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大结局

“四纪!”

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易沉也跑得飞快,却来不及阻止四纪眼角的落泪,和整片阵法中突然爆出的强光。

和地宫中一模一样的场景,四纪的结局也会和那些咒术师一样灰飞烟灭,易沉不懂别的,只知道四纪有危险。

在强光中,他甚至看到了薄颜想要触碰四纪的手,一个发狠径直把薄颜的脑袋削了下来,却依然无法改变现状。

薄颜的身体顿时脱线,抱着他的“孩子”砸向地面,头颅再次没入地上成泊的棺液中,视线却依然没有离开四纪。

“四……”他本该在咒术消失的那一刻就丧失开口的能力,但对于四纪的执着让他还想再看她一眼。

可最终,他也没能留住她,眼眸蒙上了雾霭,不该存在的血色也从脸上褪下。

他真的,该入土为安了。

但四纪却并没有因为他那荒唐复活的终结而得以喘息,反而跪在地上无法起身。易沉终于冲过来想把她拉离阵法,却在触碰到她的那一瞬间,扑了个空……

甚至来不及心颤。易沉就看到四纪的眸光被淹没在一片惨烈白光中,耳鸣席卷而来,指尖还在竭力得探寻她的所在。

但是为什么,怎样都找不到她的温度。

“陛下——”

突然,一声高呼像是打破了无垠的梦境,霎时间白光如海潮一般急褪,周围的文官武将们渐渐重现在易沉的视野中。耳鸣渐消,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而四纪,正跌坐在他的身前。

呼吸声很平缓,心跳也足够有力,两个人怔愣了许久,才慢慢伸出手触到对方的脸颊,温热的,无比真实。

远处的一众人等狼狈得从地上爬起踉跄跑来,易沉这才回过神,小心把四纪扶起,一遍又一遍地检查她哪里受伤了,每一处都仔仔细细地确认,末了重重地亲了口她的额头。也顾不了别人会不会说他哭得太难看了。

“太好了,太好了你还在……”

他真的被吓死了。根本不敢去想如果四纪没了他要怎么办,心差点跟着元泰殿一起塌陷成废墟。还好,再睁眼,她还在。

本还有些呆滞的四纪在他的怀里渐渐回暖,揪住他背后的衣料抽噎起来,但比起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是欣喜。

“易沉,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幸免于难么。”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引得易沉哭得更凶了,又把她逗笑,踮脚凑到他的耳边,“因为……你要做父皇了。”

因为她有了他的血脉,有一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特别,让她留在了他的身边,从此再不会分开了。

臣子们唤不回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应声,又见他们完全不避人得唇齿相依,皆扭过头不再打扰,拢起袖子凝望这片即将重现辉煌的焦土。

“这大融,易姓啦。”

对,就该姓易了。

而目睹这一切玄妙、惨烈、仓皇与庆幸的红日,则悄无声息地向西挪了挪。无论天下世道如何转变,日出月落也不会停下半步。

不过。

新建元泰殿,倒的确是需要时间的。

“这边小心些,诶那边几个,动作快些!”

当宫中最后一朵木芙蓉心有不甘得从枝头凋落时,细雪也应时飘下了。工匠们擦擦汗歇下,瞅着初具雏形的大殿满心自豪,“哎哟这可真阔气啊!新朝的新殿是由咱们建起来的,能牛上一辈子了!”

旁人刚接几句话,瞥见远处而来的仪仗,赶紧收起了大嗓门,规规矩矩地起身行礼,“参加陛下,参加娘娘。”

易沉牵着四纪嘴角含笑,抬头端详这宏伟的大殿雏形,“辛苦了,等竣工后,给你们每人一份奖金!大融的基础建设就靠你们了。”

匠人们各个欢喜,四纪也跟着高兴,与他身旁温言道:“有你在,百姓们会过上好日子的。”

这几个月来,大融可谓翻天覆地。易沉登基成为了新帝。重稳国政,恢复民生,与信国互通使臣建立了更加稳固友好的外交纽带。

有臣子提过既然天下易姓,那国号也该改掉,易沉没同意,“融字挺好,朕和皇后曾经就为了融国耗心耗力的,要是换了国号反而差点意思。”

他说这话的时候,四纪就在边上,闻言掩唇而笑,“看看,又是你好说话了。”

说到四纪,如今终于不用再为国为民劳心费神了,安然享受着全天下独一份的爱。

她嫌凤冠太重,易沉便改良凤冠减轻重量。她嫌粹安宫的布局不好,易沉便重修粹安宫。她孕期反应大,易沉便每日每夜哄着她,大半夜从龙榻上爬起来给她煮梅子汤。

他已经做得够好了,但唯有一点始终是遗憾,所以为了填补遗憾,易沉偷偷备了一份大礼。

细雪落不到他们的身上。反而想伸出手体会那份沁凉,在回去的路上,易沉忽而停下了脚步。

“四纪,我们成婚吧,给你一个真正的婚礼。”

四纪并没有太意外,却也没有抬头看他,一手挽着他,一手抚着自己刚刚显怀的肚子。

“你知道的,我不想。”

“可你终究还是惦念的,不给你最好的婚礼,我始终安不下心。”

四纪被说中心事,不再做声了,

易沉懂得她的沉默,扣住她的掌心,又替她紧了紧身上的狐氅,让她的鼻尖扫过独属于他的味道,“四纪,嫁给我吧。”

天边有鸟雀冒着纷扬碎雪飞过,四纪的目光越过易沉,看着那对鸟雀纠缠得玩闹,那么畅快。又密不可分。

收回目光,才在易沉的眼里看到无尽的光景和她自己。

终于,她倾身埋进了他的怀中,“这一次,千万别再丢下我了。”

而那天边的鸟雀,也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大雪时节,北国风光应景得很,天公作美正逢雪后的第一个晴日,官道上轧出了两道车轮印,一直延伸进宫里。

“来,小心些。”

吴中令着上新的官袍,牵着石珠步下马车。他如今是信国朝中一把手的外交官,虽然官阶不如石珠,倒也夫妻美满得很。这次融国帝后大婚,他们俩作为使臣前来恭贺,也是石珠第一次来“婆家”。

融国几个重臣与吴中令故交重逢甚是欢喜,畅聊了好一会儿见到蹒跚迈进大殿的老者又齐齐上前,“哎哟胡总管,您老这么早就来了?”

胡正点点头,脸上堆着笑意。

那一天,胡正被远远隔开幸免于难,抹着泪送薄颜下葬之后本想就此陪着先帝长眠,但易沉舍不得,拉着他的手道:“胡公公,你不在,等四纪腹中的孩子出生都没个人能叫他一声爷爷。”

这话让胡正很意外,他一个内侍,哪有资格让小太子小公主喊爷爷,但易沉只说“我从前就说过的,把您当长辈看待,我和四纪还指望您帮忙带孩子呢。”

老人对于儿孙绕膝的期望是不分时代不分身份的,胡正在宫里大半辈子,哪会不想有个天伦之乐?被这一说动,跪在地上哭了半晌才郑重地行了大礼。“老奴……谢陛下。”

易沉体恤他多年来劳苦,算是让他在宫里养老的,平素并不随圣驾,只有今天这种大日子才难得露露脸。

吴中令也见过了胡总管,放石珠先去见皇后娘娘,“记得啊,代我向娘娘恭贺一句。”

石珠倒不拘束。跟着宫人一路来到了新翻修的粹安宫中,见到了一身别样婚服的四纪。

易沉知道四纪对于婚礼依然心存后怕,所以丢开了红男绿女的规矩,给四纪定制了一套全金的嫁衣,裙摆的纹样是威武的虎纹,倒是让人大开眼界。

对此四纪可是不痛快的,撅着嘴左看右看那裙摆。唇角却怎么也压不下来,“他现在做皇帝了有本事了,竟说什么我与他的缘分起于兽园,就要把神兽的纹样记下来好流传千古,什么体统!”

石珠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位融国君真是太会想了,“不过下官觉得这挺好看的啊,你说是不是翠——”

她回过头,好似在呼唤翠榴,才想起来和上次殿下出阁时不同,翠榴已经不在了。

四纪也被勾起了神伤,胸口一阵闷痛,“你们可……如了翠榴的愿?”

石珠立刻点头,她让翠榴永垂不朽,被咒令省里的每一个人牢记,小小的衣冠冢旁边栽满了凤仙花,只可惜那衣冠冢里,只有半只残缺的镯子。

大喜日子不宜太伤神,四纪收起心虚,安慰着石珠也打起精神来,不一会儿便有宫人禀报,吉时快到了。

婚礼近在眼前,早准备妥当的四纪反而紧张起来,捏着团扇呼吸有些急促,打了胭脂的脸看着也白下了不少。

她害怕,怕这次又有什么风波,又让易沉转身离去,无论别人怎么安抚怎么让她定心。她还是害怕。

戴好金冠,盖好喜帕,四纪被石珠扶着迈出大殿,朝成婚的重明殿缓缓而去。即使鼓乐协奏,满朝欢喜,她依然笑不出来,越靠近就越是忐忑。

俯首,只能看到脚边随着自己的步伐起伏翻腾的裙摆,威武不失憨态的虎兽跃然裙上,给了她唯一的支撑。

当初的相遇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但此刻再回想还是那么有趣,让她紧蹙的眉头稍显松动。

终于迈进重明殿,早已有满当当的臣子们恭候了,当然。还有易沉。

明明一身金灿灿的婚服四纪穿着很好看,套在易沉身上却有些滑稽,憋着闪瞎眼的笑意,石珠将自家殿下扶到易沉的对面,这才缓步退下,回到了自己郎君的身边。

这场婚礼,各个环节都甩开了常规,为的是缩短婚礼的进程,让四纪少些忐忑。

但四纪却还是在喜帕的掩盖下哭了。

十六岁的时候,她满心欢喜期待着自己的婚期,却被皇兄崩逝和随之而来的重担压垮了喜悦。二十一岁生辰那一天,本该与易沉合卺结发,却被薄颜一把退下深渊。之后冒死与易沉重逢,好不容易再次穿上嫁衣连婚礼都近在眼前了,未料又被一场阴谋打断。

一次又一次,她甚至偷偷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没有这个命,如果她当真命该如此,那这一次又会怎样呢?

她真的真的不敢再失去什么了……

易沉本还沉浸在婚礼的幸福中,却注意到喜帕异常的抖动,随即扶住她的双臂,才真切得看出她在哭。

“四纪?”

她没有回应,只有更加明显的抽噎。易沉明白,一动不动地沉默了片刻,让观礼的众臣不由心中一紧。

反而是易沉并不着急,做出了一件谁也没想到的事情。

他突然俯下身子,一把掀开了四纪的喜帕捧住她的脸,让四纪的泪水一下子冷了下来,也让她顿时停住了哭泣。

眼珠子还挂着,眼里却尽是迷茫和吃惊,怔愣地显得可爱,随即她又抬手拉住自己的喜帕,“大礼还没行,你怎么就……”

“看清我了么?”易沉答非所问,把自己的一张大脸凑到她的眼前,眼里有笑,但更多的是让她安心的深邃。“看清了吧,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会跑,说好了给你一个婚礼,绝不食言。”

四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勾了丹红的眼尾再次泛湿,当着众人的面干脆抱住了他的脖子。

“嗯,有你在,我就不怕。”

琴瑟和鸣,结发成对,他们的大婚将永刻青史。当许多年后他们白了发,躬了腰,被满堂孙儿围绕时,还能想到那一刻的忻悦。

没什么比天长地久,更珍贵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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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娶了只神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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