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三代师徒
裴新衣的居酒屋,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开门了,门外的几棵绿植好长一段时间喝不到水,都枯萎了叶子,奄奄一息,一辆车子在旁边停了下来,游珑穿着一件无袖的连衣裙,手指上戴着裴新衣亲手打磨的宝石戒指,手指上套着一串钥匙,她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又从副驾驶上拿出了一个鸟笼子,鸟笼子里面两只雪白的鸟因为太久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已经非常羞耻的长出了小肚腩,每一根羽毛都柔顺发亮,不过这样看上去倒比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更加可爱了。
一个徘徊在门外的男人对她喊道:“这位美女,你知不知道这家居酒屋什么时候开门?该不会是倒闭了吧?”
她说道:“马上就开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游珑记得这个男人,他是这里的常客,经常带着几个朋友来这里一喝就是一个晚上,有时候自己一个人也会来。
男人好奇说道:“你是...原先的那个老板娘呢?”
她笑道:“她是我的姐姐,现在去了国外,这家居酒屋是她送给我的告别礼物,我一定会把它打理的很好的,请多多指教!”
裴新衣早就已经立好了遗嘱,如果她死了,这家居酒屋,以及裴新衣这辈子的财产就全部归游珑所有,如果可以的话,游珑想用所有的钱把裴新衣换回来,如果可以的话,就是再赔上自己的一条命都好。
那一天,她跟游珑进行交换,擦肩而过时,她说的是:“最后一次任务,加油。”
游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裴新衣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所有的人的性命,她趴在小凤身上一边跟她说着任务计划,一边哭的泪流满面。
裴新衣是为了她们牺牲的,她本来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坐在居酒屋里面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喝喝小酒,唱唱小歌,大肆地浪费时光,可是她死的那么早,都等不到游珑从悠悠社团里退休,等到她也放下枪支,跟她举杯共饮,游珑怎么能不难过?
她把鸟笼子挂在了吧台上,开始为第一位客人调配起酒,除了招待客人以外,游珑还学着裴新衣以前的样子,拿着一块抹布,把吧台从里到外擦了一遍,又把每张桌子,一张椅子也仔仔细细的擦过,将地上那些细小的碎屑和灰尘都扫起来,不同的杯子和不同的盘子归类在不同的地方,给每一棵绿植都浇上水,还把放在后院地上的那块碗清洗干净,在里面倒上了一些食物,放在自己后院的铁门旁边,这是专门给路过的野猫野狗吃的。
把所有的事情做完了之后她发现在自己店铺里面喝酒的人还没有离开,时间已经过了午夜12点,他们还聊的相当起劲,喝着酒,什么都可以聊,而她坐在吧台里面,放着经典的老歌,听着音乐在这个空间里回荡,偶尔也跟相熟的客人聊上几句天,不知不觉,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店铺里的客人也显出了倦意,纷纷结账走了。
等到游珑醒来时,已经是下午2点多,她睡在椅子上,手臂枕得酸麻,肚子也空落落的,两只白色的鸟在鸟笼子里活蹦乱跳的,叽叽喳喳。
她揉了揉眼睛,从店铺里面走到店铺外面,又从店铺外面走到店铺里面,浇过了水的绿植已经好多了,后院铁门旁边的那块碗里已经空了。
“老板娘,给我来杯酒。”一个穿着打扮十分精致的女人从店铺外面走了进来说道,她在某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整理了一下头发。
“好的,马上来。”游珑柔声说道。
将酒送上桌,那女人笑了笑说道:“听说这家居酒屋的老板娘是个沉稳大方的美女,为人随和,所以我才特地过来看一看,果然是美女啊。”
游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句谢谢,然后把自己藏进了厨房里。
小凤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想过来自己这里玩,都被游珑冷漠地拒绝了,临了还说了一句滚,最后她索性关了机,手机陷入了沉睡之中,屏幕全黑,她强行切断了跟小凤之间的联系,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沉稳?大方?美女?恍然间,游珑居然觉得自己也变成了裴新衣一样的大女人,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不知不觉,一点一点的,原来那个满身都是伤疤,脾气又火爆的女孩子,居然也变得跟自己性格差异相当大的师傅一样,甘心在这家居酒屋里守着,看着那些客人,自得其乐,而她的师傅裴新衣,原本这间居酒屋真正的主人,却在一场爆炸中被炸得粉身碎骨,连全尸都没有留下。
褪下满身伤痕,肌肤变得雪白细嫩,她终于也可以穿上露胳膊露腿的衣服,放下了赖以生存的手枪和匕首,她的手指上也戴上了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戒指,而且看上去跟她还挺相配的,头发再也不用盘起,可以自由地散下,不用睡在悠悠社团的那间靠近森林的小木屋里面,不用彻夜不眠地值班,没有突如其来的任务,没有复杂的勾心斗角。
在这间居酒屋里面,来来往往的客人之中,有情愫刚生的小情侣一边聊天一边写作业,有顶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吹着牛逼上谈天文,下谈地理,也有特地过来看看老板娘是什么样子的八卦的人,还有带着猫猫狗狗一起过来的客人,那些猫猫狗狗抬头看着她吧台里面挂着的两只小白鸟,如同看着两个会动的汉堡包一样,嘴角挂着一道口水,只是不再有人会忽然将枪口指向她。
这是她以前梦寐以求,心心念念的,平安宁静,岁月悠长,那片江湖,埋葬过太多太多的人,可它最终不属于自己,她想笑,也想哭,从厨房的桌子上拿了一块干净的白抹布盖住了脸,白抹布下,她泣不成声,只是没有人看见。
小凤又给游珑打了一个电话,还是关机,她很不甘心,游珑之前那么的关心她,现在好不容易把自己教了出来,退了休,就一下子变成了陌生人,她跟身受重伤,到现在依然躺在病床上的小甘抱怨,小甘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像小凤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会理解得了她师傅的心境?她跟镜子抱怨,镜子只会跟她念叨着雪梨,她只好回到了社团里,跟监控室中的芦苇抱怨,芦苇反而说游珑这么做才是正确的。
小凤很不开心,没有一个人认同她,大家都站在游珑的角度考虑,没有人心疼她忽然之间就失去了自己的师傅,她郁闷了半天,忽然想起了小田,那些大人全都不认同她,正是因为思想太老旧,也许只有小田才会安慰她吧?
小田这个时候会在哪里呢?社团里和训练场地上都没有他的身影,小凤走到了他的房间外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他以为小田是故意躲在里面不理她,干脆一脚踹开了门,掀开了被子,小田不在这里,小凤心想,他一定是出去了。
失望之余,她一个人走上的天台,想在天台上吹吹风,以前游珑在的时候,也最喜欢上天台。
上了天台,小凤措不及防地看见小田在天台的边缘上坐着,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干枯瘦小的小男孩,转眼之间,他就长成了一副少年模样,身上的衣服干净整洁,头发剪得干脆利落。
他独自坐着,清唱着一首安静的歌,那首歌小凤没有听过,但是她觉得好听,调子迟缓婉转,如同夏日的风吹动竹林一般,又如同两只白鹤在云朵之间任意飞翔,时高时低,清幽自在,空灵飘逸,一时,白鹤展翅飞在了明澈的溪流旁边,山泉水叮当作响,一时,声音转为低沉悲哀,如同晴空来了乌云,狂风忽起,白鹤失散,生离死别,各奔天涯,竟有惊心动魄的感觉,小凤不由得听呆了,平时打打杀杀的事情多了,一时间听见这种宁静的歌,说不出感慨。
一首歌唱完了,小田转头笑了笑,说道:“我唱的还不错吧?”
小凤的脸又红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脖子。
小田又问道:“找我?”
小凤低下头,没有否认,她还是她第一次在小田的面前这么害羞,她想,自己也许是喜欢上他了。
两个人沉默许久,小田主动朝小凤走过来,牵起了小凤的手,摊开她的手掌,将那枚一直都保管得非常好的指虎放进了她的手心,然后搂住了小凤,嘴唇轻轻贴在小凤的耳朵边。
“这枚指虎不好玩,还是还给你吧,以前的事,就别当真了。”
“小田,那你还喜欢我吗?”
“不喜欢,可能当初是年少冲动吧,不好意思,让你困扰了。”
“可是…可是我喜欢你,我到了今天才知道我的心意,我们…”
“算了吧。”小田拒绝的很是干脆。
小凤没有想到小田会这样,她以为他会一直都喜欢着她,可是他的喜欢那么短暂,小凤是个粗心大意的女孩子,她都没有留意到最近小田越来越疏远她,越来越冷漠,小凤一个晚上没有睡着,她在想自己应该要怎么样才能让小田重新喜欢上自己,第二天,小凤做好了一切准备,把自己打扮得清清楚楚,换了一套白纱裙子,敲开了小田的门,开门的人是芦苇,他的嘴巴里叼着一支烟,房间地上堆放着乱七八糟的行李。
“小凤,你不知道吗?小田已经申请去了悠悠的欧洲总部去执行高危机密任务,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他的房间从今天开始就归我了。”
小凤笑了笑,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半天,半天落下,她道了谢,换下白沙裙子,重新走回了训练场地,高高的扎起头发,拿了一把匕首,在训练场地的中心舞的虎虎生风,舞到汗水湿透全身,滴进眼睛,舞到精疲力尽,气喘吁吁,过了半个小时从窗外吹来的微风,把她全身的汗水都吹得干透,她再次起身,匕首紧握……
小凤本来就在长身体的时候,身高长的特别快,身形又瘦,游珑虽然是一个成年女性,但是个子本身就不高,芦苇拖着行李箱路过训练场地,看见小凤,还以为是游珑又回来了,及至看清楚了才知道原来是小凤,不禁喝彩道:“小凤这套匕首舞的厉害,倒像是游珑!厉害,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