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
苏沐颜曾经有学过跆拳道,学到了些皮毛,看不懂除了跆拳道以外的其它武术,但刚陆明翰的几个动作她却看在眼里,略懂了些许。
肩部绞杀,颈锁,腕锁……这像是柔术,而他的狠劲,更像是柔术之王,巴柔。
如果没有受过特殊训练,绝不会有如此的专业技能。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小时候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学这种如此嗜血狠戾的武术,才能从一个不失风度的翩翩公子,瞬间转变成这般坚不可摧,甚至于……
甚至于暴戾凶狠。
更可怕的是,他从未展现出来,如果不是苏沐颜亲眼见到绝不会相信。
苏沐颜一动不动,一手按着血流不止的右腹。仿佛失去了痛觉,怔怔的看着他拿过一旁大腿粗的半截枯树枝,狠狠往那薛寒盛头上砸去。
直到头破血流。
薛寒盛从墙边慢慢爬起来,却痛得再次跌了下去,他双手抱着头,手上全是血。浑身瑟瑟发抖,嘴里却还在不停的念叨着林潇的名字。
“林潇,快走,你们快走,他是恶魔。”薛寒盛对着黑暗中大声狂吼,他缓缓抬起头,血从头上流进眼睛里。
他喊一句,陆明翰便砸一下。
苏沐颜整个人都呆住了,脚上仿佛被灌了铅,动也动不了,眼睁睁的看着陆明翰手上已满是鲜血的枯树枝,砸碎了。他又扔掉,揪起男人的衣服,死死按在墙上,拳头一拳一拳的落在男人头上。
林潇也看呆了,双手抓着苏沐颜的手,指甲都快要嵌入她的肉里了,此时此刻,两人都没有感觉到疼痛,目光一致,盯着那两个周旋的男人。
陆明翰周围全是血,他的手也是一样,满是血。
苏沐颜慌了。
陆明翰似乎从看到薛寒盛的那一刻,不,应该是看到苏沐颜腹部上的伤口开始,一切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在苏沐颜的印象中,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是谦谦君子一般的存在,他矜贵如玉,目光如月温柔,至少从来没见过他失控的样子。
可这次,完全推翻了她对陆明翰所有的认知。
如此暴戾血腥,让她渐渐心生恐惧。
男人的惨叫声越来越弱。
苏沐颜惊慌的声音轻轻响起:“够了。”
声音小,却足够坚定,带着快要溢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情绪。
见陆明翰没有反应,她骤然提高音量:“够了,陆明翰。”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却仍旧没有停止,继续一拳一拳的击打着快要奄奄一息的男人。
苏沐颜忍着痛意起身,看到薛寒盛的惨状,骤然软了双腿,拉住陆明翰满血的手:“再打下去他会死的!”
“那就死吧!”
嗓音清冷,冷得彻骨。
“陆明翰!”她大喊,用力摁着他的手,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你怎么了?”
他抬眸望她,一双眼睛猩红可怕。
陆明翰如梦初醒,忽而松了拳头。眸色渐渐清亮,继而惊慌的把浑身是血的手藏在身后,他低头,眼神有些不安:“沐颜……”
战战兢兢的一声,只是小心翼翼地喊着,目光左右摇摆,不敢抬头看她。
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等待处罚,却又怕被处罚。
月色清冷,微暗,映出地上三人的形状,看不清每个人的表情,却能清楚的知道方才发生过什么。
苏沐颜被送去医院了,路上昏迷了过去。
血腥味在黑夜中越来越浓。
苏沐颜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明翰。
那么的陌生,那么的神秘莫测又捉摸不透。
即使身处险境,她也没有忘记他那一双猩红嗜血的眼睛,以及满是鲜血的拳头。
医院走廊外,林潇看对面倚着墙壁看着她在。开口问他,声音出奇的平静:“陆总,别担心了,她一定会没事的。”
陆明翰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看了看自己身上隐隐带着血迹的衣服,对林潇淡淡说一句,“在这里看着她。”就往卫生间走去了。
楚惜带着木木来了,小孩知道了所有事情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可脸上那股坚定劲儿又让人觉得他只是眼睛恰好红了而已。
看到林潇坐在苏沐颜做手术的病房外,木木自动认为她是同类人,便问道:“阿姨,我爸爸呢?”
软蠕的声音令林潇怔了怔,刚才发生的事太过惊恐又血腥,听到这么天真纯洁的声音竟令她恍惚了好一会儿。
“哦,你爸爸去洗手间了。”她回答。
木木点点头,没说什么。拉着楚惜的手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此时此刻的他,只要见到亲人就能获得最大的安全感了。
手术室还关着门,陆明翰从走廊的另一端走来,背对着光,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丝毫光芒。
此时,“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走出来了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目不转睛且严肃地走过来,说道:“请问是陆明翰先生和林潇小姐吗?我们接到报案,一名间歇性精神病患者发生冲突。他现在正在警局,请你们跟我走一趟。”
这一步迟早要来。
林潇已经站起身了,这件事因她而起,现在发展成难以挽回的局面,她要付很大的责任,望了一眼紧闭的手术室,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苏沐颜能够平安健康。
陆明翰与木木对视了一眼,后者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希望他说些什么似的。
陆明翰笑了笑,蹲在他旁边与他直视,说道:“陆昱霖,爸爸有事要去处理一下,你是男子汉了,能不能照顾好妈妈?”
木木皱着小眉头,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沉默着重重地点点头。
“放心吧。我在这呢。”楚惜说。
陆明翰终于放心离去。
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昏黄的灯光做伴,木木一向开朗,今夜倒是安静得很。
楚惜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木木。可能现在还不能见到你妈妈,我先送你回去睡觉吧?”
他摇头,还是沉默着。
楚惜叹了一口气,只好让他先躺在走廊的长椅上。
过了不久,手术室的门开了,楚惜连忙站起身。急切地询问,“怎么样医生?有没有什么大问题?现在可以进去看她了吗?”
女医生摘下口罩,点了点头,说道:“还好送来及时,上楼也不深,只是失血过多,现在还在昏睡的状态。可以进去,但不能发生喧哗影响病人休息。”
“好的,谢谢医生。”是木木的小奶音。
刚推开门进去,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窗外天气灰蒙阴暗的,屋里只有一盏灯,四周白晃晃,真是极度瘆人的一个地方。
楚惜往纯白的床上望去,苏沐颜平静地躺在床上,眼睛明晃晃地盯着天花板,这一幕令她吓了一跳,直接是脱口而出喊了一声:“沐颜。”
她皱起眉头,问得有些急切,“沐颜,你现在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腹部很痛吗?”
她仿佛听不进去,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
“妈妈……”木木显然也被吓到了,坐在她旁边。声音里隐隐听到了哭腔。
这时,苏沐颜的眼眸动了动,缓缓转过头来,眼神有些涣散,“木木……你怎么来了?”
这声音又沙又哑,仿佛双脚踩在石子上的感觉,话落,又环望了一下周围,似乎没找到自己想找的,失落地收回了目光。
木木看出来了,“妈妈,爸爸去处理点事情了。他让我来照顾你。”
苏沐颜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必定是在警局。
她挣扎着起身喝水,兴许是腹部太过疼痛,整个人上的人蜷缩成了一团,双手抱着膝盖,把头扎进膝盖里,楚惜吓得魂都快飞走了。
双手轻轻摇着她的身子,“沐颜,你没事吧……”
她刚准备出去喊医生,苏沐颜却拉住她的手,缓缓抬起头。
这一抬头,差点把楚惜吓得摔到地上。
她瞪大了眼睛,怔忪了许久,望着她面目苍白,衣衫不整,头发蓬乱未经打理,微微泛红的眼眶下是两道黑眼圈。
此时的她,犹如一直失去生命力的兔子,哪里还有昔日的工作狂、女强人形象。
楚惜有些不知所措,双手颤抖地抚摸着她的脸,眼神慌乱,检查了她身上一圈,除了手上被缠着绷带的地方,再也没有其它的伤口,可是血腥味依然浓重。
嘶哑的嗓音,微沉又沙哑。
“楚惜……”
苏沐颜目光仍旧黯沉,额头抵在楚惜的肩膀上,轻轻说了一声,“今天晚上发生的事……真的太吓人了。”
她就以这个姿势,把昨天的事一一说给楚惜听。
今晚的一幕幕像几个巨大的石头,死死地压在她的心里,很难受,非得要全数丢出去才能舒坦,而楚惜是此刻唯一能让她倾诉的人。
……
秋天清晨的迷雾散去,天色渐渐明亮,淡青色的天边天畔抹上了粉红色,像浸了血,露出淡淡的红色。
她把昨晚的事情说完后,楚惜的心情简直五味杂陈,不知该作何反应。
“什么?”一句落下,看着苏沐颜,眼中复杂的情绪起起伏伏着,楚惜不太认识薛寒盛,倒是去过他的酒吧,听苏沐颜说起整件事的经过,倒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