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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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警察已经从水里上来，其中一个把一件东西递到黄远手里。他低头弄着，约半分钟后，走向车里的刘斌，并递给后者。刘斌接过来，是一部手机。

“进水了，开不了机。”黄远说。

“晾干了就可以。”刘斌转向魏震龙：“你住在哪个旅店？”

“安福路，百茂旅社。”

车启动，离开姜筱艳，哭声也渐渐远了。开始，他还能从后视镜看到她，很快，后视镜把她抛弃了。他把目光从后视镜上移开，看着前面。

两辆车向安福路驶去。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条巷子口。这条巷子不到两米宽，车子进不了。两个刑警押着魏震龙，在他的指引下进入一道窄窄的锗色铁门。

旅社破旧，看不到住客，好像住客们视这里为敝屣。登记室里射出灯光，一个窄脸中年女人坐在吧台里看电视。

刘斌进登记室，向吧台里的中年女人说明来意。女人取下身后的一串钥匙，走出来，在魏震龙的指引下，打开一楼最南边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除了一床一桌一椅，以及一个蓝色布包，再无别物。刘斌打开布包，拿出一件件物品摆放到床上和桌子上。有一个长带黄皮包，一副长发假头套，一条白裤，一件粉衣，一只浅蓝色口罩，一双白色平底皮鞋，一条带花色连衣裙，然后是牙膏、牙刷，一件羊毛衫，一条深色长裤。

刘斌把这些东西又塞进布包，拉上拉链，查看了一遍床与墙壁间的缝隙，没有发现新的东西。魏震龙默默看着他们搜查，脸上面无表情。

一行人离开旅店，走出巷子，来到车旁，刘斌对黄远说：“黄队，我要把疑犯送到阳庆，让三个同志押送疑犯跟我同回阳庆。”

“这样吧，先到支队，两个同志的衣裤湿了，让他俩回家，让另外四个特警跟着一起去，我就不去了。”

“这样更好。”

魏震龙被送上车，仍然坐在刘斌和那名刑警中间。他虚看着前面车外的人流，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了一会儿，直起腰，微微活动一下脖子。

黄远等人上了后面一辆车。

八九分钟后，两辆车到州刑警队，黄远和两名下水捞手机的刑警从后面一辆车下来，四个高个子特警上了车。两辆车出了州刑警队，向着阳庆方向行驶。

一路上，魏震龙头靠在座椅上，闭着眼。

虽然案犯就坐在自己身边，但在进入审讯室之前，刘斌的心都没有完全放松。他知道这个人，不知何时想出什么办法来，让押送节外生枝。在魏震龙假寐的过程中，他都会时不时看看他，他不想在最后时刻出什么意外。胡睿说得对，魏震龙就是个险象环生之人，外表嬉笑温和，内心里藏着猛兽。不过自己是巨浪滔天，玉江公园那一扑，压住了这只猛兽。

行驶了近两个小时，两辆车进入公安局大门，刘斌松了一口气。魏震龙出了北华后没几分钟就睁开眼，目光一直看着前面，进了公安局大门，目光还是看着前面，脸上没有表情。

在北华上车之前，刘斌就已把抓到魏震龙的消息电话告诉了梁峰局长。此时，梁峰、蒋珲、任坤、胡睿、妥云已在办公楼下等候，每个人抑制着内心的喜悦，让脸尽量风轻云淡，一双双眼注视着停下的车，期待着制造了多起命案的凶犯走下车，一睹他的真容。

两辆车停在他们面前，刘斌先下车，可他刚走出车门，还没转身，车里砰的一声枪响。他转身向车里看，魏震龙头靠在椅背上，歪向左侧，太阳穴多了一个枪眼，鲜血缓缓流下来，戴着手铐的右手握着一只手枪，握枪的手耷拉在右腿外。他左边的年轻警察侧身对着他，惊愕地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场景。刘斌摸摸自己腰间的手枪，还在。

“你的枪呢？”刘斌问发愣的警察。

他摸摸腰间，指指魏震龙手里，软软地说：“他拿着。”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不晓得什么时候被他拿了的。”

梁峰等人听到枪响，大步跨过来。梁峰第一个低头往车里看一眼，抬起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身后的警察也都一一看了车里的境况，脸色都不太好，仿佛期待的一锅好菜，端上桌时，却变了味。后面车上北华来的特警纷纷下车，走过来都往车里看。魏震龙左边的年轻警察，打开左侧的车，走下来，目光茫然地盯着远处昏黑的夜空。

刘斌让胡睿赶快给现场照相。胡睿胸前早已挎着相机，本想在魏震龙下车时拍照，想不到，没能留下他活着的影像。她举起相机，弯腰向着车里的尸体拍照。魏震龙太阳穴上的枪眼还在流血，血流经过他的下巴、脖子，流进衣领下的胸口。

“他这样死在我们公安局，是要让我们背黑锅啊。”梁峰对着众人说，“有些不明真相的人，以为是我们局动用私刑枪杀了他。”

“我在车里他没有机会，当我下车和小宋没注意时他才有机会。”刘斌指指被魏震龙拿了枪的年轻警察。这句话的潜台词梁峰听得出来：让警局背黑锅并非是魏震龙的本意，他只是选择了一个有利于自杀的机会。

站在车旁的小宋，一脸灰败，觉得自己闯了大祸。当车子停在大院里时，他看着窗外，根本没注意到腰上的手枪被魏震龙拿了。那枪在上车之前，就已经上了膛的，面对这样一个震惊全国的案犯，他得时刻做准备。

刘斌在车子旁来回走，最后停住脚步，突然明白魏震龙说的那句话：“对你有帮助。”这个帮助就是让自己明白整个案件的复杂性，以利于将来对一些案件的分析。

他凝视着浩瀚的夜空，很久很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