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岁殇遗脉
伊芙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左云耒的老练让她倍感压力,稍有疏忽,必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和布局也将付之东流。
不过表面上伊芙琳依旧淡然自若,不会轻易流露内心波动,转而向左云耒提醒道:“少主还有如此闲情雅致,难道不怕夜长梦多吗?”
左云耒知她指的是郑公宝图消息泄露的事,无奈的苦笑道:“琳姨真是好算计,晚辈我佩服之至”他的话虽然听起来是在恭维,可是语气却毫不掩饰的加以嘲讽。
伊芙琳道:“少主有话何不直说。”
左云耒哈哈大笑道:“我怕琳姨不敢听。”
伊芙琳淡淡道:“不妨说来听听。”
左云耒恭敬道:“琳姨既然执意如此,晚辈当恭敬不如从命了。”
顿了顿,左云耒直截了当的说道:“单坛翻将郑公宝图即将在蓬莱现世的消息广为传播,想必是出自琳姨的手笔。”
伊芙琳讶然道:“哦?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此话出口,伊芙琳算是间接承认了,确是她借单坛翻之口将郑公宝图的消息公之于众。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既然百家族已经寻来,就说明早已做足充分的准备,而且她敢拍着三斤重的胸脯保证,当世之中,除了她别无第二人知晓郑公宝图的秘密。
左云耒胸有成竹道:“琳姨的目的有二,其一,不想郑公宝图落入我百家族之手,想利用其他势力对我百家族形成牵制。这又要分两种情况来说了,首先,假如今日我百家族得手,成功取得郑公宝图,那么我百家族势必成为众矢之的,因为消息早已散播出去,只是被我百家族捷足先登而已,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按照郑公宝图寻得郑公宝藏已是痴人说梦。说不定我百家族还会因此覆灭,最不济,至少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到那时鹬蚌相争,谁能渔人得利,就不需要晚辈多做说明了吧?”
伊芙琳来了兴趣,含笑道:“继续。”
左云耒乖乖听话,接着道:“其次嘛,当然是晚辈技不如人,空手而归,但消息传出,谁人可信?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晚辈还是懂的。所以不论晚辈今趟有无收获,最终的结果并无二致。”
左云耒语调突然放缓,故意卖关子道:“至于第二个目的嘛,琳姨确定还让晚辈说出来?”
伊芙琳无所谓的耸耸肩,用美至无法形容的姿态,将微风吹乱的秀发,稍稍整理一番,柔声道:“继续。”
左云耒只好继续往下说,但却是让你死心,心服口服,无话可说的语气:“至于第二个目的,当然是打乱晚辈的布置,让晚辈在猝不及防下,自乱阵脚,否则琳姨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刻将消息散播。早了,势必惹起其他势力的注意,到那时就不只是面对我百家族一方势力,也就无法起到祸水东引的目的。晚了,晚辈的布置已成,也无法达到此时此刻应有的效果。”
继而左云耒苦笑道:“晚辈还一直以为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未曾想竟全被琳姨尽收眼底,惭愧,惭愧。晚辈的道行还是欠缺修炼。”
伊芙琳虽然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心中却涌起滔天巨浪。左云耒不愧为百家族的少主,心思细腻缜密到了如此地步,已将她的目的揣测的八九不离十,难怪会被委以如此重任。
不过幸好他还是嫩了些,伊芙琳欺的就是他年轻气盛,所以才会浪费时间,听他口舌,步步引导,让他误以为以完全把握伊芙琳的安排布置,从而生出狂妄轻视之心,就必有疏忽遗漏之处,那就会成为他左云耒致命的漏洞。这才是伊芙琳的杀手锏。
左云耒轻叹一声,无比遗憾的说道:“琳姨此举大为不妥。”
伊芙琳疑惑道:“有何不妥?”
左云耒解释道:“即已无论如何结果都无法改变,晚辈当会竭尽全力,成功总比失败要好的多,您说对吗琳姨?”
伊芙琳无奈道:“即便不如此,少主会否留手呢?”
左云耒非常诚实的摇了摇头道:“当然不会!”
伊芙琳道:“那还有何妥何不妥呢?”
左云耒失望道:“琳姨真的让晚辈很难做。”
伊芙琳哂笑道:“你我本就势不两立,又何来难做一说。”
左云耒难过的叹息道:“晚辈真的很羡慕李荡和沈星移能有琳姨的关心和爱护。”他竟少有的真情流露,对李荡和沈星移的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继而语气一转:“琳姨难道就不关心他二人的死活吗?晚辈妒忌的很,特请钟神秀前去照料。”
“你……”
伊芙琳可知道钟神秀是何人,她千算万算也未想到敌方竟能请出如此超然人物,对付的只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无异于大炮打蚊子,大象踩蚂蚁。
所以骤闻之下,心内大惊,再不能保持平静如水的心境,漏出绝不可漏出的破绽。
伊芙琳亦是非常人也,反应无比迅速,第一时间抓起放在桌面上的魔杖,尖端立时亮起鸡蛋大小的绿色荧光。
左云耒端坐的车架底部的泥土中钻出一根细小的藤蔓,以极快的速度生长,转眼间的功夫,就已长成参天大树。
枝叶丛生,树冠茂密,将整座小院全部笼罩,遮挡了正午时分的太阳,小院瞬间犹入黄昏,昏暗清凉。
最主要的是,随着枝蔓的生长,左云耒的座驾被千万条枝蔓环绕包裹,里三层外三层,胜似木制的牢笼,被托举在半空之中。
其实,伊芙琳的本意是想利用枝蔓藤条的快速生长,钻入左云耒的车架之内,捣毁车架,逼迫左云耒现身。没错,刚才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却始终未曾真正照面。
如能利用藤蔓将其擒住,那当然是最好不过,最差也可将听闻李荡和沈星移面临强敌而失掉的先机抢夺回来。
可是大出伊芙琳意料之外的是,这辆车架似是浑然天成,没有半点嫌隙,藤蔓根本无缝可钻。而且打造这辆车架的不知是何木料,坚如金石,在藤蔓巨大的生长挤压力下,竟安然无恙,连一点变形都没有。
所以,伊芙琳只能控制藤蔓将车架团团围住。
当藤蔓变成参天大树,停止生长,伊芙琳放下高举的双手。就在此时,一道残影自枝叶丛中急掠而出,直扑伊芙琳。
一方是蓄势以待,全力施为,一方则是心神松懈,仓促应对,相去当不可以百里计。
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伊芙琳终爆发出她过人的意志力与强大的对敌手段。
她立刻收摄心神,将对李荡和沈星移的担忧完全抛诸脑外,精神瞬间攀升至另一番层次,波澜不惊,仿佛可映照万物的池水。
就这刹那间,伊芙琳完全把握到敌手的进攻线路,不管他如何变换身形,伊芙琳全然不受迷惑,稳如泰山,紧守灵台那一点澄明。
忽然间,伊芙琳隐约感到似把握到,天地之间的至理,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身体仿佛与天地万物共生一体,难分你我。她就是藤蔓巨树,巨树藤蔓就是她。
伊芙琳殊不知在这刹那间的体悟,竟臻至道家降魔卫道的神咒——金光咒中提到的“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的无上境界。
因此,不见伊芙琳有何动作,一道藤蔓生成的木盾挡在她的身前,与此同时,两把尖刺穿盾而出,只差分毫,伊芙琳就变成盲人。
刺身闪烁蓝汪汪的光芒,显是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左云耒一击不中,再来一击,速度更快,攻势更猛。他一击接一击,转瞬间已攻了七十多击。可不管他速度多快,攻势多猛,就差上那么一点点,不是被木盾挡住,就是被突然钻出的藤蔓缠住。
他虽然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可不但未能将敌手擒拿,反而被不断钻出生长的藤蔓,逼迫的离敌手越来越远。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攻守的形势突然就发生了转换,变成了他不断闪躲犹如灵蛇般如影随行的藤蔓的攻势。
左云耒用尽了浑身解数,不住的变换身形,亦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已经到了普通人肉眼难以捕捉的程度。可不管他如何去做,藤蔓仿佛突然有了神智,似如开了窍的活物般,穷追不舍。
更奇特的是,随着战斗的进行,藤蔓似也在不断进化,由最初的一条追击,到两条围堵,再到后来几条十几条的前后夹击,左云耒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如不是左云耒偷袭在前,一开始就将功力运至极端,恐怕早已束手就擒,甚或是横死当场。虽然他急切的想扭转这不利的形势,可是自从感觉藤蔓有了神智以来,他就再也感受不到伊芙琳的存在了,好像他的对手自始至终根本就没有伊芙琳,只有藤蔓似的。
但他知道不是,这是习武之人追求的“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在他的认知当中只有他的父亲百家族的族长古今愁能有此修为。更让他感到棘手的是,伊芙琳的功法似是已失传许久的岁殇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