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身无妄,且在险中行(三)
()吴正风道:“孝白兄弟,还要等到何时?依我看,这外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瞧不见,咱们正好趁着夜色抢杀进去,救出燕兴羽,顺便砍了赵匡胤的脑袋。”说完扬手,做了个劈砍的姿势。
张孝白摇摇头,颇感无奈,心道:“莽夫。”继而一笑,道:“吴兄说得极是,今晚夜色正好于我们救人有利,但容我问你一句,你可知燕兴羽被关押何处?那赵匡胤又在何处就寝?那关押之地又有几多守卫?”
“这,这……”吴正风连说六个这,却这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耍起混来,道:“管他这些作甚,咱们摸进去,顺手擒来几个怕死的,一问就知晓,到时大伙儿抄起家伙,砍他妈的,也比傻坐在这儿,什么都不干强。”众人早已知悉他的脾性,一阵哄笑,均不以为意。
众人这一笑,吴正风面子上挂不住,嚷嚷着:“你们不去老子去。”一边起身,便要走出村屋。蔡元卜连忙拦住,笑道:“吴兄莫要性急,孝白兄定有安排,咱们稍安勿躁。”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好话说尽,才将吴正风劝住,张孝白脸上平静,心中却也不免有些着急,借口出去解手,在四周张望,忖道:“怎么还不来?莫非他信上所言,是假的么?以他在武林中的声望,当不致于如此才对,定是今晚的夜色令他行动不便,只得再等上一阵了。”复又回屋,吩咐了两位兄弟,在外监视,一旦发现有火光,立刻禀报。
哪知那两人刚刚走出去,又慌忙折回,一人急道:“来了来了,好多火把。林中来了好多火把。”
“总算来了。”张孝白心中大喜,忙问道:“来了多少人?”那人道:“不,不知道,四面八方都是火把,数不清有多少人,林子里到处都是,估摸着最少百人。”张孝白道:“离这里还有多远?”那人道:“不过五里了。”
“不过五里。”蔡元卜道:“是撤离,还是与他们斗上一斗?咱们这里虽只有四十多人,但都是好手,未必胜不了他们。”
吴正风早已不耐烦,闻言精神一振,笑道:“管他多少人,来多少老子杀多少。哈哈!”挥舞着两只大手,就要向外冲,众人拦住他,均望着张孝白,等他说话。
张孝白一挥手,笑道:“大家必定早已等得不耐,待会儿他们到了这儿,容我先问几句,随后大家尽管杀便是。”吴正风哈哈一笑,首先叫好。
上百个火把从林中卷了过来,将村屋围合,登时火光冲天,映得周遭白天也似。张孝白、吴正风、金霸等人鱼贯而出,身后诸人一一跟行。
忽见火把分成两列,隔出一条道来,当中笑着走出一人,道:“孝白,张崇前辈可好?刑某多年未曾拜见,甚是想念啊。”
张孝白拱手道:“原来是江湖人称‘万里追风’刑干道刑门主,家父身子骨硬朗得很,多谢挂念了,来时家父还曾对我谈起刑门主,说这天下论起轻功,前有岭南燕家的‘燕云纵’,后有刑门主的‘追风腿’,可为当世二绝,而最让家父佩服的,还不是刑门主的轻功,而是刑门主那一手追踪的手段,家父曾说,论起追踪术,刑门主当世无敌,想不到今日亲见刑门主,却是在这破落村屋外,实在有失远迎。”
刑干道佯作惊讶,道:“哎哟,能得到张崇前辈如此高抬,区区实在愧不敢当。”火光跳跃中,众人只见他身长七尺有五,身披赤红甲胄,豹头鼠目,额头饱满,颧骨高耸,八字齐眉,双手负于身后,踩八而立。
张孝白道:“也不知刑门主来此地为了何事?这三更半夜不睡觉,莫不是带着这许多兄弟来此地寻花问柳?这里可没有红牌姑娘啊。”众人哄然大笑。
“哈哈。”吴正风跳了出来,指着刑干道,咧嘴笑道:“老子叫‘无风起浪’,你偏偏要叫‘万里追风’,似要存心与老子过不去,都说你轻功好,老子却不信,正要与你分个高低。”
刑干道一怔,怒道:“哪里来的肥皮球,是要讨打么?”
忽见张孝白倏然间抢出身形,凌空飞起,好似雄鹰击空,一掌拍向刑干道,嘴里叱道:“看掌。”这一掌来势迅疾,且带着嗤嗤风响,端的厉害;刑干道也是了得,却见他腰间一扭,双手划了个弧圆,脚步连错,呼呼呼连转三圈,这三转一毕,刚好来到张孝白身下,双手一举一拍,拍向张孝白。
以张孝白的内力,这一掌固然能拍碎刑干道的脑袋,但刑干道那一举一拍却也能顶碎他的胸口,以命换命,自然不值,张孝白喝了一声好,回掌出腿,与刑干道拳脚相碰,借力飞还。
这短暂的交手,两人斗了个平分秋色,众人齐声喝彩。
刑干道道:“好身手,再来。”呼地抢上一掌,追上张孝白,张孝白叫道:“来得好。”将身一闪,躲过来掌,倏地五指并拢,直戳刑干道肩井穴。刑干道惊呼:“泼墨刀么。”
张孝白笑道:“正是泼墨刀法。”说完刷刷刷连砍三刀,刀刀不离刑干道肩井。刑干道一边抵挡,一边道:“好小子,化刀法为掌法,张崇年轻时可没这般修为。”
张孝白道:“正要请前辈指点不足。”两人且说且斗,拆了二十来招,不一阵,竟离众人愈远,又过一阵,却只听两人喝声,而不见身影。
吴正风瞧他二人争斗多时,早已按耐不住,此刻见他二人斗得远了,哪里还会理会,哈哈一笑,跃众而出,跌入人群,也不挑人,见人就扇,逢人就拍,他猛地拿住一位士兵胸口,喝的一声将他举起,笑道:“哈哈,痛快,痛快。”
众豪客眼见吴正风已与那群士兵斗在一起,均抄起兵器,跳入了战圈。
……
祝星摸黑前行,走动极慢,虽知晓村屋的方位,却也花了一个时辰,方觉地势渐高,心知快要到达猫儿岭,忽听远处喝声隐隐,他惊疑道:“难道是方才那三人来抓我了么?”双手在黑暗中一阵摸索,摸到一颗大树,也不迟疑,抱着树就往上攀爬,他爬树的本事极好,几下便已到了树干,隐入密枝茂叶里。
不多时,却听一人笑道:“方才言语对刑门主不敬,还望门主见谅,切莫放在心上。”另一人道:“怎会,刑某如今在开封当差,孝白兄弟如此说话,也不至让刑某为难。刑某应该感谢才是。”这二人正是刑干道与张孝白。
张孝白道:“不知刑门主上次信中所言,可有奏效?”刑干道道:“说来惭愧,刑某无能,未能查出燕大侠被关押何处。”张孝白道:“那便只能按信中所说另一个办法了?”
“只好如此。”刑干道道:“刑某今日已知不能查出燕大侠被关押何处,只得带了上百个好手,来咱们信中约好的地点,到时捉了你这一干兄弟,或可想办法从他们被关押之地下手查探,找出燕大侠的囚室,到时刑某自会联系孝白兄弟,咱们里应外合,救出燕大侠。”
张孝白道:“如此甚好,幸得我留了一手,还有上百个兄弟未到这里,不过,这次被捉住的兄弟,还请刑门主多多照拂,让他们少受点苦头。”
刑干道道:“这个刑某自然省得。孝白兄弟,我看这时你且快些离去,刑某要赶去助阵,否则,以你那一伙兄弟的身手,不好捉拿啊。”
张孝白抱拳道:“如此,那我告辞了,保重。”言毕,没入林中。刑干道站在原地,直等张孝白彻底走远,低头思索了一阵,方才往村屋赶去。
祝星抱着树干,心道:“这两人也说要救燕大侠,那燕大侠究竟是什么人?管他什么人,找到妈妈的帽子,才是正事。”待两人走远,抱树滑定后,向村屋跑去。
离村屋愈近,祝星越是小心谨慎,他轻巧的闪过几棵大树,便悄悄打量一番,确定无人之后,又闪向另一棵大树,眼见栖身的村屋就在身旁,更加小心了。
从地上拾起一颗石子,轻轻扔向屋里,见无人做出反应,又接连投了几颗,才放下心来,迅捷如灵猫一般钻入屋里。屋中火光黯淡,无人添柴,已近熄灭,但尚有余光,祝星捡起一根干柴,置入火堆中,连连呼气,火星复又燃起,他举着干柴,借着另一端上的火光,终在墙角处寻到一顶泛白毡头帽。
帽子被踩得有些干瘪,更有几个脚印,祝星着实心疼,但无论如何,妈妈的帽子是找回来了,心中稍稍宽慰。
忽听背后风声响起,祝星还未及转身,只觉后脑一疼,昏了过去。
杨三还心中冷笑:“怪不得刑头叫老子回来查看,原来还有个漏网之鱼,这些江湖上的英雄好汉,还不是让老子这个小兵卒子捉到了,正好拿你回去换几个赏钱。”将祝星抗在肩上,哼着小曲,步入了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