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学费呢
这天晚上,孩子们都睡着以后,凌英躺在床上就和丈夫说起了这事儿。
李青山吃了一惊奇道:“真有这事?”随即又得意地笑起来:“我们老李家的孩子就没有一个笨的,从前她那是不上心,我瞧她最近懂事不少,许是一上心呀,那聪明劲儿就出来了,学起来还不是手到那个什么来着……”
“呵,不懂就别学人家乱用成语!”
“你懂,你不也是小学四年级的水平?”李青山不服气地抬扛,他在妻子面前偶尔也会流露出几分性情来,不像在孩子们面前那样永远板着个脸装威严。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眼看着这学期都快完了,三个孩子的学费还拖欠着呢,我现在都不敢打学校经过,就怕老师看见了问我要学费呢。”
这下李青山也是为难了,两夫妻长吁短叹,思来想去,最后李青山咬着牙道:“要不等打了谷子卖一些?”
“那怎么成?我们家本就地少吃饭的嘴却多,自己吃还不够呢,怎么能卖?”
“那你说怎么办?”
凌英长叹一声,也是没得好办法,夫妻俩在这里忧心不已,却没想到这番话叫李秋月听了去。她本是想来看一眼弟弟,虽然弟弟被救了回来,可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弟弟一刻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就心慌。
那时的农村谁家也不富裕,拖欠学费是常有的事,倒也不只李秋月一家。可是他们家拖欠的也够久的了,老师三天两头的问她什么时候还学费,每次都把她躁了个大红脸。
她们几姐妹因着这个在学校没少受老师的白眼和同学的嘲笑,想着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还得厚着脸皮去赊学费,秋月就暗自懊恼。
她自小就是个要面子的,可是现在家里的这情况又能怎么样呢?秋月暗自想着,看来赚钱之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第二天一早,秋月三姐妹照例去打猪草,不过因着要上学,凌英今日煮粥煮得更早了些。
三姐妹打完猪草回家洗脸漱口,匆匆喝了碗粥就往学校跑。学校在四五里外的刘家坳,中间要经过两个山谷。三姐妹匆匆跑到校门外的时候,就听见上课铃声“咚咚咚”地响了起来,那时可没后世的电子铃,都是由老师拿着一块铁板样的东西手工去敲的。
秋月凭着记忆找到了自己的教室,其实这学校一共就六个教室,每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每一个班的学生也只有十几个人。
秋月刚跨过教室就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斩新的的确良衬衫的小姑娘气呼呼地嚷道:“李秋月,你又迟到了!”
这姑娘名叫刘心兰,家就在学校不远处。她家境好,学习也好,一直是秋月这班上的班长,上辈子的时候她可没少欺负秋月。不过月想着自己活了两世,不能和一个小姑娘一般计较,便笑道:“不是才敲上课铃吗?”
哪知这姑娘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伸出纤纤玉指,怒目圆睁地指着秋月的鼻子骂道:“我说你迟到你就是迟到了,哼,烂泥糊不上墙!”
秋月不想闹事不假,可人家要是骑到你脖子上拉屎了还无动于衷的话,那还是个有尊严的人吗?秋月冷冷地笑:“哟,刘心兰,你说我迟到,我就迟到了?老师还没说话呢,你倒比老师还大?你倒成了这里的霸王了?”
刘心兰大声说:“我就是霸王,你想怎的?”恰在这时班主任李老师外号李瘸子走了进来,刘心兰发现老师来了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
不过李老师他轻轻咳嗽一声,什么也没说,就当这样没发生过似的,照样上自己的课。秋月心中冷笑不已,不就是因为人家家里有钱么?不就是因为人家成绩好么?
以往秋月听讲只感觉像在听天书,可今天她听得想打磕睡,因为老师讲的那些她没有一样不懂的呀!再加上李瘸子的为人,她也就懒得给他面子了,用书挡着脸就真打起瞌睡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正低头认真看书呢。
刘心兰早憋着一肚子气呢,她就坐在秋月的右手边,中间只隔着一个人,自然把秋月的动作看得分明,于是立刻兴冲冲地举手说:“报告,李秋月在睡觉!”
秋月只是闭着眼睛养神可没真的睡着,一听着动静就醒了,从书本里抬起头来淡淡地望着刘心兰。李瘸子一时之间还真分辨不清她是不是真的睡觉了,但这个李秋月一向是个桐油罐子(笨的意思),举报她的人又是班上学习成绩最好的刘心兰,便相信了。
他这个气呀,冷着个脸就叫:“李秋月,你上来解这道题!”
秋月淡淡瞥了眼黑板上的那道应用题,缓缓地走过去,慢条斯礼地把解题步骤走了出来。惊得李瘸子嘴张得大大的,半响回不过神来,这个李秋月怎么可能解出这道题呢?她平时可是连三四年级的题也解不出来的桐油罐子啊!
同学们也是纷纷惊叹,这道题她们可都不会呢。
秋月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从容不迫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唉,这日子怎么过哟?太无聊了有木有?一点难度都没呢有木有?
刘心兰本想让秋月出丑,可是自己告状了竟然一点效果也没有,老师没罚她,还让她出了风头,这叫她如何不气恼?
下课的时候,她就伙同自己玩的好的两个女生,故意大声地说:“芳芳,飞飞,你们听说了没有?我们班有些人到现在还在拖欠学费呢!”
芳芳和飞飞立刻配合地大声惊叹:“不是吧?谁这么不要脸啊!”
刘心兰就咯咯地掩嘴笑,拿眼神斜睨秋月:“你们说除了某些人,还能有谁呀?”
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秋月,纷纷掩着嘴笑,刘心兰又说:“真是不要脸,要是我啊,早打个马桶把自己罩起来了!”
飞飞说:“可是有些人那脸皮厚得呀,堪比城墙,人家愣是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罗群是班上唯一与秋月关系不错的女生,见她们说得这样过份便忍不住跑到秋月面前小声说:“你别理她们,哼,会读书了不起?家里有钱了不起?”
罗群家里也不富裕,而且成绩只是中等,不过她虽然也欠了学费,但前不久已经还清了。
秋月淡淡地笑:“狗乱吠,难道我们人也跟着吠吗?走,我们玩跳绳去!”
罗群听了这话就抿着嘴儿偷笑,刘心兰三个气得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却发现——找不着对象了,人家已经走了,她一口气被憋在了嗓子眼,下不去又出不来,甭提多难受了。
秋月好多年没有玩过跳绳了,她前世小的时候可是很爱玩的,而且玩的很好,会跳很多种花样,一次能跳很久,一般的小姑娘都比不过她。
秋月和罗群来到操场的时候,发现两个妹妹也在和她们的同学跳,于是也加入了进去,一大群小姑娘玩得笑声不断,热火朝天的。
刘心兰追出来后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顿时恨得牙痒痒,就大声嚷嚷:“哎哟笑死人咧,有人穿烂衣裳咧,屁股都要露出来喽!”几个和她玩得好的纷纷附和着大笑起来。
李秋月皱了皱眉,脸色冷了下来,她还能忍住,可李秋玉看看自己三姐妹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裳,顿时胀红了脸,跳起来就骂:“你说谁呢?”
刘心兰得意地笑:“哟好意思穿还不好意思让人说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气得秋玉就要上前来撕她的嘴,秋玉别看平日不声不响的,在同学中人缘很好,一帮姐妹呼啦一声就都跟了过来。
当时她们本就是一大堆人在一块儿玩的,这会儿刘心兰瞧见呼啦啦十几个人围了上来,顿时慌了,必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声音都开始发颤了:“你们,你们想干啥?小心我,我告诉老师去。”
若只是说自己,李秋月还能忍,可是说她的家人这可就触到了她的逆鳞,这时不但不拉着妹妹,反而挺身走在前头,冷笑道:“哟,你咋还抖上了喱?是不是吓的呀?不会是要尿裤子了吧?我好像闻到尿骚味儿了。”
然后又笑嘻嘻地大声问:“你们说是不是啊?”
那群小丫头没有不应是的,十几个异口同声地大喊:“是的,尿裤子了!哈哈,哈哈……”
刘心兰又羞又怒,这李秋月咋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自己欺负她,她不就只会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