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幅画

第十一章 一幅画

“张鬼,李佳怡,你们听好,我要开始读了。”

张鬼早已经迫不及待,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激动地跪下喊接旨,尤其他和她的名字能够一起出现,这个形式等同于司仪在宣布婚礼。

‘我预感将经历不幸,就发生在身边,不知何时到来。回顾多年以来,膝下无子女,颇感遗憾。幸苍天有眼,偶然想起,我家里还有一兄弟,兄弟有一子,名为张鬼。此名唯我所起,却一直将其忘怀。现时日无多,亡羊补牢,望犹未为晚。产业已剩不多,因此前欠下孽债,借律师到来机会,委托张鬼,全部捐给慈善基金,外留一部分给城东屯,助兴建道观一所,塑金身像,名王阿九,另一名王久真。愿殷富子孙,不可再叨扰于梦。’

‘近日常常梦中醒来,思索良久。醒来时方悔悟,我自知罪孽深重,理应遭受惩罚,不可挽回。李佳怡女娃娃与我忘年投缘,遂我将此别墅赠与她,愿她喜欢;至于侄儿张鬼,品性醇厚,将我人生最重视的书房墙壁画作赠予他收藏,愿你悟得真理,自己努力,早日飞黄腾达。有天张氏祖上地下有知,必然以你为荣,切记切记。叔叔的事万千求你保密,切记切记。’张守财书2017年X月X日

张守财的这份手书,不伦不类,有些文言晦涩,关键之处,却配合白话文表露的清清楚楚,接触的人都说他文化水平不高,却在诀别时刻,显得异常的清醒。

“什么,就这些吗?”张鬼听到一半时,整个人感觉全世界都在崩塌,不,是他梦想中自己的那个世界,金钱,地位,从这份手书中一无所获,他仿佛看见了守财集团的朦胧,更像是触不可及的海市蜃楼,别墅里,李佳怡冲着他,开心的挥舞着手,越来越远,消失在一团雾气中。

等待全部读完时,张鬼的内心世界已经被割裂的支离破碎,此时此刻,整个心脏都在滴血,满怀期望的准备接受下一个富二代称号的自己,竟然会在众人的注视下出丑,被车裂的那么彻底。叔叔明明就是在羞辱我,作践我,他选择了给秘书一套别墅、给道士建什么狗屁道观、给慈善事业捐什么钱,最后给他的亲侄子留下一幅破画,悔不该当初那么轻易的就放过他,应该联合家里人,甚至亲手杀死他,反正那时我还未成年,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完全彻底的消失,包括后来父母的决裂,他都逃不了干系,多少年后,作为晚辈,阴魂不散,不曾想竟会被如此的侮辱。

张守财,冠名说是失踪,也许此刻他正在哪里花天酒地、舒舒服服的享受着,看我的笑话,他终于有一天,践踏于万人之上,踩平了绊脚石,为战胜当初瞧不起自己的家人而非常开心。

张鬼接近于癫狂,视线变得模糊,他觉得周围的所有人,此时都冲着他放肆的笑着。

“滚,你们都他么给我滚,老子才是这里的主人。”

张鬼随手一拨,打碎了桌子上的笔筒,一叠文件扬起在空中,像冬日里飘起的雪。

“玛德,我现在就烧掉这幅画,怎么,在张守财眼里算是个宝,哪怕它价值连城,告诉你,在老子这一文不值。”

张鬼丝毫不顾及平日里维系的那份稳重,转身几步冲到了老板椅的旁边,可恨自己还保持不抽烟的秉性,现在关键时刻,他竟然连烧掉一幅画的打火机都没有。管不了那么多,他回头去寻找一个结实的物件,他要将这幅画首先毁灭,起码不要像个胜利品,张牙舞爪的挂在墙上。

“张鬼,快停下,你疯啦。”

李佳怡关切的声音,撕心裂肺,充满着不安和焦急,她柔弱的身躯,被张鬼刚才的一个猛撞带的直接摔倒,不知道情况如何,房门就在此时被人从外打开,一个硕大的身影径直扑了上来。

“快给我停下,那可是主人的心血!”

一只大手把张鬼的身子牢牢按在墙上,动弹不得,另一只手,高高扬起,不容分说,重重的扣在他的后脑壳上。

律师团的三个人完全呆住了,他们不理解原本的斯文人为何变得如此狂躁,毫不顾忌场合,张鬼给他们的短暂印象都停留在本分、老实、没什么主见的层面上,虽然宣布的事情令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不太满意,可绝不至于发疯推倒了那么美丽的女士,还扬言要点了这幢房子。

胡悠是经过大风大浪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试图挣扎着从沙发上起来,即使不能有效制止那个男人的愚蠢行为,也可以借机扶起这位优雅摔倒的女士占点小便宜。

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这两年的饭量,过多的脂肪令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庞大的身躯,书房沙发的设计让他的缺点暴露无遗,不指望着有人扶上一把、根本移动不了一寸,刚活动筋骨试图挺了下身子,就又笔直的向后倒了去,仿佛沙发充满着强烈的磁场。

他只好眼巴巴求助自己带来的两位同事——张康完全傻了眼,还陶醉于张鬼的表演中无法自拔;而小刘则惊吓过度,捂着眼睛缩成一团,不知是在哭泣还是昏迷了过去。

混乱的场面足足持续了五分钟,度过的却像是一个世纪的漫长。

天大律师团的三人行动上宣布了缴械投降,他们唯有注视着张鬼的疯狂表演;倒在地上的李佳怡,短时间丧失了行动能力,她试图通过语言去呵斥;倒是关键时刻那个老管家,开了门之后,玩命的冲了过去,他有力的将张鬼成功击晕,缓解了局势的紧张。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长叹了一口气,书房里安静的有些异乎寻常。

满眼间都是凌乱不堪的碎片,它们都是刚刚被张鬼的愤怒波及到的部分,之前陈列的位置根本无从考证,现在都脱离本体杂乱无章的躺在地上。

“你们几个都不要愣着,过来帮我抬走他。”管家老蔡开口了,他的话此刻格外的威严。

“啊,好的好的。”胡悠他们几个也意识到刚才有些失态了,想做些什么补救,纷纷搀扶着起了身。

“你准备把他送到哪里?”李佳怡不顾手腕上红肿的擦伤,勉强扶着书桌的一角站了起来,她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晕倒的张鬼。

“哼,你倒是还挺关心他!”老蔡一脸的不屑,他大概忘记了半小时前她还帮助过他在众人面前解过围,抬起张鬼的两个胳膊,一边往门口的方向拽一边说。

“你难道没看到么,他已经是个疯子了,对我们构成威胁,先锁到仓库里,明天有必要对他去进行精神鉴定,若不是张守财的侄子,我现在就想把他直接扔出去!主人的遗嘱很清楚,他得不到任何东西!”

“好吧,我不想争论,求求你少说几句。”李佳怡颤抖的声音几乎嚷求着回答,她并未因为遗嘱中赠与自己别墅的事情表现的开心,反而浑身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她怔怔的看了眼老蔡,紧咬了下嘴唇,下定了什么决心。

“你把他送回我的房间吧,我来照顾他,其他的你别再管了。”

“什么?你确定?”老蔡歇斯底里,他像见到外星人一样看着一脸倦容的美女。

“恩。”

“好,好。”老蔡摇着头,用力的吐出这两个字,“到时候有什么意外,你不要后悔最好。”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张康配合着管家,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小心的抬起张鬼,安安稳稳的送到了二楼的那间公主房里,抬进了卧室的床上。一行人都不太放心,李佳怡再三的劝说,加上不久后昏迷男人传来的鼾声,才让所有人不得不开始离去。

胡悠心思缜密,他心想没准李秘书早就和张家侄子勾结在了一起,这种案例比比皆是,年轻人背地里合伙骗取长辈资产的事非常普遍,像一个单身中年男人包养个小秘生理上得不到满足,后来勾肩搭背让冒出来的晚辈占尽了先机。尤其两个人小动作体现出来的关心,也许今晚的所见一切都是这两个人加上管家演出的一桩好戏。张守财的失踪,呵呵,指不定是他俩谁买凶干的好事,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这双犀利的眼睛。

胡悠若有所思的点了一下头。

可惜戏剧的结尾有些搞砸了,变成了悲剧,张守财这个老顽固没有选择成人之美,或者早就看出了端倪。

给他的年轻情人,留下套房子金屋藏娇,起码还值得几年的青春饭钱;对待自己的侄儿就抠门的可以,送一幅画,显然是给个无声的教训。

胡悠认为自己的一连串构应该思接近于事实的真相了,他决定回去把这些都写到电脑里,会成为年末总结报告上,一份真实的财产纠纷案例。

于是,胡悠客套的说了些安慰的话,诸如事已至此,劝各位注意身体,并且表示,明天一早上班,就会按张守财的要求在法律监督下执行财产分割,请大家尽管放心之类。然后挥手与老蔡告别,一行三人灰溜溜的离开了别墅。

水,我需要水。

躺在床上的张鬼,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叔叔张守财一直就在这栋别墅的一个角落,静静地观察着自己。

头痛欲裂。

他不断地挣扎,喉咙中,一种干裂的感觉袭来,挥舞着手臂,他想去抓起一些东西,却发现陪伴他的只有廉价的空气而已。

这是在哪?

张鬼似梦似醒,缓缓睁开了眼,他的面前,是无尽的麦田。

都不管我了,你们。他模糊的记忆清晰了起来,老蔡,一定是老蔡,他打晕了我,还说要把我扔到外边。我就要冻死了。

张鬼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虽然他留恋的东西并不多,也未曾得到过什么,但本能对生的渴望,要求他更加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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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之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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