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30

30

“别人看不到自己,而自己能吗?”苏好被偌大的疑问拉向镜台,看到镜像的那刻吓了她一跳:

警察还在事发现场,只不过已扩大了搜索范围。

陈队长眉头紧锁,对身边的警员说:“要想破这个案子,弄清死者的身份是关键,查她的关系网,与她最后联系过的人都是谁。《刑侦学》上有句话说得好,只要是人为犯罪,都会留下证据,这个世界不存在完美……”

女法医仍蹲在仰卧的白衣女子面前,戴着白手套的手托着她的美甲看,每个长长的指甲上都绘着一只眼睛,而且,表情各异:有的睡眼惺忪,有的美目圆睁,有的故作娇羞,有的微愠可人……

法医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叹息道:“你在生活中,一定是个有情趣的女子。看你,人都去了,仍‘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好让人爱怜。”又摸了摸她的脸说:“你这么年轻、娇好,临死眉头都是紧锁的,你遭遇了什么,多告诉我们一些破案信息吧,把罪犯绳之以法,对你有个交代,你也可以安心地去了!”

苏好在工作中,曾接触过一位年近五旬的女法官。她刚参加工作时,负责为死刑犯执刑前和处决后拍照留档的工作。

那位法官大姐说,她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为死刑犯拍照。那是一个18岁的大男孩儿,因为打架,年轻气盛,用随身带的水果刀把人杀了。男孩儿被带到她面前时,她的心像被锥了一般的疼。他真的太年轻了,唇边的胡子好像从来都没有刮过,毛绒绒的泛着刚刚长成的青葱,稚气的脸上带着些许腼腆。

她调好焦距,刚想按下快门,男孩儿小声问道:“我能笑着照吗?这是,我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张影像了,我不想让自己太难看!”男孩儿解释道。

她停下手,对他点点头。

他笑了,把那个年龄孩子的天真展露无疑。如果不是铁的事实摆在那儿,没有人会相信,竟是这样的男孩儿让一个鲜活的生命消殒。是他的冲动和无知断送了别人的性命,同时把自己也毁了。

随快门按下,他的样子定格在镜头里,也成了她抹不去的记忆。后来,她去了少年法庭,就是想让更多的青少年,找回那张本该拥有的笑脸。

那位大姐也说:“其实,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只有想不想投入更多人力物力破的案子。人做过什么,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在央视法制频道,苏好看过一个案例。刑警在接到报案来到现场,看到一具无头的赤裸女尸,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刑侦人员并没气馁,根据女尸鞋底沾着的本地没有的红色泥土推断,这是抛尸现场,而她的案发现场一定在有红色泥土的地方。经过多方走访,他们在一百公里之外找到了沾在女尸鞋底上一样的红土,一路追查下去,案件最终水落石出。抓到的案犯怎么也想象不到,关键时刻脚下的泥土也会说话。

昨天夜里失去记忆以前的经过,浮现在苏好面前。

她从台里出来,打了辆出租车回家。离小区还有一段距离,司机接了个电话,无奈地说自己的老婆胃出血,你的车费我不要了,我得赶快回家。

谁没有个难处,苏好理解地下了出租车。

已近午夜12点。路上的出租车很少,有偶尔路过的也是拉着客人的。她给铭轩打电话,电话没人接听,打家里的座机也没有人接。

铭轩又有应酬了,苏好也经常有应酬,她却是有选择的,只有实在推不开的把工作延伸到饭局上的那种才去。可铭轩不是,他的应酬隔三差五地进行。她理解他,一个男人如果没有自己的空间,他会感到精神极度缺氧,那时什么事或许都会干得出来,还不如在不影响大原则的基础上,给他一些自由。

苏好一向怕走夜路,可喜欢的工作令她承担了最不喜欢的事物。她硬着头皮快步往家的方向走。空旷的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听到的只有自己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她有些恨自己,学车时几次倒杆都过不了,车本没拿到,又懒得像别人一样贿赂坏脾气的不骂人就不会说话的教练,以致铭轩送给她的“宝来”一直在车库里趴着。

为了壮胆,她随口哼起了歌:“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啊吹着我们。我们像小鸟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当她听到歌声,才意识到自己唱的是什么。她感到奇怪,自己在恐惧的时候,潜意识竟找出如此欢快的歌。

身后传来嘎地一声刹车响,有人从车上跳下,从身后追上来。

苏好蓦地住了口,脊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冒出一丝丝寒气。随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头嗡地一声炸开了,心狂跳得没有节律。她不敢回头,想像小鸟一样飞奔,腿却像坠了沙袋,不听使唤。杂沓的脚步离自己更近了,她安慰自己,或许也是赶路的,是自己心里有鬼,联想太多。

她想回头看一眼,好证实自己只是心虚或幻觉。未等她转过身来,头却被人用衣服蒙住,嘴也被塞上了,汗酸味和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呛得她透不过气来,几个人手忙脚乱把她拖到车上。她拼命地挣扎,手脚却被人按住了。

车子开得飞快,不知驶向哪里。

他们是谁?要干什么?劫钱?劫色?还是……

“再动,再动就整死你!”声音是从录音机里传出来的,好像提前录下来,又做了去掉真声的虚拟效果,听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说,“嘿嘿,乖乖的,听话——听话——”

她用鼻腔和嗓子不住地发着含混的“放开我!放开我!”的声音,除了录音机里不停播放的“再动,就整死你”和“嘿嘿,乖乖的,听话”的声音,没有人理会她。

几声“哧哧”的抑制不住的笑传来,苏好的前胸被人抓了几下,随后又有不同的手伸过来。

苏好做过“遭遇歹徒强暴该如何应对”的话题。与听众互动中,人们的意见五花八门,归纳起来不过几种:誓死不从,贞洁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屈从,但不报警,维护好脸面;既然逃不开,收集好物证,事后报警;享受好了,它所给予的刺激是常态下性事所没有的。

誓死不从、报警和去享受的比例,来电中占得并不多,多数人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的默不做声。现代社会已经多元,身边走过的人,说不定哪个是小三、二奶、坐台小姐,只要不触犯自己的利益,人们会相安无事。但是,如果听说身边的哪个女人曾被人奸污过,人们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格外挑剔,柔软的舌头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

一旦遇到强奸,苏好想,自己首先会选择保全性命,事后再报警。贞操,不过是讨好男人的,如今再为了哪个男人不惜以性命为代价守着它,男人也不会多尊敬你几分,遇个没良心的还认为你是傻逼。如果铭轩为此轻薄或抛弃自己,说明他爱得不够深,她会轻蔑地转身而去,不过,她不认为铭轩会那样做。而享受被强暴的快乐,那是外表和内心一样淫荡的轻浮女子才做的事,她无法在意志被恶人强行剥夺的灾难中找到变态的快感。

白裙子上系着的红色腰带被人抽了下来,有人来抬她的脖子。苏好浑身一激灵,脑海中现出父亲逼自己嫁给镇长儿子时上吊的情形,虽然她也知道父亲是出于无奈,当时自己却深陷断失前途的莫大悲哀与绝望之中,只得用极端的方式逼父亲放弃。而现在她非常渴望活在这个世界上,理由太多了,有爱的铭轩,有爱的未来的孩子、孩子的孩子,有热爱的工作,有那么多和铭轩在一起的平凡而舒心的日子,还有需要孝敬的父母。她甚至想,只要生命给自己留下,钱和性没有什么不能给他们的。

皮制的细而且结实的腰带勒在她的颈上,她本能地挣扎起来,双脚被按得死死的,在求生的欲望中她拼命扭动身体,双手向空中不停地挥舞,想推开这一切,又想抓住哪怕是一丝尚存的希望,怎奈他们的力气太大,她努力都是徒劳。

当年,她钻进被单做的套子时的感觉又有了,极度缺氧的大脑瞬时一片空白。她无法控制地向深不见底的谷底坠去,想大声呼救,可就是发不出声来。那个深谷就像一个看不到双唇的黑洞洞的大嘴,用力地吸向她,她像失重的物体一样,只有向大嘴的深处坠落……

自己已经不在了,仅存的灵魂,是不能说话的,也无法把这些重要线索告诉破案心切的陈队长。苏好百感交集,她想,即使自己不能亲手抓到罪犯,也要弄个水落石出,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个令各种技术手段完备、经验丰富的警察都感到棘手的案子,她是一个外行,在茫茫人海里找出罪犯,又谈何容易!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历史侦探推理故事(套装共3册)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历史侦探推理故事(套装共3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