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第十一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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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了,足浴店已开始营业。余永烈坐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就在刚才,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告诉他,明天在广场上,找一个小孩现场拉下大便,在一个小时内吃掉,前面竖一块牌子,上面写上大字:吃屎长大的人。如果不照做,先刴他一只手臂,还不做,要他小命。对方最后说,“你知道我是谁么,就是杀了陈伟父子、傅正东和马俊的人。”

这个人,他不知道真名,只知道人们口中叫他“变妆杀手”,他做下的命案,把整个阳庆城吓得快紧缩起来。傅正东因为迟迟不按要求做,砍了手掌,不得不做个假戏,可还是被识破,丢了命。马俊没做舔狗屁股的事,被炸弹炸死,死状不忍目睹。他原来就想过的,他俩一死,可能会轮到自己,因为三人共同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毁了两个年轻姑娘的一生。现在,果然来了。

虽然时隔十多年,他还清晰地记得,在歌厅包厢里,三人轮番侵犯了光裸的朱娟后,朱娟说:“我不会饶了你们。”听到这句话,傅正东揪起她的头发,在她的胸脯上重重抓一把,她一声惨叫。她的叫声太过响亮,自己用一双臭袜子塞进她嘴里。马俊找来一根绷带,把她双手捆在身后,让她仰躺在冰冷的地上,三人向她脸上撒尿。然后,用竹签刺她的乳房.......

他使劲摇摇头,不愿再回忆下去。那手段做得真是过分,简直就是恶魔的行为。他不明白,二十多岁的自己,怎么就散失了人的基本情感和道德,难道是恶魔附身?还是跟傅正东和马俊在一起,受到他们暴虐成性的病毒似的感染,散失情感和道德的基本判断?

体恤,简单的两个字,对于普通的凡人,是需要岁月的锻打才能进入内心的,而有些情感上的白痴,不管经过多少岁月,也感悟不到。不知道傅正东和马俊,临死前是否有这一番领悟。

结婚后,他对妻子从来没说过那件事,即使她一再追问,也矢口否认。他怎么不否认呢,那是自己的罪恶。维护形象,很多人都会这样。

现在,报应来了,但他不愿坐以待毙,甘心受辱不是他的个性。前天,他也想过,自己主动出击,干了他,可警方都不知道他在哪儿,自己到哪儿去找。

傅正东可不是软蛋,是个狠角色,可到头来,还不是惨死街头。马俊也就只是个无脑的傻蛋,哪儿对付得了这个人。这次,自己是否能逃过一劫,他没把握。算了,还是依靠警方,也许有警方保护,兴许能保命。闯荡江湖二十年,他第一次感受到压力。

此时,响起敲门声,他喊了一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推开门,说,“余哥,公安局的人要见你。”他身后跟着两男一女。

他想不到警察先找上门来,不知他们为何而来,不可能马上就知道自己受威胁的事,“好,让他们进来。”

“你是余永烈?”刘斌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男人短发,窄脸,身体清瘦,但看上去很结实,表情冷漠,目光锐利,透着狡黠。

“是的,请坐。”余永烈指着办公桌前的一排沙发。

刘斌掏出证件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下,“我们是县刑警队的,我叫刘斌。”说完做到沙发上。

“我知道你是曾在街上徒手收捡残肢和心肺的刘队长。有什么事么?我这儿可是正规营业,没有别的。”余永烈浅笑了一下。

“阳庆的连环杀手下一个目标就是你,我们想跟你商讨一下对策。”刘斌不想与他兜圈子,直奔主题。

“哦,刘队长也知道这个事了。不知是谁告诉你们的?”

“案犯报的警。”刘斌淡淡地说。

“他也够嚣张的,主动向你们报警。”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就在你们来的半小时前,他给我电话,向我提出了一个要求。”余永烈把对方的要求说了出来。刘斌三人心里震了一下。“我当然不可能那样做,即使是把我的手砍了也不会像傅正东那样做个假戏。我的命,他有能耐就拿去,没能耐他就惨了。”

“既然是这样,为了对你的安全有个保障,希望你能与我们配合。”刘斌说。

“对我进行保护是一方面,你们也想用我这个诱饵抓到他。”余永烈手抚着下巴说。他说话语调平缓,根本看不出曾经侮辱女孩时的恶徒样,但眉宇间透着狼一样的凶狠。

“保护群众生命安全是我们的职责,抓捕罪犯也是我们的工作。”刘斌不想与他针锋相对。

“我会配合你们的,这个没问题。”

“说说你的作息吧。”刘斌说。

“早上八点左右去我的洁具店,中午,老婆送饭到店里给我吃,晚饭也是她送给我,晚上十点洁具店打烊。足浴店主要是老婆看着,偶尔我会来这儿看看。”

“你大部分时间都在洁具店里?”任坤问。

“可以这么说。当然,有时候,晚上可能关了洁具店,跟朋友喝个酒,唱个歌什么的。说实在的,我那个洁具店晚上开门的时间不多,老婆常说我看不好洁具店,我觉得也是。我正打算找个人给我看店,从早八点到晚上十一点都有人看着,我真受不了一天到晚呆在店里,我不是宅男。”余永烈说到最后,笑了笑。

“从明天开始,你恐怕要宅几天了。”刘斌浅笑一下。

“要宅几天?”

“至少五天。”

“也许他五天内不出现,五天后才找我呢?”

“从前面那几个案件来看,他没有超出五天。”

“万一这次他超过五天才出现呢?”

“五天以后,我们仍然有三人跟着你。”

“我最多宅三天,后面就生死由命。”

“由你决定,我只是建议。”

“宅在哪儿?”

“你的洁具店里或家里,你选一个。”刘斌说。

“我选洁具店。”

“好,明天上午开始,我们就让五个干警在你的洁具店周围潜伏,晚上把你护送回家。”

“不是他给我一天时间么?”

“他知道你不会按要求做,所以,可能会提前,像马俊的事一样。”

“好,我听你们的。”他低下头沉思片刻,说:“如果没有老婆儿子,我一天都不想宅,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嗯,我相信你会这样。”刘斌挺直腰接着说:“如果案犯打电话给你,或者有什么事情发生,请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千万不要单独行动。”刘斌走到办公桌前,向他找一张纸,把手机号记下摆在他面前。

三人走出足浴店,来到街上。街道两旁华灯闪烁,人潮熙攘。

“刘队,魏震龙会不会今晚动手?”任坤有些担心。

“不会,他会给余永烈至少半天时间。他那么自信的人,不会在余永烈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手。就连马俊都几乎给了他一个白天的时间。另外,他对余永烈更感兴趣。要知道,我们的对手,目标越强悍,他兴趣越浓。”

“这种人渣,早死在魏震龙手下为好,在巷道里我都想打他黑拳。”任坤咬着下巴说。

“这种人,我也想把他揍个半死,糟蹋女人的畜生。”胡睿也恨恨地说。

“收起你们的嫉恶如仇,我们现在的目的是通过他抓到魏震龙。”刘斌笑笑说。

“刘队,如果余永烈真的按他的要求做了,他会不会就不要他的命。”胡睿问。

“如果余永烈照做,他会罢手。因为傅正东、马俊和余永烈这三人,羞辱能够抹掉他们的尊严,尊严不在,杀不杀都无所谓了。而这三人,尊严比他们的性命还重要,当然不会接受他的羞辱,魏震龙也知道这一点。即使知道,他还是会给他们一点时间,也算是给他们一次活命的机会,如果他们不选择这样的机会,他绝不手软。”

“刘队,你是怎么知道他的这些心思的。”胡睿从警多年,还没听到谁能把案犯心思说得让人信服。

“我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只是通过跟他的几次对话,从他的语言、行动来分析。”

“刘队,你在学校,犯罪心理学一定学得很好。”任坤说。

“是还不错,从没下过九十分,就这个科目,得了学校的好几个奖。”

“哦,厉害呀,怪不得能分析。”胡睿笑着说。

“这还得力于那个任课教师讲得好,他讲得生动有趣,便对他的课产生了兴趣。”

“其实,刘队,你只说对了一半。”胡睿说。

“另一半你说说看。”刘斌很好奇,微笑着看向胡睿。

“你对心理学学得好,除了老师讲得好,引起你的兴趣外,还有就是你本来就喜欢揣测别人心思,这是根本,又碰上个会讲课的老师,就如虎添翼了。内因与外因的无缝对接,成就了你的分析深入准确。”

“呵呵,你咋这样聪明呢。”刘斌笑出声来。胡睿听了,心中舒畅,“哪敢跟我们的刘队长比。”

“别夸我,我这人心性浅,一夸,就容易飘。”

“刘队,通过两个月的深度接触,你能沉静到什么程度我不是太清楚,但你能飘到什么程度我是知道的。即使你得到世间你最想得到的,或全世界人都羡慕的东西,你最多也就高兴两天,随后仍然一如既往地做自己该做的事。”任坤笑着说。

“呵呵,高抬我了,我还达不到那个境界,我也是个俗人。”

三人走到车旁,街上人来人往。在街的对面,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嘻嘻呵呵地打闹、追逐。刘斌看着她们,任坤看到他沉思的表情,微笑着问:“刘队,从两个女孩身上想到什么了。”

刘斌缓缓说:“她们单纯天真,最快乐,也是最容易出事的年龄。在太平时代,阴谋诡计往往被恶人占有,没有经过磨砺的青少年没有见识过恶人的凶残,总感觉灾难离自己很遥远,世间安详平和,人人慈眉善目,一旦碰上,容易成毫无防备的羔羊,一生就坠入万丈深渊,那时才看清就悔之晚矣,朱娟和姜筱艳就是这样。”

任坤接口道:“所以早一点认清生活,可能就少受点伤害。”

“可她们的快乐我们没有。”胡睿也看着那两个渐渐远去的女孩。

“不是没有,是不想有。当然,愿意有也可以,那是‘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的心态,境界比较高了,比如老顽童。我们的快乐更多的是深沉、厚重。她们的快乐我们能理解,我们的快乐她们不懂,高境界的老顽童她们更不懂。”刘斌说。

“刘队,你的境界到哪一步了?”胡睿狡黠地问。

“别试探我,我达不到‘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的境界,我俗掉了。”刘斌展颜一笑。

“我也是个俗人,呵呵。”任坤笑了一声。

“我比你们俗。”胡睿说。

“别比俗了,我们半生都还没过,有的是时间提高境界。走,我还有事呢。”刘斌上了车。

三人回到刑警队,刘斌走进蒋珲的办公室。蒋珲在办公桌前查看资料,看到刘斌进来,给他倒一杯水。

“余永烈那儿是什么情况?”他又坐回办公椅上。刘斌把魏震龙对余永烈的要求,以及他的作息、自己的安排说了一遍。

“为了能确保抓住魏震龙,明天下午,可以增加到十个警力,五天内他不出现,每天五个警力,实行轮班,两天一轮班。”蒋珲说得干脆。

“这样可以,为了能尽快抓到他,我建议三个干警入住他的家里。”刘斌说。

“这样,就增加了我们干警的工作量。”蒋珲感觉到,为这次能抓捕案犯,这个年轻人将不惜一切力量。

“他杀的人太多了,不能再出现纰漏。”

“嗯,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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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凶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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