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虚幻境
直到此时,徐庆芝才看清黑袍人的脸,只见那男子瘦如病鬼,面似枯木,双眼中无半分神采,一只手匿于袖袍,另一只手握着一柄匕首。而旁边那女子,脸上的疤痕如蚯蚓般粗细,将这张脸割的支离破碎,一双眼睛如同垂死的老人一般,流露出对生的渴望,她也是仅露出一只手,握着同样的匕首。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曾开口,谁也不曾移动,方才仓舒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现在完全拿不定主意,另外,为何自己一睁眼,这二人就迅速出现了,而自己又是如何来到了这个地方呢。
正僵持着,那二人突然向他冲来,表情也变得极度狰狞,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匕首挥舞着刺来,徐庆芝侧身避过,下身发力,一脚踢在那男人头部,但这必中的一击居然如同踢在了水面般,那男人的身影如同波浪一样晃动了一下,毫发无损的继续向他刺来。徐庆芝心下大骇,身后就是墙壁,当下自己的攻击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倘若被逼到墙角,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心中打定主意,看准他们刺来的一瞬间,一个前滚翻跃至他们身后,可急回头时,发现他们身法居然如此之快,二人的脸离他不过一寸。
身形向后疾退,才不过后退数步,背后竟然撞上了硬物,莫非这个房间竟然如此之小。回头看时,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也站着一名黑袍怪人。下意识的化掌为刀,斜斩而去,又是和刚才同样的情况,自己的力量在此处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地。徐庆芝咬咬牙,只好侧身急躲,正一筹莫展之际,只听一声巨大的轰鸣,屋内光芒大盛,耀眼的光如同金乌初生,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以手捂眼,以避开这刺目的金光。
待金光散去,只见屋内站着一位青衣男子,负手而立,看不清面容。
这又是何人,今日所见所闻乃是这一生未曾相见之离奇,徐庆芝已经没心思去深究,只想尽快脱困。三个黑袍人见到这个青衣男子,如同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怪叫一声就从原地消失了。
徐庆芝眼见三人消失,不知面前这位青衣男子是敌是友,但仍是上前一拱手,“多谢相助,不知阁下是谁,可否告知姓名,我也好日后登门答谢。”
那人尚未答话,只听一声清脆的“大哥哥”,仓舒从屋外探出了小脑袋。“世子殿下,在下便是小庄观当代观主,曹客卿。”那青衣男子生的极为清秀,剑眉星目,气度不凡。
“原来是曹观主,失敬失敬。”徐庆芝抱拳道。
“世子殿下当年率队马踏江湖时可未曾如此客气。”曹客卿揶揄道。
“爹爹你就别取笑他了,大哥哥请我吃了很多好吃的呢。”仓舒抓住徐庆芝的手,“下次再带我去呗。”
徐庆芝闹了个大红脸,“当年之事,皇命在身,在下也是身不由己。”
“无妨,我小庄观与世无争,早有入这太虚幻境之心,所谓山门不过是外物罢了”曹客卿笑道,“却没料想世子殿下居然也会来到这里。”
徐庆芝无奈的笑笑,“我也并不清楚此事缘由,只记得就寝后忽然有人叫我,再一睁眼时便已身在此处。”
“叫醒你的便是仓舒。”曹客卿摸了摸仓舒的小脑袋,“我今日正于房内闭关修炼,三弟忽然传信说幻境大门不知何故而开启,幻境深处出来了几个黑袍怪人。没多久你就被传到了此地,那几个黑袍人准备对你不利,我又无法立刻赶至此地,就让仓舒以小庄观秘宝唤你醒来。之后与你说话的也一直是仓舒,我后以神通术法将你传走,但不知那几个黑袍人用了什么法门,发现了仓舒对你的指引,以秘法打断了我们对你的传音。”
“那为何我一睁眼他们便立刻出现在我面前?”徐庆芝的眼睛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我看他黑袍人修了一门鬼道秘法,她刚用手指拂过你眼睛,就将符印打在你身上,你只要睁眼,他便可以看到你的视线,以确定你的位置,再以五鬼搬运的空间之法来到你身边。”曹客卿道,“此等鬼道邪术我也不甚了解,只是看着些人的修为极其古怪,即便以梦魇之身也能施展法术,由此可见施法者功力之高。”
修炼者正途之法为炼体、道术、佛法,此三种均可得证大道,但有些修士,忍受不了数十载如一日的修炼之苦,以旁门左道妄图窥视天机,此类修士中最臭名昭著的便是鬼修,此等修士之法诡异离奇,令人防不胜防,且此类修士往往做事随心所欲,视规则于无物,经常做出屠灭生灵夺取生机之事。正因如此,天下修士之共识便是对于鬼修邪修一律斩灭怠尽。
“观主可知我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徐庆芝心下疑惑,晋王府内高手无数,院内更有道术名家所置的阵法护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对自己下手才是。
“此事我也琢磨不透,不过观其所为,并不像要害你性命,他们所用的兵器乃是夺取记忆的灵台匕,这种兵器并不会伤人,只会抹去一些特定的记忆,至于他们到底想抹去什么,想必世子比我清楚。”曹客卿捻须微笑。
徐庆芝心下大骇,莫非是今夜刘道坚所言之事不成,但是此事他并不想对外人言明,当下拱手,“此事容我回去想想,今夜多谢观主出手相救,只是不知我该如何离开这里呢?”
“这太虚幻境乃是梦境与环境交融而成的世界,并无入口,也无归途,若想进出,只有用我小庄观祖师爷留下的秘法引梦符方可。”曹客卿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
“还请观主助我离开,必有重谢。”徐庆芝一心离开此处,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世子殿下不必如此客气,此等举手之劳而已,不过这引梦符材质珍惜,我这儿也存留不多,倘若再有人迷失误入,我怕来不及准备。”曹客卿露出为难的表情,“尤其是这上好的朱砂,我小庄观收入绵薄,实在是难以获取。”
“我出去后差人送黄金百两相送”
“我想起手中尚有两张,多出来的一张就给世子你吧。”
徐庆芝在允诺了百两黄金和仓舒要求的几车零食后,曹客卿这才心满意足的施法将他送离梦境,离别时候父子二人恋恋不舍的挥手,一脸下次记得再来的表情,让徐庆芝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从梦境离开,徐庆芝猛地睁开眼睛,就像溺水者一般大口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的牛饮一番后,心下稍定。回到了熟悉的房内,整个人瞬间放松了下来,只见窗外天已蒙蒙亮,他闭目养神了片刻后,丫鬟们鱼贯而入服侍他洗漱更衣。
一出房门只见丫鬟下人们忙进忙出,好像是来了什么贵客一般,徐庆芝心下好奇,这么早谁会来府里拜访,眼见老陈正在指挥众多下人们干活儿,徐庆芝走上前去,“是谁这么一早就来府上了?”
“回禀世子殿下,是鲁王来了。”老陈手里端着刚出锅的桂花糕,香气扑鼻,徐庆芝想起尚未吃早饭,随手拿了一块塞进嘴里,随口问道“那胖子来干什么了。”
“鲁王殿下来买您的画儿来了。”老陈一边不动声色的将盘子扣上防止世子偷吃,一边老老实实的回道。
“买我的画儿?可我最近并未曾动笔啊。”徐庆芝大惑不解,自己封笔数月,哪来的画作卖给他。
“世子殿下,您忘啦,昨晚鲁王深夜到访,您当场亲自画了一幅龟鹤延年图,作价一百两黄金呐。”见徐庆芝一脸惊讶,老陈也是很奇怪,世子殿下虽说平时看着轻浮,但是天生聪慧,记性极好,昨夜鲁王亲至,世子殿下饮酒作诗,不亦乐乎,搂着鲁王的肩膀称兄道弟,怎么今天好像完全不记得了。
“你是说,昨夜我给鲁王画了一幅龟鹤延年图?”听闻此言,徐庆芝更加疑惑了,“昨夜府上来人闯门,我父亲与那人激战许久,何时来了鲁王?我又何时作画了?”
“世子殿下您说笑了,晋王武功天下闻名,哪有不开眼的蟊贼敢来捋晋王的虎须。”老陈纳闷世子今日是在与自己逗趣还是真的不记得了。
为何旁人口中的昨夜,和自己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顾老陈急着给客人送糕点,强拖着他快步走到前院,看见被因为失火而被烧到枯萎的花园,心下稍定,指着焦黄的树叶说,“这难道不是昨夜我父亲与人打斗留下的痕迹么?”
“世子殿下,这是昨夜晋王在院内安排千叟宴,大家一起吃火锅,有人不慎打翻了火盆,这才失了火。”老陈一脸疑惑,昨夜还是世子殿下亲自带队灭的火,怎么一夜过去像是换了一个人。
“那刘道坚呢,那个斗笠客,你有印象么?”徐庆芝仍是不死心,追问道。
“刘道坚?”老陈思索了一会,“斗笠客不清楚,但是昨晚有个给府上送新鲜白菜的菜农,好像是叫刘道坚,怎么,世子殿下您对他有兴趣?”
听闻此言,徐庆芝如坠冰窟,他心里隐约觉得今日之事与昨晚自己误入太虚幻境有关,难不成自己仍没有离开梦境?一念及此,他也没心思去管老陈了,快步去往会客厅,他要当面向徐汾阳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