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钟情(一)

第5章 钟情(一)

犹忆当时一相逢,万世此心与君同。

梦中化做蝴蝶去,林间比翼笑春风。

吃过午饭,我便伏在书房的桌子上写这首诗。可这个风字,我却怎么也写不好,如此写了扔,扔了写,大半天功夫,地上竟然扔了十几张。

从花满楼出来,我和娘亲便被林风接进这个名叫“菊园”的别苑。说是“菊园”,其实并不是只有菊花,而是各色花种皆有种植。

林风安排好我们母女,便一骑绝尘,十几天再未露面。丫鬟仆人倒并不懈怠,尤其是那个叫林木的管家,年轻干练,甚是得力。

我终于又写好一张,仔细审视,字字匀称,勾画撇捺之间,皆有章法。我吹干墨迹,美美地舒展了一下身子,正要收拾笔墨,却一眼瞥见林风正站在桌前,满眼含情,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急忙慌乱地折起纸,摸摸面巾,还好好地戴着,心想他定不会看到我双颊已红。心绪稍稍安稳,便俯身下拜,道:“元夕谢将军赎救之恩。”

他颔首一笑,道:“那你准备如何谢我?”

我微微一怔,随即正色道:“大恩不敢言谢,来生愿为牛做马报答将军。”

说完,我偷眼看他,想看他反应,谁知他并不在意,而是走到桌前,提起笔,摊开纸,在上面写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写完,放下笔,依然面带笑意,说道:“我本来还有礼物送你,你这样虚与委蛇,这礼物我是送还是不送?”

我只觉脸色滚烫,惭愧地说道:“元夕已得太多,不敢再费将军钱财。”

他笑吟吟的看着我,道:“你确定不要?哎呀!我还以为你看了这礼物定会欢喜不已!”他摇着头,做出很沮丧的样子,又向外大喊道:“林木,你现在把宁儿姑娘送回花满楼吧……”

我一听,大喜,顾不得矜持,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说道:“不要!不要送走!”

他哈哈一笑,道:“那好,说你到底如何谢我。”

我脸颊飞红,眼波流转,以几不可闻之声,道:“以后你总会知道!”

他见我神情忸怩,知道我所言是何,于是牵起我的手,柔声道:“但愿你心如我心,不负相思意!”说罢,走出门去。

吃过晚饭,宁儿被林木引进房内,我们姐妹相见,都大为欢喜。

宁儿本与我一起在花满楼长大,经常与我同吃同睡,她年龄稍小,今年刚刚一十四岁。听说本来今年就要她开脸接客的,可如何竟被林风赎了出来?

我问她赎身的经由,她含泪说道:“这次能脱那污秽之所,全托姐姐之福。林将军顾念姐姐,便派人去花满楼要了宁儿来服侍姐姐。”

我疑惑道:“鸨母如何肯放你?”

明明我走之后,宁儿便是人尖,我实在想不明白鸨母为何竟如此大方?林风断断不会出钱赎买!我想起自己赎身时林风给鸨母的那几张纸,不禁觉得大有蹊跷。

宁儿看看四下无人,悄声道:“我听春姨说,你们走后,鸨母大为光火,咒骂林将军仗势欺人。林将军今天派林木大哥去花满楼要我,好像也并未带钱,只是拿了一样东西给鸨母看了看,鸨母便乖乖把我的卖身契还了给我。”

“林木大哥?你们竟如此相熟了?”我笑着打趣她。

她脸色一红,嗔道:“元夕姐姐,你再闹,我就不说了!”

我赶紧敛正神色,听她继续说道:“我还听小倩说,前几日曾有人打听你的底细,那人说光看你眼睛就让人神魂颠倒,不知面貌让人如何销魂。”

我赶紧问:“小倩如何回答?”

宁儿白我一眼,道:“姐姐,你真糊涂!见过你真容的,除了我和满云姨,别人如何知道。”

我幽幽叹道:“鸨母有一次看见过。”

“啊?”宁儿甚是惊讶,“那她如何竟肯放你?”

我苦笑道:“不知道,也许这些年来我长丑了!”

这样说说闹闹,不觉已到深夜。

半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想着先前因我自小长于花满楼,又肤白貌美,娘亲怕我堕入风尘,便每天在我脸上做文章。我也托故每天戴着面纱,才能安然长大。但在我十四岁那年,鸨母曾无意中闯入我房中,看到了刚刚沐浴完的我,大惊之下,视为天人。自那之后,每日延请名师,点拨诗词文赋,琴棋书画。她在我的身上的确存了很大的打算,可千算万算没算到最后竟杀出个林风来。只是不知林风到底拿住鸨母什么把柄,竟让他用一万两银子赎走娘亲、我和宁儿三人。

林风心机深沉,这些天来只今天来过一次,看似对我一往情深,可如若他并不想娶我入府,我当如何?如若他已有妻室,我可甘心为妾?从今以后,我将何去何从……

第二日,天已大亮,我睡得正浓,宁儿却轻悄悄叫醒我,道:“林将军传话来说,要你收拾几件衣服,带你外出远行。”

我即刻睡意全消,扑棱棱起来洗漱完毕,快速吃完饭,便兴冲冲地跑到门外等候。

只一盏茶的功夫,但见街上尘土飞扬,眨眼间几骑快马便奔到我的面前。我抬头一看,只见最前面的人,一身白色衣衫,英姿飒爽,俊美无俦,正是林风。

可我左瞧右看,不见马车,也没有轿子,正疑惑间,林风笑吟吟伸出手说:“来!”

看那姿势,分明是让我也骑马。

我战战兢兢走到跟前,可怜兮兮地对他说:“我上不去“!”

他笑意更浓,弯下身子,我只觉得腰上一紧,便腾空飞了起来,接着便被人暖暖的搂在怀里。惊魂甫定,便又感觉耳边温温软软,似是他的嘴唇,在我耳边吹气如兰。

我第一次和男人如此亲近,身子不禁轻轻颤抖。他的脸颊却贴得更近,一个极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你身子好软!”接着只听到马一声长嘶,我们便飞奔起来。我感觉两耳生风,路边的景物飞速地向后退去。

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又好像只是眨眼之间,马儿停了下来,可我的心还在云雾里奔腾。直到我被他抱下马,我才恍过神来。

我转头看去,这才发现,我们身后原来还有十几名随从,都骑着高头大马。见我们停下,他们也都纷纷下马,动作利落,寂静无声,一看便知训练有素。

我放眼向前望去,只见万里碧空之下,一条澄澈的江水,从两边的青山上垂悬下来。远远望去山上重岩叠嶂,怪柏丛生。江边桃花却开的正盛,落英缤纷,芳草鲜美,蝴蝶和蜜蜂上下翻飞,嗡成一团。

我轻声赞道:“桃花欲落柳条长,沙头水上足风光。”正沉醉间,一群白鸟哗啦啦地从清波粼粼的江水上飞起,直向天际。赏心悦目之际,忽地想起一首诗曾道:“水作青龙盘石堤,桃花夹岸鲁门西。若教月下乘舟去,何啻风流到剡溪。”我也不禁悠然神往。

林风陪我静静地临水而立,并不出声。我抬眼看他,只见他神情悠远,似在深思。

我也不敢多言,只同他静意观水。于是,在这苍翠的林间山路旁,只听得风吹草动的声音,流水的声音,鸟鸣的声音,甚至落花的声音。

中午,我胡乱地吃了几口随身携带的干粮,便坐在草地上等他喊我上路。地上的野花,随意点缀在草丛里,惹得蝴蝶四处寻找。翩翩的,竟也有几只落在我的衣服上。我闭了眼,仰起头,肆意地享受这融融的春意,就感觉林风坐到了我旁边,我刚想起身行礼,他却随意地牵起了我一只手。我自然有些窘迫,我虽长于青楼,不甚在意男女大防,但毕竟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在马上也倒算了,现下他如此亲昵,我若由着他,岂不是我轻浮!

我慌忙要把手撤回,他却攥得我手生疼。我皱眉不语,他皱眉却道:“我对你的心,你为何还是不懂?自那天在花满楼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恨不得立时拥你入怀!”

我有些被他流露出的真情感动,心底生出无限欢欣,可脑海突然想起一个压在心底已久的问题,于是我仰起头,满脸期待地小心问他道:“你,你,你家中可有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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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夕复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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