看到夙依的嘴角掀起了一丝弧度,天哪,今天一定是有好运,先是见血,接着又是看见夙依笑了,她这是不是就意味着火火红红?

“凌娅,别愣着了,夙依刚站的地方血迹就快要凝固了,你再不收拾,一会只怕是要疯。”杨玉潇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都愣住了,什么叫做凝固,什么叫做一会只怕是要疯?

她明明是一个极为安静的人,无人时可以看书,一看就是一天也不累,闲时绣花练剑或者是洗手作羹汤,可就是这样的她,一天到晚都说不出多少话来。

“凌娅,你觉得我近日来是不是有什么不同?”作为她身边的老人,陈情和凌娅应该是最了解她的人,她自己都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难不成她们还能察觉不到?

凌娅还在和地上的血脚印奋斗着,听到大姑娘的话想都没想直接回了,“大姑娘这几天老是蹦出一些新鲜的词,话较之以前也多了些。”

杨玉潇心里有些不安,却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陈情把大半个凤栖院的东西都搬来了,大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婢子们去库房取就是。”凌娅看着大姑娘紧皱着眉头,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借着奉茶的由头连忙转移了话题。

杨玉潇接过茶放到一边,“左右也是闲着,不如陪我去库房看一眼?”

“大姑娘的吩咐婢子不可不从,可大姑娘的病刚好一些,若是着了凉,大少爷那边怪罪下来,婢子可就说不清了。”凌娅跟在杨玉潇身边多年,自是知晓她吃软不吃硬的脾性。

杨玉潇也不是非去不可,懒得和凌娅争辩的她暂时歇了心思。

“陈情还没回来?”杨玉潇垂下眸子,距离陈情离开已经三天了,到现在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人就像是凭空消息了一样。

凌娅摇摇头,“大姑娘也不用太担心,陈情的武功是跟着陈叔学的,一般人总也奈何不了她。”

一般人奈何不了,可秦王世子府里哪有什么一般人,是她心急了,原不该这般安排,想到此,杨玉潇的胸口更加憋闷了。

“陈情心里通透着,您也别多想,许是这几天拘着她紧了,好不容易出去了一趟,嘴巴馋了也是有的。”凌娅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说。

杨玉潇摆摆手,示意她下去,自己一个人打开窗户,手伸出去接着小雨滴,凉意从手心之处到达心底,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只是觉得心里很痛。

那些久远的事情一幕幕的浮现在她的眼前,墨如沛的邪笑,萧景宇的肆无忌惮,秦皓逸的冷漠,这三个人将她的人生搞的乱七八糟,却又一次次的给予她希望。

带给她希望又亲手将她推下深渊。

往复轮回,周而复始。

帝都总是喜欢下雨,每到一个季节,雨下的就会格外密些,就像小九走的那天,秦皓逸不眠不休从边疆赶了七天七夜,不知跑死了几匹马,风雨兼程却还是没有赶上。

“抱歉,我没有护住小九。”彼时她还只是三皇子妃,和萧景宇吵翻也坚持为小九守着头七。

秦皓逸满面风霜的赶到公主府内,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那一刻,她真的以为她要死了。

可后来,秦皓逸只是站在了小九的灵牌之前,“乖,来世不要再入皇家了。”

再后来,皇宫事变,皇上的四皇子未有召令私自带兵进入皇宫,皇上震怒,将其用水泥浇筑之刑处死。

和秦皓逸走的极近的萧景稚并没有落到什么大的好处,反倒是被贬去了临安封了王,明升暗降。

那个时候她郁结于心,整日在九公主府弹琴发泄心绪,三皇子萧景宇次次派人请她回去她都拒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她再次出门,却成了太子妃,秦皓逸当夜派人伪装成她的样子留在了太子府,将她掳去陪了他一夜。

那么清冷的人啊,平日看到自己最多也只是点头示意,不会再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唯有那天夜里,他抬眸看着她,让她为小九再抚一琴。

琴声起,秦皓逸将埋在桃树下的女儿红全部挖出来,一坛又一坛的喝着,那天之后,秦皓逸滴酒不沾,杨玉潇也不再抚琴。

只为了缅怀小九,无她处,无江湖。

“这封信的内容,是真还是假?”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成功的把杨玉潇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也许是她想的太过入神,就连秦皓逸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不晓得,可就算晓得又如何,秦皓逸待她终是和别人一样的,她怎么就忘了,秦皓逸放在心底的那个,始终是小九,而她,不过是沾了小九的光而已……就连孙木央也没有想到,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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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后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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