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可以相信你吗
恒丰大厦28楼,“溪语心理会所”里,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穆锦溪背对着落地窗,坐在奶白色的单人布艺沙发里,整个人都散发出强烈的“姑奶奶很不爽,你们最好给姑奶奶一个合理解释”的气场来。
几名刑警坐在她面前宽大的L型黑白相间沙发上,局促不安地彼此对视着,除了带头的那名中年刑警面色还算沉稳。
马兰心下惴惴不安地给几位刑警倒了茶水,回忆起半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幕,再次暗叹自己的老板真是个女魔头,大怪物!
当时,对面这位年轻的女刑警把手铐铐到了穆锦溪手腕上,若是寻常人,骤然面临这番变故,只怕不被吓傻,也要惶恐一番吧。
而她的女老板穆锦溪,却只是轻轻挑眉,像是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事物,抬起手腕欣赏着手铐,自言自语说道:“如果你们怀疑我是杀人凶手,并且有证据,恐怕这会儿就不只是一个手铐这么简单了,对吗,警察先生?”
她转了一圈,目光盯牢一行人中,为首的年轻男警察,那人目光沉了沉,并没有说话。
“也就是说,你们只是要我配合调查,作为公民,接受你们的询问。”
穆锦溪眉眼扫过几名警察,从他们的神色中确认了自己的推测,笑了笑,若无其事地把手铐在女刑警面前晃了晃,“或许,你们平时经常用这招吓唬普通老百姓,接受你们的调查吧?”
“人在极度恐惧的状态下,大脑会启动自我保护机制,为了保护自己,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是没有犯法,也就无事;若是做贼心虚,则会露出马脚,你们就会趁机抓住把柄乘胜追击,对吗?”
年轻女刑警露出惊讶神色,一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表情,那表情让穆锦溪身旁的马兰叹息,就这样,居然还想吓唬自己的老板,这警察也太嫩了点,尤其是那年轻女刑警,让老板抓住了弱点而不自知。
“但你们今天惹错人了。我穆锦溪是守法公民,绝不会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更不可能牵连到什么杀人案里面!”
穆锦溪一步步逼近年轻女刑警,眼神带了锐利之色:“若是有需要我配合调查的地方,只要你们好好说话,作为公民,我肯定配合。但你们无缘无故,在大庭广众之下毁我清誉,我需要你们公开道歉,要不然……”
穆锦溪嫣然一笑,眼神冰冷:“小心我的律师告你诽谤罪哦。”
年轻女刑警吓得倒退一步,结结巴巴说:“但……但是你……你是最后一个见到赵小七的人!”
听见“赵小七”的名字,穆锦溪脸色有几分古怪,她敛起笑容问道:“小七怎么了?”
为首的警察,正是刑侦大队队长谢云杰,而那个被穆锦溪刁难的年轻女警察,正是他的徒弟大美。
此刻,谢云杰知道遇上了难缠的角色,不动声色上前替下大美,沉声道:“昨天晚上11:50分,我们接到一个年轻女孩报案,说有人要杀她,我们核实了她的身份,名叫赵小七。在她的手机通讯录里,除了拨打警方电话之外,最后一个和她通话的人,是你。昨天晚上10点到12点钟,你在哪里?请配合调查。”
穆锦溪脸色有些难看,她万万没料到,是自己的咨询者出事了。
助理马兰跟了她半年,从未见过老板形容失色的时刻,她甚至经常幻想,老板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
但这天下午,她终于见到了老板呆若木鸡的模样,原来,老板也是人,也有搞不定的时候。
不知为什么,这个发现让马兰心下有几分高兴,她走上前,担忧地问穆锦溪:“老板,上周五不是小七最后一次接受咨询吗,您不是说她已经彻底没事儿了,怎么会……”
“闭嘴!”穆锦溪狠狠瞪了她一眼,马兰吓得倒退一步。
“我也很想知道赵小七为什么会……死。”
说出“死”这个字时,穆锦溪特意加重了语气,她盯着大美,神情无比复杂。
谢云杰与大美交换了一个眼神,谢云杰轻轻摇头,这意味着,他基本上已经将穆锦溪排除在“嫌疑人”的名单内。
但作为最后一个与赵小七沟通过的人,警方仍然有必要按例问话,比如,昨天晚上10点半到10点45分,穆锦溪与赵小七那15分钟的通话内容是什么。
穆锦溪也想知道赵小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低头思考几秒钟后,便借口公共场合不便详聊,愿意提供更多信息,就带了这几个警察,回到自己的事务所。
然而,回到事务所后,面对谢云杰的疑问,穆锦溪的反应却让人很窝火。
她闭上眼睛,身体往后陷入沙发里,仿佛老僧入定般陷入回忆。
“喂喂,我们队长问你话呢!”大美等了几分钟,不耐烦地敲了敲面前的玻璃茶几。
穆锦溪恍若未觉。
谢云杰咳嗽一声,穆锦溪睁开双眸,定定注视着他,面无表情地摊手:“抱歉,根据《医生病患保密协议》的规定,我有义务为我的咨询者赵小七保密,所以,我不会告诉你们,我们在电话里聊了些什么。”
“你!”大美愤怒起身,指着穆锦溪:“你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人都被害了,你还有什么秘密是不能对我们说的!”
穆锦溪淡淡扫过大美,目光落在谢云杰身上:“她是我的来访者,我是她的心理医生,我们的保密协议期限,是永久。”
“我看你不是在为她保密,是在为你自己狡辩!”
大美怒气冲冲,虽然队长的意思是这个女心理医师基本可以排除作案可能性,但她急于找到突破口,那么,那一通15分钟的通话内容就显得尤为重要。
尤其是,这个女心理医师坚决不肯透露通话内容,这就更加诡异了,而师父没有阻止自己质问,意味着默许。
“赵小七上个月才刚刚年满18岁,是海华大学美术系大一新生,她本来有大好前程,她还没来得及报答家人养育之恩,就这么被人杀害了!”
“所以?”穆锦溪挑眉看她,不为所动。
“所以?!”大美拖长了音调,十分激动地质问:“你是冷血动物吗?我们正在调查她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而你,是最后一个和她通话的人,你却不配合我们调查,我有理由怀疑,你跟她的遇害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穆锦溪笑了。
“你居然还笑!”大美气急败坏,扭头对谢云杰说:“队长,这个女人没心没肺,我们把她抓回去审讯一番,说不定就能审出真相——她不是心理医生吗,我听说心理医生可以远程催眠、精神操控杀人!没准她就是凶手!”
谢云杰一双深沉的目光盯牢穆锦溪。
穆锦溪扑哧一声轻笑:“姑娘,我是笑你的大脑结构太过简单,你这么武断就推断出我是凶手?你这么鲁莽,是急着在领导面前表现一番,好早点转正吗?”
“呃!”大美瞪圆了双眼,心里愤愤不安地想着,你怎么知道我是实习生。
谢云杰干咳一声,替自己的徒弟解围,说我知道根据医护保密协议,我们无权过问你们的通话内容,但是既然赵小七现在已经无法开口为自己申辩了,你作为她的心理医师,希望你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如果穆小姐不愿配合,那么我们就先不打扰了。不过,如果有需要,当案件进行到某个必需的条件下,我们也许会申请强制调查令,到时候请您务必配合。
谢云杰说着起身准备走。
“慢着。”
穆锦溪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马兰研磨的手工咖啡,头也没抬地说:“赵小七没死,对吧?”
谢云杰转过身,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她,猜测着她这句话的意图。
穆锦溪在第一次提到赵小七为什么会死的时候,刻意强调了“死”,她注意到大美的神情很惶惑,随后,大美屡次提到小七不能开口,却没有提到小七死亡。
而最终让她笃定了自己的猜测的,则是谢云杰那句“赵小七现在已经无法开口为自己申辩了。”既然是“现在”,那意味着什么?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峙,片刻后,谢云杰再次坐下,脸色铁青地问穆锦溪:“我们没有向外界透露出她还活着的消息,你又怎么会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如果有必要,我也会为你们警方保密,我只想知道,小七那孩子……现在情况到底如何?”
这次,谢云杰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医生说,她脑部神经系统受到不可逆转性损伤,她陷入昏厥已经超过10个小时,如果超过12个小时……那么,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植物人……吗?”穆锦溪的目光变了变,她眉头深锁,仿佛犹豫着要不要对眼前这位警察如实相告。
她的表现,看在几位警察眼里,那是再明显不过的“有线头”,大美咬咬牙,再次提醒她“公安机关有调查取证的权力,只要是办案需要,任何单位、个人都必须无条件配合,否则就是一种包疪行为与防害公务行为,穆小姐,请您想好了再说话!”
穆锦溪抬头看她,似笑非笑地说,我最讨厌被人威胁。
“你们,都出去!”谢云杰皱眉吩咐,大美还想再说什么,被赵林拖了出去。
“我可以相信你吗?”穆锦溪深深地看着谢云杰。
“我叫谢云杰,今年28岁,身高182,体重136,是海华市海滨新区江南路派出所刑侦大队队长,我不抽烟不喝酒,没有女朋友,从警6年来,一共破获一级刑事案件13起,普通刑事案件一共是……”
穆锦溪无声地笑了起来,打断他的自白:“你这个人,有点意思。”
谢云杰:“你需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能协助调查。”
“嗯……你幼儿园的时候有没有欺负过女同学?”穆锦溪恶趣味地问道。
谢云杰一脸凝重地思考起来。
穆锦溪笑了,没有再犹豫,领着谢云杰,走到了里面的来访者谈话室。
谈话室是完全封闭的,为了保护来访者的隐私,谈话室的隔音效果极好,里面除了一张奶白色的沙发,一张巨大的镜子,其他什么家具都没有。
30分钟后,谢云杰和穆锦溪一前一后走出谈话室,穆锦溪吩咐马兰,取消接下来的预约,双倍赔偿给来访者。
等候在会客室的大美,发现师父居然带着这个女人,说要一起去一趟医院,不由得万分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