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弟弟哟,我怎么会害你呢

傻弟弟哟,我怎么会害你呢

脸色被吓得惨白,额角的汗滴直落在地上,双唇颤抖着,求饶的话始终在舌尖打转。

“大哥……求你了,我、我什么都听你的……别,别……”

在他的眼里,许奕安伸来的手恐怕比地狱里索命的亡魂还要恐怖,惊惧绝望之下,眼睛闭得死紧。

可他等了半天,既没有等到粗暴的灌药,也没有被人揪着头发按在地上。

只有脸颊上力度并不大的拍击,逗弄孩子一样。

“呵呵呵……”

许奕安笑得无良,倒真像个捉弄了弟弟的大哥,命人放开许奕亨,也不担心会被他反扑。

毕竟就他那点胆子。被放开后就跟滩烂泥似的趴在地上,后背湿透一片。

看到好弟弟这般惨相,许奕安心里头别说同情,那是真真觉得可笑的,却还是把许奕亨扶了起来。一脸的幸灾乐祸。

“傻弟弟哟,你我是手足,我哪会真的害你呢。”

两个按住二少爷的侍从面面相觑,不懂大少爷到底想干嘛,就连许奕亨也如惊弓之鸟般瑟缩着,对大哥从未这般畏惧过。

许奕安始终擒着淡笑,也不嫌脏,托着自己的广袖给许奕亨擦掉一脸的汗水,替他整理好乱掉的领口。

“唉……我这样做无非是让你懂得,每条命都是贵重的。那些被关在里面的人是什么心情,只有亲历过才能明白。”

抖作一团的许奕亨哪会反驳,生怕点头得不够果断,“谢……谢大哥提点。”

这话在许奕安听来实在想笑,许家的命数如何,看这种继承人就知道了,若是许家主再有个好儿子,哪需要不择手段把他弄回来。

这也好,他要的不就是这样听话的弟弟么。

把许奕亨扶出来,命人取两粒安神丸来,许奕安亲自倒了水来给他喂药,可许奕亨被吓狠了,哪敢接他手里的药。

许奕安也不生气,把药放在了一边,让侍从们把灯火打亮些就统统出去,好让胆小的弟弟更安心。

但眼里那洞黑,总让人以为会被吸进去。

“奕亨啊,别怪兄长我吓到你,我曾经就是看到过更为残忍的才会离开许家,这里到处充斥着亡魂,在我的梦里叫嚣着,可怕得让我只能逃离这里。”

许奕亨从没想过这个,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许奕安不急,轻拍着他的后背状似安慰。

“当然,你我是不同的,毕竟许家总得要继承,日后你就是许家主,代替父亲坐在最高的位子上,重复他所做的事……”

他指着许奕亨刚刚才落过汗,地上血迹尚未干透的牢室。言语透着诱导,好似那里正挤满了面目狰狞的“容器”一般。

他日许奕亨做了许家主,就会日复一日得断送着人命。

“那些人是怎样的心情,你现在明白了吧?”

被吓了这么一遭,又有这样低沉蛊惑的声音在耳边描述着地狱景象,许奕亨的头埋得越来越低,喘息也越来越微弱。

定定的坐在这,像是凝固了一般。

这般姿态,自然看不到许奕安眼里阴狠的精光。

抬手,猛地拍向许奕亨的后背,被突然惊吓的许奕亨惊叫失声,扭头见大哥却无甚异样。

“大哥,我该怎么办……”

“何意?你需要怎么办么?”

许奕亨只顾漠然摇头,起身说累了,想要先回去休息。

许奕安欣然点头。又在他走出几步的时候叫住他。

“你嫂子是个不错的人,有机会和她说上两句话吧,她是个可怜的,从许家的铁笼出来,又回到了这里。日后……我一定会带她离开这里的。”

谁知许奕亨一听这话就有些慌了,转头想说什么,最终也没敢开口。

大门再次关上,密室里只剩下他一个活人和空气中的血腥气,许奕安垂头沉默了良久,之后缓缓起身,迈进牢室。

将断了气的试药人收殓妥善,他就这么坐在地上,不顾袍子上沾染污血。

忠叔推了门进来时,恍惚回到了几年前。

当时少爷刚走出许家,还未开上医馆。整日阴沉寡言。这么多年来的移性,今日一朝尽弃。

“许大夫,何姑娘——夫人她看到这样会不高兴的。”

许奕安抬起头,无力笑笑:“你也不用再叫我许大夫了,我现在……没那个资格。”

忠叔默然,将他扶了出来,“我看不透少爷您到底想干嘛,二少爷与您当年何其相似,何必要如此呢?”

“你真看不透?”许奕安话里有话,可见忠叔当初回到许家。对许奕安来说还是有些芥蒂的。

见忠叔急着陈情,他摆手并不想听那些表忠心的话,“你我多少年主仆,在这许家唯有你我不会怀疑,只是我以为我的所作所为已经昭然若揭了呢。”

其实忠叔未必看不出他想干嘛,思衬了一会儿问少爷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许奕安摇头,现在只需要他踏踏实实给自己和无患心里一个安慰就好。

说着,他又苦笑连连,看着自己被血迹染脏的双手,竟流露出几分害怕。

“我这个人,狠起来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忠叔你说无患要是看到我这一面……会是什么表情?”

无患想让他和从前那样是个暴脾气又不失仁心的好大夫。

但他偏偏成了最让她失望的模样……

忠叔向来舍不得看到少爷这个表情,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而心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这样的日子,总会到头的。”

脱口而出的话让许奕安愣了。忠叔也自知失言,但旋即许奕安又释然一笑。

是啊,无论结局好坏总会到头,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

回到住处时,无患被他的一身血污和恍惚神情吓坏了。问忠叔发生了什么,忠叔也不敢说什么。

许奕安让忠叔先回去,自己则拉扯着脱掉外袍。无患看得出忠叔神色有异,想了想一笑了之。

“今天见着许家主和她那夫人了,你猜下午时那夫人送了什么来给我?”

她一身妇人打扮风韵十足。许奕安看着舒心不少,揽过她故意逗弄,“难不成女则女戒?要么是铜镜,想必是被你气得难受,让你自己照照镜子,看你是个什么德行。”

他居然敢笑话自己,无患扭身拍在他胸口上,下巴指了指房里那盆月季,“喏,这可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呢。”

这盆月季开得极好,一花三色也算是罕见了,可方氏绝不是那么贤惠的,她送这花来什么用意?

无患起身绕到这盆月季边上,顺手捻了片花瓣下来。巧得很,她今天的衣裙颜色正和这花瓣一个样。

“我这位婆婆是在讽刺我呢,月季多刺,根系却很浅,不就是我这样看着高傲难驯,其实一点底子都没有的人么。”

深觉方氏无聊的许奕安躺在床榻上阖目假寐,就在无患以为他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他说了句,“我今天把许奕亨吓了个狠的。”

无患对许家人还不熟悉,想了会儿才猜到是方氏的儿子,虽然并不知道这位小叔子是个什么性情,但许奕安不会做无谓之事。

“那,有成效了么?”

许奕安抬眼笑看她,伸手让她回来。说真的她这副打扮太好看了,真要是被别人娶走,他肯定得嫉妒疯。

“今天让他知道怕,明日就得给甜枣了。我这个弟弟如果不是演戏太厉害,那就真真是个玩物了。”

无论许奕亨的软弱是真是假,他都有法子控制他。同样无患也做着打算,除了让方氏扰得许家主发烦从而分散他的耳目,更重要的是撬动这许家最重要的一批人。

当然,在这许家,他们不是“人”。

两夫妻各有各的算盘,交缠的指尖越绕越热,许奕安终于活泛了起来,低头亲了下无患的鬓发。

无患抬头娇俏得一笑,在他的怀里翻了个身,帐幔放下,管他是何时辰。

他们俩如胶似漆,许奕亨却始终没有挥散恐惧,直到浑浑噩噩回到房里,都还如惊弓鸟一般。

下人们不敢耽误去禀明了夫人,方氏一听也慌了,脚步匆匆赶了过来。

“我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许奕亨根本没反应,垂头坐在书案后面,凝视着案上铺满的药方,眼里却空空如也。

儿子这般魔怔,方氏最先想到的就是许奕安干的好事,打从许奕安回来之后要拉上她儿子说研药,她就知道这个大少爷肯定要害奕亨。

“这段时日你天天跟着他,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瞧瞧你,他到底对你做什么了?!”

许奕亨怔愣摇头,眼前这些繁杂的药名看得他心烦,索性一股脑拂到了地上,耳边还萦绕着大哥的话。

这二十年来,他都在干什么?父亲对他到底是寄托还是利用?寄托的……就是这些罪孽么。

“母亲……”他出声,让焦急万分的方氏稍稍安心,可接下来的话,又让她为之心慌。

他说:“你为什么要让你的亲生儿子成了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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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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