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媳?

童养媳?

桑雾站在柳华年的书房里,听着村长和柳华年的互相辩驳。村长不知何时已向衙门递交了诉状,县令大人听罢大怒,命衙役捉来自己当堂审问。柳华年则坚称没见过自己,并说村长和两位衙役若是进了自己的书房,就是羞辱自己身为读书人的品格。

两个衙役听着,在一旁纹丝不动。

桑雾不由的对如今读书人高高在上的地位艳羡,同时一番纠结。如今的自己,也只是刚刚略懂法律而已,连一段完整的话都写不出,如何能独立写出一份讼状?可要没有讼状,按照目前的律法,进了公堂,自己就只有闭嘴听后发落的份。她却忽然想起来,按照目前的情节,万一,县令和村长勾结,即便自己有讼状,又能改变什么呢?

逃跑?在公堂之上,当着一众衙役们的面逃跑?

或者,去领略这个时代最黑暗的牢房?

书房之外,村长已经停止了辩驳,他大掌一挥,对着身后看热闹的村人道,“诸位,谁能帮我找到林桑雾,我就赏钱一两金。要是搜遍整个村子,一无所获,最终却从柳先生您这里发现了林桑雾的话,”他盯着柳华年盈盈的眉目,“柳先生以后就不用来桑林村了!今天的事情,我也会一并报给县令大人。”

村长话落,村人们听罢沸腾起来,纷纷摩拳擦掌,要去捉桑雾。

桑雾的弟弟林枫此时还在人群里,他今年十二岁,听这话后忙往家里跑去。他身形瘦小,速度却极快,在众人之前冲出私塾,正要往家里的方向跑去,却忽然看见,书院前的空地上,多了一个人。

林枫愣了愣。

“桑雾,林桑雾在这里!”一个村人此时刚出了私塾,正好看见桑雾,忙大喝。

林枫才想起来,大喊道,“阿姐,阿姐!你快跑啊!他们要捉你。”

那村人见状大怒,又见此时桑雾离得远,于是一脚朝着林枫踢去。

林枫险险躲开,正要喊,却见他的阿姐,桑雾,对着自己笑了笑,一步一步的朝着私塾走来。

那村人微愣。

林枫只觉头顶如炸开了一般,只觉得危险。

桑雾很快走到了林枫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

“阿姐?”

这时,村人们已经出来了,以村长为首的一群人快速冲到桑雾面前,冲着她喝道,“林桑雾,你哪里跑?”

荆州府江陵县,如今迎来了一桩趣闻——有个村子的村长兼里正将村中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娘子告了。

现如今,一个村子的村长兼里正是负责村人生产和教化任务的,村长管辖的地方出了一个不听话的小娘子,那村长非但不私下里解决了,反而大喇喇的请了诉状,要将小娘子诉诸公堂,这极大地引起了好事者们的好奇心。

一村之长,难道还处理不了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娘子?

人们继而从桑林村的居民口里了解到,这位小娘子与村长的秀才儿子关系匪浅。

众人顿时露出一个恍悟的眼神,接着将县衙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陵县衙门向北开,约莫饭后一炷香的功夫,衙役们便纷纷落落的出来,各自站定,又有一个中年大汉并一个年轻姑娘站在了堂下。

众人看时,见那小姑娘一身布衣,头发简单的用发带束着,并无多余的装饰。面貌清丽娇俏,面容却冷冷的,看人时不卑不亢,与人相视,头依是抬得高高的,被一群人围着、被那中年大汉瞪视也如未曾看见,身姿依是笔挺。观其形色,倒有几分大家女子出行时的端然姿态。

再看那中年大汉,肤色微黑,眉目阴戾,看人时先是三分笑,再慢慢的冷峻下来,不时看一眼身侧那姑娘。接着便频频看向大堂之上,面露希冀之色。

过不久,堂上传来了响动声,接着,一个穿着官袍的青年人身姿笔挺,目不斜视的走出来,坐到了上首位置。

众人看那青年人,不由得在心里一顿喝彩。眉目昳丽,面容精雅,一双线条晓畅娟秀的眸子,看人时,自带笑意,却又觉得端然不可高攀;纤瘦笔挺的身形,站着时,身长玉立而富有神采,坐下时只露出一张脸,直让人觉得秀色可餐,。知道的,认出这青年是年前上任的江陵县令房与欢。不知道的此时也明白了这青年的身份,于是抓耳挠腮,开始打探这青年的来历家世起来。有几个妇人甚至开始追问这县令可曾婚配,家中养了几名小妾。

原本就不平静的县衙门口,顿时有些喧哗。

桑雾站在台下,可以清晰地看见这位县令的面容正渐渐阴沉,她听着县衙门口有人报着房与欢的家世,“当朝丞相的亲侄,长公主驸马的堂弟,年纪轻轻,便高中进士。”

房与欢瞥了眼堂下两人,一拍惊堂木。一旁个小吏早殷勤的将诉状递了上来。他看了看,标标准准的楷体字,上面用口语写着:桑林村秦福旺,告林家幺女林桑雾,七岁时卖身给秦家,因顾念祖母尚在人间,于是让她养在林家,每年给钱。前不久却发现,林桑雾在桑林和人苟且。查访后抓获林桑雾,男子不知所踪。当初买下林桑雾时,本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儿子做妾,如今林桑雾长大,却有违卖身契,还顶撞了秦福旺的娘子,所以恳求县令,施以严惩。

房与欢只觉得此案莫名其妙,又看眼台下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人,索性将诉状递给一旁的小吏。“念吧。”

那小吏站得笔直,字正腔圆的将诉状念了。

一时沉默。

县衙外众人也哗然起来,依着这诉状里说的话,堂下的女子可谓是狠毒至极了,买家念她年幼,命她在家中奉养老人,她却忘记了本分,给本家,也就是秦家的秀才郎脸面上抹了黑。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逼得那村长迫于无奈请县令大人处决。

却有人蓦地笑道:“有这样好的买家?哈,花了钱,却让人回家孝顺别人?那丫头自从被卖掉,就不是林家人了吧。”

“那,说不得是林家狠心,村长人好呢。”

“好心?好心会将人告上公堂?那姑娘眼看是林家不要了的,如今秦家又毁了她的名声,她还能活?”

房与欢听够了评判,一拍惊堂木,看向秦福旺,“秦村长,这诉状上的事情,可属实?”

秦福旺低头一个大礼,将头磕得哐哐响。

房与欢方看向林桑雾,见那女孩子站在堂下,神色懵然。他轻声问:“林桑雾,你说呢?”

桑雾看了眼那份诉状,不由得感叹秦福旺手段高明。将原本的偷情案变为奴隶背主案,如此一来,自己落不得好,他自己的儿子,秀才阿方,却是完完全全摘出来了。即便那天同桑雾偷情的人是他,一句“没抓住”就无人能再谈秦秀才的事端。

年轻的县令却捏起秦福旺提供的“卖身契”,扫了一眼,“我怎么觉得,这卖身契所用的纸张像是今年产的?”他指了指其中一处地方,“还有这处,明明应该避先皇的讳,为何却避了今上的讳?”

桑雾不敢置信的看向那县令,县令坐得笔直,眉目端正,动也不动地看着堂下的秦福旺。

秦福旺哆嗦了一下,很快道,“启禀大人,因为,早先写卖身契的纸张用得不好,我便同林家约定好了,说每年换上一换,还请了三老作证。林大友也知道此事。”

县令很快唤了林大友出来。

林大友今天穿着惯常穿的粗布衫子,在衙役们的带领下颤巍巍的出来,同县令行了礼,直直注视着公堂道,“启禀大人,秦村长,说的是。”

林大友身后,是三个穿锦袍的老头,看起来约莫六十开外,为首的捻须而笑,点头,“不错,我们都做了见证。林桑雾是在七年前就被卖给了秦家的。”身后两人纷纷附和。

桑雾此时正在看着林桑雾的父亲,林大友。在林桑雾的记忆里,父亲是个温和的人,沉默寡言,但对林家姐弟三人却都极好。而在桑雾的记忆里,那天出事,即便村人鄙夷,林老太太要赶桑雾出门,林大友也主动拦了。可是如今——她打量着那个神色沮丧的中年男人,林桑雾的父亲,内心里不由涌起悲愤之意,明明以桑雾娘和胡太太的交情,权衡一番是可以和秦村长对抗的,可是这个父亲,林桑雾的父亲林大友,为了怕得罪所谓的里正,却什么也不做,任由旁人将一切过错推给自己的女儿!

林大友仿若察觉到了桑雾的目光,他的脑袋动了动,继而低下头,朝着县令跪下,大喊道,“大人,一切都是小女的错。求您处罚,以补偿秦里正的损失吧。”

房与欢点头微笑:“如此说来,即便秦村长要将林桑雾打死,林大友,你也不管?”

林大友身形僵硬,接着,点了点头。

公堂之外,立时一片哗然。

房与欢一拍惊堂木。

秦福旺对着县令跪下,磕了个头,大声道,“求大人做主,打杀不守规矩的林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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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女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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