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爱人
付小雪胸膛里像有只长角小鹿,再跳快一点,就要把心脏戳破。
这是她和唐郁白约好的。
唐郁白把顾之周叫出门,付小雪再跟出去。两人独处,就能借机表白。
“我……我去一趟卫生间。”
她根本不敢看欧阳勤,怕慌乱的眼神泄露了心思。跑到卫生间,抬头,镜子里的人有张细巧的脸,眉目清秀脸色红润,算不上惊天的美女,却是这个年龄的少女最好的样子。
勇敢点啊,付小雪——她拍拍脸颊。给自己打气。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掏出一看。
林狗?
室外。
路灯下。
顾之周缩着脖子听电话。
“你喝多了吧?我怎么听不懂你讲什么?”
“你知道象牙和犀角的区别是什么吗?”唐郁白声音不疾不徐。
“什么?”
“象牙是黄色的,犀角是棕色的。你客厅里摆放的那支笏板,你以为是象牙的。其实是犀角的;你以为是明代的,其实是两年前河南一处作坊仿制的。”
顾之周在寒风中哭笑不得。大晚上找茬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今天到底来不来?不来我进去了,这大冬天的。”
他朝家门口看出,忽然发现付小雪走出来,还关上了门。他立刻问:“付丫头,怎么出来了?”
“啪”一声,唐郁白的电话挂断了。
顾之周看一眼手机,莫名其妙:“你这个老板真是邪门儿。生日当天来揭我老底,我那板子好几万买的!”
付小雪不说话,只慢吞吞地走过来,盯着他看。
顾之周皱眉:“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忽然,惊讶闪过他的脸。
顾之周握住付小雪的肩,喜形于色,眼神也变得极为热切:“你怎么在这儿!我一直忍着不去找你,你倒好,自己来了!”
五分钟前。
付小雪与林狗通话。
“你干嘛打电话给我?”
“和你聊聊啊,”话筒里传出轻快的声音,“怎么,不方便?”
“也不是不方便,我这儿有点事。”
“你在顾之周家里吧?”
她一愣:“唐郁白告诉你的?”
“对,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但唐老板喜欢忘事,我怕他忘了跟你说,特来叮嘱一下。”
付小雪心里有股奇怪的预感,问:“什么事?”
“实话跟你说,刘维是我们目前手上唯一的线索,本来有时间慢慢查的,不巧,孤儿院院长前段时间自首,把计划给打乱了。”
“自首!?”付小雪惊骇莫名。“我怎么不知道?”
“可能帮不上吧,再加上你又受伤了,就没告诉你。”
“那你为什告诉我?”
“顾之周和孤儿院关系深远,和院长感情更深,其实想要刘维的资料,说不定顾之周那儿有招儿。但出于某种原因,唐老板不愿意把他牵扯进来。”
付小雪的大脑飞快转动:“你想叫我套顾之周的话?”
“以我对你的观察,你似乎很擅长套话,同时又能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像有特异功能一样。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成功的,但我想,这就是你能成为‘秘密武器’的原因。”
付小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寒。这个隐藏在暗处的林狗。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又仿佛什么都猜出来了。
“如果你真想帮唐老板,就去问出这条线索。当然,前提是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顾之周知道我们在调查什么,事情会更加复杂。”
付小雪面露难色,呼吸急促起来:“可是……我不想骗顾之周。”
“因为你喜欢他吗?”
付小雪的心跳震耳欲聋。她紧紧攥着手机,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娇羞的红晕早已全部褪去,被焦虑与挣扎的惨白替代。
“你怎么会来的?你来给我过生日?”顾之周又惊又喜,两只眼睛紧紧锁着她。
付小雪一直低着头,躲避他的目光。
“宋玉应该联系你了吧,有没有给你添麻烦?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我公司那边焦头烂额,难免向你施压,手段强硬一些,你别放在心上。”
“嗯……”她小声答应。
顾之周不解地打量着她。今晚她有些奇怪,怎么老不看人,难道是害羞吗?
明知道可能性不大,顾之周还是很期待。
付小雪咬着嘴唇,像承受着暴风雨击打的海燕。缓慢地收紧浑身骨骼。
完全不同。
不曾见过的神态,体会不到的动作,甚至温度、气味、言语间的张力,都和对待她的时候完全不同。
她现在,是顾之周眼里喜欢的人。
是让他放下男神的架子,变成一个普通男人的女人。
“对了,咱们别站在外面,万一再被拍到你的日子就更难熬了。”顾之周揽住她的肩,要往房子里带,“你妹妹也在里面,你和她见一面吧,你们之后有再联系吗?”
那个瞬间。强烈的耳鸣划破了付小雪的耳膜。
一两秒,在那短暂又漫长的一两秒钟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十分钟后。
欧阳勤正盯着墙上的挂钟看,付小雪推门进来。
“你……”
他刷地站起来。然而付小雪低着头,也没看他,径直走过来拿起包,又向门口跑去。
顾之周被她支开了。她一个人避开被路灯点亮的街道,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往暗处走。
骗人的吧?
真的,哪位神仙都好,只要是有嘴的,在场的,就请抽她一个耳光,把她从噩梦里打醒,再大声告诉她……刚才的那十分钟从未存在过。
“F”姓女人。
是啊,到底在期待什么……难不成还是她付小雪吗?
这个从出生起就占据了世间所有耀眼事物的姐姐,她所走过的地方,其它女孩子总黯然失色。付小雪早就习惯了,也从来不去想、不去争什么,但为何偏偏,为何偏偏提到付云姝的名字时,他的眼里,尽是温柔眷恋的东西。
不过是一瞬光亮。却照亮她内心空无一物的荒原。
夜风寒冷,吹在脸上像小刀在割,她忘了拿外套,只穿件毛衣,冻得瑟瑟发抖。直到被花坛旁翘起来的石头绊了一下,才踉跄着站住了。
一滴眼泪被甩飞,啪地砸在地上。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垂着头。眼泪直流。
过了会儿,一件温暖的外套从后面披在肩上,带着淡淡的体温。
付小雪红着鼻子。
“哭吧,我陪你。”
欧阳勤的声音淡淡的,目光和她交织在一起。
沉默寡言的好处在这时体现出来了。换成刘亦乐免不得要挖苦她一番,但欧阳勤却只走在她身边,挡在行车道的外侧,什么都不说,像把沉默的保护伞。付小雪低着头,视线一直盯着自己脚尖,伸手用力抹两把眼泪,还是止不住。
“去那儿坐吧。”欧阳勤说。
两人走到一处小公园,说是公园,也不过是摆放着健身器材的空地。四下无人,异常安静,付小雪披着欧阳勤的外套,不冷了,冻傻的思绪缓缓回归,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大活人呢。
完了,看光了。
付小雪强行解释:“我刚收到消息……老家的狗死了。”
“我没问。”欧阳勤两只手插在裤口袋里。
又过了会儿,一根手指擦过脸颊,抹去她挂在脸上的泪水,动作很轻。
“别哭了。”
付小雪抬起头。或许是晚上光线太暗,欧阳勤漂亮的眼睛里光芒温柔,仿佛披在肩上的羊绒外套一样温暖。被这样看着,付小雪也不好意思了,她摸摸鼻子,眼泪这才真停下来。
她从书包里掏出随身带的备用框架眼睛,架在鼻子上。
欧阳勤寡言少语惯了,真要安慰人的时候,只能动着嘴唇干出气。他斟酌了半天,说:“有空,我教你打拳。”
“片场那天,逛街那天,都是大哥叫我约你。”他的目光静静投在她脸上,“这次,我约你。”
付小雪感激地抬起头。
刘亦乐说的没错,小叔真的非常温柔。
“付小雪!”
忽然,熟悉的喊声从街对面传来。付小雪刷地站起来,对面的街灯下,一道穿风衣的熟悉身影。
夜风很大,将他的衣摆掀起,在风中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