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牢狱(二)
我没有想到,我明里暗里找寻了许久的亲娘竟然是被林家人关在了这里。
我这一声“娘”竟叫得她呆了一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双浑浊呆滞的眼睛,看着我竟停顿了几秒。然而,也便是只有几秒,随即她又嘻嘻哈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我哭得更凶了!几年不见,她如何疯得更厉害了?
我用衣袖帮她擦了擦脸,嘴里哽咽着唱着那次相见时,她唱给我听的歌“桃花红,梨花白,娘亲抱着小乖乖……”
或许是歌声的作用,她居然渐渐安稳下来,随着我的歌声,也轻轻地哼唱起来。
……
已经有十天了。林羽还是并未露面,甚至连个小厮都未打发下来。
牢里阴沉灰暗,而我的心也并不比这牢里光亮多少。我数着手指头望眼欲穿,一天比一天更加怀念往日里我和他那些温馨的日子。
可是让我失望的是,我得不到他半点的消息。
送饭的老人,像个聋子一般,我每次都软声软语的求他告诉我林羽的情况,可他每次都只是拱着腰,做他自己的事情,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只是有一次,我闲极无聊时,用茅草扎了两个小人,我索性把他们一个当成林羽一个当成自己,设计了种种场景,让他们对话。我正玩儿得高兴的时候,却偶然发现,那老头竟然躲在外面的一角,暗暗的偷听,甚至还露出黄黄的大牙笑得开心。
我顿时感觉自己和林羽的感情,像被别人侮辱了一般,气愤的直接将那两个草娃娃扔了出去。
我和林羽的感情虽不会被世俗所容,但是我自己知道,他是我得以活着的阳光!
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因为林风因为家仇痛苦,而现在终于报了仇,我又因为他恨我而痛苦!而且这种痛苦深入骨髓,让我相思成灾,夜不能寐,日渐憔悴。
人生是何其的苦啊!如若有来生,我愿意我和他只是林间少年,青梅竹马一生相陪!
牢房里的饭菜清淡无比,但是倒也干干净净,居然十分适合我的口味,可是我却食不甘味,若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倒真的一口也咽不下。
只是日子虽然很难打发,但好在有娘亲整日念念叨叨,分散了我不少的注意力,让我不用每日都去想林羽。
我每日都会跟娘亲说许多话,
把我从别人处听来的关于姐姐哥哥的事情,都一点点地讲给她听。在我的悉心照顾之下,娘亲的病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她现在已经不会每天都嘻嘻哈哈,反而会经常呆呆地盯着一处,突然就说出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词语来。
我知道,肯定是我给他说的那些就是触动了她心里深处的某个点,让她慢慢清醒过来。
日子就这样慢慢的流逝着。我心底的痛苦,慢慢地被时间熨平了一些。
转眼又是十几天过去。一日,刚刚吃过晚饭,我的肚子却大痛起来。
“娘,我……我怕要生了!”我推了推熟睡的娘亲,希望她能给我说说话,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进步很大,虽然还是有些痴痴傻傻,但是偶然却能回答我一两句话,只是以前的事情她还是记不起来。
娘亲虽然被我推醒了,但她只是痴呆呆的看着我。知道我再也忍受不住,大声的呻吟出来,她才恍惚一下明白了什么。
“你……你……在生孩子?”她吱吱呜呜不清地说着,但是眼里却渐渐有了光亮。也许产子的场景让她一下子明白过来。
“娘亲,我……我……快要死了!”我痛得连头发都如雨淋过一般!
她愣愣的看着我,好半天,才道:“不,你不是我的书琴!”
我看着她脸上痛苦的神色,心里也异常难受。我知道她之所以发疯是因为她的生活太痛苦!现在她神思清醒过来,往日那些痛苦的记忆也跟着全都想了起来。
“娘,我不是书琴姐姐。我是您让满云姨带走的那个孩子啊,因为我是在上元节晚上出生的,所以您便给我取名叫做‘元夕’!”
“元夕?”她的神情迷惑起来,想了半想才叫道,“你……孩子,你……居然长这么大了!”她一下委在我的身边,伸出手抚摸我的头,眼睛里全是泪水。
可是我已经顾不上感动了,肚子里的疼痛带动的我每个神经都像针扎一样。
“你别怕有娘在呢!”她立时给我推拿打气。
可是这个简陋的牢房里,什么工具都没有,只除了撕心肺裂的疼。
我觉得这个黑夜那么漫长,我咬着牙,几度昏死过去。但接着又被娘亲救了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感觉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突然一声响亮的啼哭——
“是个女孩儿!这才是我的夕儿!”娘亲把自己的脸贴在孩子的小脸上,激动得满脸都是泪水。
当娘亲把孩子抱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看着她血淋淋粘糊糊的身上,赶紧用牙咬断脐带,拿过我前些天就准备好的我的外衣,把她层层的包裹起来。
她虽然生在牢房里,可她的皮肤白白的嫩嫩的,像一个刚刚发芽的花苞。
如果林羽能够看到不知道他会有多高兴!上一个女孩死的时候,他虽然一直在极力的安慰我,可是我知道他内心比我还要痛苦。现在有了这个可爱的孩儿,若是他知道了,会感到幸福吗?
娘亲把孩子抱过去,满脸洋溢着幸福。也许娘亲真的把孩子当成我了。对于我的成长,她缺失了这么多,我知道她的内心是有遗憾的。如果以后能够安全地离开这里,我一定会让娘亲看着这孩子一点点的长大!
我和娘亲都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时,我却突地听到那个铁栏门“哗啦”一声被人推开。
林羽!
我心中第一时间便想到是他。
可是当我转过头的时候,却发现来的人一身黑衣,连脸都蒙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似曾相识。但他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剑,却正滴着鲜血。
我把娘亲和孩子拦在身后,厉声问道:“你是谁?”
“怎么,夫人连我都不认识了?”他一把揪下自己的面罩。
我这才看清他的面容。
我噔噔噔后退几步,惊呼道:“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