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作死
听到老狐狸起疑,四纪立马警觉,连易沉的眸子也暗下了几分,“宰相何意?”
元宰相显然不怕皇帝的威慑,却装出一副畏首畏尾的恭谦模样,“陛下恕罪,臣只是觉得奇怪,为何每次上奏事宜,您都要等这只神兽先吼两声再说话,难道……是那神兽在给您下指令不成?”
那些臣子不知道元宰相为何会说出如此荒谬的事情,兽就是兽,怎么可能给陛下下指令呢。
而易沉的额角,却偷偷泌出了几颗大汗滴,这个宰相果真是老狐狸,眼下该怎么办……
面对同僚们的质问,元宰相只说这神兽来历不明,万一是妖兽作祟蛊惑陛下,一定要早些处置了才行。
随着各位大臣被说动,四纪的存在就显得格外碍眼,有人谏言陛下不该过度喜爱驭兽,加上这神兽外形奇异,实在不宜留在身边。
他们的谏言触怒了四纪,她站起身来想要一爪子拍飞他们,却再次被易沉拦住,“冲动解决不了问题,放着我来吧。”
四纪回过头看着他一下下地拂过自己的皮毛,怒火消退了不少,“你能怎么处理,你想怎么证明?”
“我啊……嘿嘿。”
底下臣子们见着高台之上一人一兽的互动更觉得诡异,难道陛下真的被那妖兽蛊惑了?
没等他们更多的胡思乱想,易沉就发话了,“众位爱卿,元宰相,朕谅解你们为君分忧的衷心。但是朕已经说过了,此乃瑞兽,也确实通人性,至于如何证明,烦请元宰相上前来,那你的手放进这神兽的嘴里。”
“什么!”这句话是元宰相和四纪同时说的,元宰相简直不敢相信陛下的话,让他把手伸进这样一只猛兽的嘴里,岂不是自寻死路。
而四纪也很气愤,她堂堂大长公主,居然要做出……这般粗鄙的动作?!
她一爪直接按在易沉的腿上,若用力踩下去,他这辈子都不用站起来了。而易沉只能强装淡定地摸摸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配合一下啊不然怎么蒙混过关,你还想不想回信国了。”
如果她被人认定为凶兽妖兽,就算体型再大也胜不过千军万马,肯定会被人大卸八块的。所以如果她想平安地活下去并且解开咒术,就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在皇帝的催促下,元宰相战战兢兢地上前来,看着神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犹又吞了口唾沫。
拂儿上次入宫打探,没看出皇帝有什么问题,倒是一直在埋怨这只大老虎。而今日被陛下勒令将手伸进这蠢兽的口中,就是真被咬断了胳膊也落不得不点好处啊。
这个皇帝,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诡异难测了。
而同样不爽的,还有被迫屈尊的大长公主殿下。
别说手了,就是吞下他的脑袋对于四纪来说也不是难事,她忍辱负重地张着嘴,却不打算放过元宰相。
当元宰相好不容易将手悬在她的口中时,她突然恶作剧地舔了他一下,吓得元宰相猛地缩回手,仰身径直从高台上滚了下去,难得也有了如此失态的时候。
等那些憋笑的臣子缓过劲来,易沉才清了清嗓,“诸位爱卿有谁见过如此温顺可爱的妖兽?它是看着凶恶,但其实是十分乖巧的神兽,如今臣服于朕的龙威之下,自然对朕言听计从。”
四纪越听越不对,扭头瞪了他一眼,“你少给本宫蹬鼻子上脸!”
易沉无视了她的目光,振袖而立,“所以!朕让你们看看它有多聪明多通人性,来人啊,去备十碗味道不同的水来,朕要让它辨出来哪碗是酒。”
“易沉你别太过分了!信不信下了朝我就让你不得好死!”
而她的咆哮只换来易沉强装严肃的憋笑,看来这家伙是当真不想活命了。
在等待酒水的时间里,易沉让四纪先展示一下自己漂亮的皮毛,这是神兽才有的风姿!这是神兽才有的气魄!
然而四纪展示的,只有她炸了毛的尾巴。
酒水端来,四纪依旧不配合,易沉蹲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前面的委屈都忍过来,这个时候要是不给他面子,不就白费了么。
无奈,四纪只好大摇大摆地晃到一排酒水前,稍闻了闻就用鼻子撞翻了那碗酒,又大摇大摆地走过易沉的身边,看他的眼神和看一只小鸡仔没有太大区别,“你,就给本宫等着吧。”
直到这时,易沉才猛一战栗,他现在求饶还来得及么?
半月一次的早朝就这样以一场马戏表演结束,不管是臣子还是皇帝都没了议事的兴致,有什么事,奏折上说吧。
而下了朝,威严的皇帝陛下就彻底怂了,“诶,诶,大长公主大人!”
拖着玄端朝服,易沉连旒冠都没来得及摘就追着四纪去了,可惜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四纪在进了寝殿之后将殿门关上,死死堵在门口就是不肯让他进去。
易沉无法,只好蹲在门外跟她解释,“我要不这么做,那些臣子哪能放过你呢,你看现在就好说了啊,你不仅能随意出入皇宫各处,我还有了个不错的发现。”
过了好半晌,才听到四纪的声音,“什么发现?”
“我觉得那个元宰相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你说过施咒这么邪门的东西是你们信国独有的,那融国人就不应该很清楚。但是那个元宰相却能想到你可能是妖兽或是怀疑你不是兽就有可能是人,所以我觉得他应该……”
殿门终于被打开,四纪依然很不高兴,“所以,他有可能认识信国的术士,或是对咒术有些了解?”
易沉点点头,往殿室里挪了挪,“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或许能帮助你以后解开自己的咒术呢。”
四纪这才稍微缓和些,看来这个看着蠢笨的男人还是有点头脑的。元宰相啊……
果然不是好对付的。
“以后不仅要提防他,还要提防那个元拂儿,哼,一家子都没个让人省心的。”
见她终于顺毛,易沉腆着脸蹭到她身边,“所以我的良苦用心,你可明白了?以当时的情形,我这一切都是没办法嘛。”
谁知四纪却眼一横,压下耳朵把他逼向墙壁,“哦是么?让我像狗一样含着那老东西的胳膊?展示一下我的毛皮?
去闻哪碗是酒?亏你想得出来啊,你说你是急中生智我相信,不过本宫更相信你是在戏弄我!”
一人高的猛兽飞扑上来是很致命的,易沉连忙躲在石桌底下,却忘了她是可以随便拍飞一个桌面的。
“这可是薄颜的身体啊,打坏了也是你心疼!”
“没准把你打得半死,薄颜就能回来了,你给我出来躲床底下是什么意思!”
“你别打我我就出来!”
“有本事你一直躲着!”
于是那一天,易沉被罚了两个时辰的马步,头上顶的是水桶,膝头放的是鱼缸。
于是第二天,君王抱恙,一整日未能下床……
也算是因易沉的祸得了四纪的福,大家知道她是通人性的神兽之后再没那么怕她了,每日好吃好喝供着,也算是让她重新拥有了曾经的生活。
而易沉就比较惨了,人前是风光的皇帝,人后却被四纪耳提面命地训斥。就比如一顿午饭,也能让他哀嚎连连。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不准把袖子笼上去,不方便也不准!”
“说了汤里东西不能吃!碗放下!”
“不准撑着脑袋坐直来!”
这样的怒吼时时刻刻都在上演,易沉也疲于伪装了。
一个人可以刻意伪装一天两天,时间长了就很痛苦了,正如他现在这样,按照薄颜吃饭的规矩来,就连填饱肚子都困难。
放下筷子,他痛苦地长叹一口气,“吃饭这种事又没人盯着看,一定要按照薄颜的生活习惯来么,毕竟我不是薄颜啊。”
他的话四纪并不想听,“我已经说过了,你现在就该是薄颜,所以他以前怎样你现在就该怎样。”
又是这句话,易沉烦躁地离开餐桌,广袖被甩得哗哗作响,“难道人不能变么?就算是薄颜本人也不一定会几十年维持同样的生活习惯吧,你又何必如此较真,你是强迫症,薄颜或许也有强迫症,可我不是啊。”
“你什么意思?”四纪绕到他面前,一双夜明珠般的眼睛瞪得他直发毛。
但这一次易沉实在不想妥协了,“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被你逼着成为一模一样的薄颜,我叫易沉,我和他不一样。”
他一向很好说话,也自认为很怂,在霸道强势的母老虎面前他向来不敢反抗,但委曲求全也会有个限度,至少该让他吃个饱饭吧!
“谁能受得了啊谁能受得了!饭前吃山楂糕开胃就算了,那么小一碗饭还不准多添,连汤都只能喝三口,干脆饿死我算了!”
四纪也不是好脾气的,一爪子拍开了石桌,“薄颜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他受得了我受不了!就算我顶着他的肉身,也还是会饿啊!他意志力强我做不到,你要生气就把我咬死好了,咱们一拍两散我就是做个饿死鬼也比半死不活强!”
他从未有过的咆哮让四纪一时有些怔愣,不管是薄颜还是易沉,她都没有见过他们发脾气,这会儿他居然因为吃饭这种事凶她。
尽管知道他是易沉,但顶着薄颜的这张脸对她如此凶悍,从来都没有过……
易沉到底不是常发火的,见四纪的耳朵都垂下来了,看着怪委屈的,也只能轻叹一声,“你要明白,我不是薄颜做不到他的一切,就算你想他也没办法让我变成他……”
四纪沉默了很久,又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让你学习薄颜的一切,是因为我想他?因为我想让你变成他,然后再去爱上你么呵呵?”
易沉的脸色沉下来了,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也不愿意再和四纪辩驳什么了。
他也是受害者啊,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成了皇帝,又被逼着成为一个那么刻板那么严肃跟他一点都不相似的人,他这原身的女友还成了只母老虎天天盯着他。
以为他妥协了,四纪又提起精神,“我不是为了拿你当他来填补自己的思念之情,是因为你如今就是皇帝就是薄颜,就该有他的样子,你该和他一样才对。所以本宫再问你一遍,能不能做到和薄颜一样?”
易沉也沉默了,最后扯了下嘴角,苦笑地摇摇头,“你真倔,我实在没法想象薄颜是怎么受得了你这样的女人。既然你问了那我也告诉你,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到。薄颜是薄颜,我是我,我易沉只要活着,就不愿意成为别人。”
说完这话,他跨出大殿,独自一人隐匿于暗夜中,徒留四纪在空荡荡的殿里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