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正邪对决
第四十四章
正邪对决
一
马车赶到上仙阁已是二更天。张念祖从里面叫上小六和几个伙计把昏迷的萧天抬上楼,众人一片慌乱,小六更是哇哇地哭起来,让张念祖一脚踹到一边,才止住哭。张成看众人忙乱,也顾不上他,便自己驾着马车悄然离去。
由于玄墨山人走了,张念祖跟着韩掌柜连夜跑到东升巷请来潘掌柜。这潘掌柜得自天蚕门的真传,果然有起死回生的手段,再加上玄墨山人临走传了话,潘掌柜对萧天更是如同对待师父般尽心尽力。
等潘掌柜处理完伤口,天也亮了。潘掌柜从床榻前走过来,众人围着他问伤情,潘掌柜一边擦着血手,一边直抽凉气:“唉,太玄了,就差一点就刺进心脏了,不过,幸亏救得及时,才算保住一条命。由于失血过多,人是极度虚弱,要静养。”
众人都长出一口气,张念祖吩咐下去要给潘掌柜重金。潘掌柜哪里肯收,不悦地说道:“细论下来,萧帮主也算是我的师爷,我若收下金子,岂不是与畜生无异。”众人这才想到萧天和玄墨山人是拜把子兄弟,那萧天是潘掌柜师爷,此话不假。众人看潘掌柜不收金子,便跟着送他出去,屋里只留下小六照顾,其他人散去,回房休息。
午时,张念祖正昏睡着突然被人晃醒,他警觉地一骨碌坐起身,看见床榻前站着眼睛红肿的李漠帆,旁边还有林栖。他皱起眉头想到两人应该是从北大营回来,看着两人神情有异,不知这两人是不是又要找他的麻烦,正犹疑之间却看见李漠帆和林栖突然双双跪下。
李漠帆眼泪和鼻涕一起掉下来:“念祖兄弟,我以前误解你,我还那个你,我和林栖,来向你赔罪,如今你救了我们大哥,你是我们的恩人,我们给你磕头了。”
李漠帆说着就往地板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听小六说了,没有你,我主人恐怕这次就回不来了。”林栖拧着眉头,明明是感激的话,但说话的语气像是与他有深仇大恨般,说完结结实实在地上也磕了三个头。
“你们这是做什么?”张念祖脸上很平静,但是心里还是很感动,他站起身把两人一一扶起来,“萧天也是我大哥,别忘了我们是结拜兄弟,共赴生死,义不容辞。”
两人起身看着张念祖,三人会心地一笑,以前的过往皆一笔勾销。张念祖急忙穿上外衣,然后引着两人到八仙桌旁坐下。这时小六从隔壁跑过来,脸上带着喜色:“刚才帮主醒了,喝下了一碗汤药。”
“能喝下汤药就好。”李漠帆笑着说道。
“帮主叫你们去,说是有事要说。”小六说道。
三人交换了个眼色,想到晚上的行动,三人心里都有些不安。他们走到隔壁房间,看到萧天气色好了些,不像昨夜面色那么苍白了。萧天故作轻松向他们笑了一下,然后看着李漠帆问道:“于大人那边有情况吗?”
“帮主,于大人那边一切顺利。”李漠帆说道,“从北大营出来,于大人送我们至门口,专门交代刑部的人都部署好了,要咱们配合就行了,所以帮主你放心吧,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就可。”
“是呀,大哥。”张念祖插话道,“明日的行动都安排好了。”
“明日?”萧天一愣,然后眯眼看着张念祖,伸手指着他笑着道,“念祖,你别给我玩小伎俩,你们糊弄不了我,今日是十五。”
几人看瞒不住,相互看了一眼。
“今夜的行动,我必须参加。”萧天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脸上的神情很坚决,他不便在弟兄们面前提起明筝,但是这些天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受着煎熬,就在昨夜他被剑刺伤,对明筝的思念支撑着他要活下来,那样的困境他都挺过来了,今夜就要见面了,他如何能缺席,如果明筝看不到他,她会多失望。萧天看到他们神色紧张,便安慰他们:“我这里还有玄墨山人送的护心丸,我服下药丸,不会有事的。”
三人对视一眼,张念祖说道:“大哥,既然你已经决定,就好生休息,晚上一起出发就是了。”
“念祖,你,”李漠帆瞪了张念祖一眼,“不行。”李漠帆看见张念祖对他使眼色,不解地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走啦,让大哥好好歇息,咱们到隔壁房间好好谋划谋划。”张念祖拉着李漠帆就走,林栖给萧天盖好被子,也转身走了出去。
“你傻呀,念祖,他这样能去吗?”李漠帆在走廊上就吵起来。
“你们小声点,”林栖走过来瞪着李漠帆,“就你嗓门大。”
张念祖苦笑着指着李漠帆:“就你这脑子,你还是大把头呢!”张念祖说着拉着两个人走进他的房间,反身把房门一关。三人坐到八仙桌旁,张念祖说道:“你们不让大哥去,他肯吗?明筝在那里,他能不去吗?”
“你有办法?”林栖问道。
张念祖一笑,点点头。
“那你还绷着,快说呀。”李漠帆催促着。
“我说可以,你们得给我兜着点。”张念祖一笑,看看两人没有意见,便压低声音说道,“一会儿,去弄点蒙汗药,大哥睡一觉醒来,咱们也干完了。”
“这……”李漠帆有些发蒙。
林栖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如果我家主人今夜跟着行动再有个好歹,恐怕命便不保了。”
一听此言,李漠帆也不再犹豫,拍着张念祖的肩膀道:“就这样,我们都给你兜着。”李漠帆说着突然被另一个问题困扰住,“帮主不在,就像是少了主心骨,咱们怎么行动呀?听谁指挥?”
三人互相看着,张念祖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说道:“既然我能想出法子不让帮主参加,也就有法子领着你们去行动,你们说呢?”
林栖才来对这里的情况一概不知,他也不发表意见,跟着行动就是了,只有李漠帆和张念祖有资格发表意见,李漠帆想了想,论武功和智谋他都在张念祖之下,便心甘情愿地点点头:“好吧,念祖,今夜的行动,我们听你的。”
“好,”张念祖站起身,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夜的行动关系重大,我向大哥发誓,豁出这条命,也要把嫂夫人救出来。”
“有你这句话,就齐活了。”李漠帆点点头。
三人谈到这里已是尽兴,这时张念祖取出一张图,是金禅会的地形图。三人又进一步研究了金禅会的地形,出入口,里面几个院子。
夕照街上熙熙攘攘,虽然才到申时,午后的暑热才消,人们就拥到街上。街面一字排开各种小吃、杂耍,好不热闹,人们都知道今儿是十五,金禅会大集会的日子。各种走街串巷的商贩更是早早地占据有利地形,摆好了摊子。
小六戴个宽檐草帽,扛着一个草扎竹杠,上面扎满红艳艳的糖堆,站在路口,正对着那间胭脂粉铺子,这是金禅会的进口处。张念祖交代他眼睛盯实了,看看都是什么人进出。小六闲得无聊,就揪下一个糖堆边吃边盯。
一旁端着筐卖绣线的老爷子,嘿嘿直笑:“小子,一会儿吃了仨糖堆了,你家老爷子不知咋想的,在家吃多好,跑这么远。”
“要你管。”小六瞪着圆眼珠子瞥了老头一眼,突然他的视线盯着从南边飞速驶来的一辆马车上,四轮双马,再看马车的配置,素盖黑围,一看就是出自官府。马车到了那间胭脂粉铺子门口停下来,从马车上下来一位穿褐色衣袍的中年男子,他脸色铁青急匆匆地冲向里面,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
小六看着那个男人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一旁的老头却开始收拾物品,嘴里还絮絮叨叨骂骂咧咧。小六叫道:“喂,老头,你要走啊?”
“那个家伙来了准没好事,我还是走吧。”老头说道。
“你认识他?他是谁?”小六拉着他不放手。
“他是东厂的头,高公公,快走吧。”老头说着就准备走,小六仍然抓住不放手,“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他手下当过差。”老头说着转身就溜了。
小六瞪着眼睛望着那个胭脂粉铺子,看着那三人已走进去。
老头说得不错,此人正是高昌波。此时高昌波憋着一肚子恶气,怒气冲冲地向里面走去。过了穿堂,在垂花门遇到当值的吴阳。吴阳一看高昌波来了,而且是在大白天,心想一定是有要事,于是赶紧让一旁的护法跑去给堂主报信。
不多时,那个护法跑过来,说堂主在净水园的藕香榭等候。
高昌波冷冷哼了一声,在吴阳的引领下向净水园走去。高昌波一路上无话,走进园子,沿着游廊向藕香榭走来,看见柳眉之笑着站在那里等候。高昌波心里哼了一声,心道:一会儿就让你笑不出来了。
“高督主,你来如何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有所准备啊。”柳眉之笑着说,他看着高昌波阴沉着脸,一时也是一惊,想到昨日的事,急忙问道,“高督主,事办得如何?”
“我还要问你呢。”高昌波再也忍不住,尖着嗓门叫道,“你的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金刚呢?”
“他不是跟随孙大人办差去了?”柳眉之也是一惊。
“放屁,我们的人跑回来报信,根本没有看见他。”高昌波怒道,“孙启远被于谦逮个正着,这下麻烦大了,如果那小子露点口风,岂不是引火烧身。”
柳眉之脸色变得煞白,他急忙争辩道:“高督主,这不可能,孙大人亲自来接的金刚护法,我还交代孙大人,办完差要金刚速回,因为今夜是十五,大集会上有上千人等着看金刚的绝技呢。”
“你别再争辩了,他人呢?”高昌波叫道,“你把他吹得像个神,可是结果呢,昨日的行动大败,而且他们竟然敢化装成锦衣卫去报信,刺杀先生,昨夜先生是死里逃生。柳眉之,你闯下大祸了。”
柳眉之浑身一颤,脸上渗出一层冷汗,他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金刚呢?金刚呢?”
“我就为这事来找你,你速去找到金刚,让他去北大营把孙启远给救出来,听见了吗?”高昌波说完,转身走了,他的两个随从也跟着匆匆离去。
柳眉之瘫坐在椅子上,高昌波带来的消息让他如坠迷雾里。片刻后,他方回过神来,大叫吴阳,“吴阳,你速带人去找金刚护法,一定要把他给我找到。”吴阳得令,急忙跑出去。
二
夜幕降临,街边店铺先后都亮起灯烛。街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小六站在街边着急地等待着,糖堆被他吃掉了一半,此时捂着半张脸牙都甜掉了。他看到人群里一个紫衣女子快步走来,他认出是拂衣,急忙叫道:“拂衣姐姐……”
拂衣抬头看见路边小六扛着糖堆站在路边,忙走过去,她左右看看,疑惑地问道:“怎么就你?”
“他们来了。”小六扭头看到自西向东走来一群人,打头的是张念祖,他旁边跟着李漠帆、林栖、韩掌柜还有兴龙帮众人。小六把糖堆靠到一边屋檐下拉着拂衣迎上去。
“小六,”张念祖压低声音问道,“有情况吗?”
“张大哥,申时东厂的高督主来过,不久就走了,后来金禅会的护法,就是那个叫吴阳的领着十几个护法出去了。天一擦黑,一些信众就三五成群地往里面进了。”
“好小子,你挺能干。”张念祖拍着小六的肩膀,夸了一句,“太好了,走了十几个护法,估计是去找金刚了。”张念祖回过头对大伙说道。
“念祖,咱们现在进去吗?”李漠帆问道。
“大家记住了,”张念祖看着拂衣道,“拂衣,你进去后,第一时间找到秋月;漠帆,你等着刑部的人;我和林栖对付柳眉之,这次绝不让他再跑了。”张念祖说着,眼睛里射出一道犀利逼人的寒光,然后,他一扬手,“走……”
众人向金禅会的神秘进口,那家胭脂粉铺走去。前面三三两两的人走进铺面,直接走向穿堂。张念祖领着众人也跟着向前面走去。垂花门前多了几个腰佩宝剑的护法,信众依次排成两队,手拿号牌默默往前走,护法只是粗略地看一眼号牌。
进了垂花门,远远看见堂庵里灯烛闪耀,人影晃动,低沉诵唱的声浪一浪高于一浪。张念祖看着众人点点头,众人会意地相继散去。张念祖走进堂庵,昏暗的大堂被繁星般无处不在的烛光映照得既神秘又诡异,耳中被诵唱的宝卷填满,脑子里嗡嗡乱叫。
身后的林栖有些不耐烦:“这些人干吗呢?”
“跟我来,”张念祖看到木台前信众突然聚集起来,他知道仪式开始了。他领着林栖向前面走去,其他信众也都向前面挤。周围的信众兴奋地叽叽喳喳乱叫:
“听说这次选出的信男叫陈虎,是个肺痨病人,家里银子有一地窖……”
“可不是,他家就这么个幺儿,要娶个玉女冲冲喜……”
张念祖环视四周,看见侧门前,李漠帆领着一个灰衣男人走进来,认出来是刑部的陈畅。张念祖向李漠帆点了下头,继续往前走,看见木台上竟空无一人,按往日仪式此时该玉女们出场了。木台四周几个护法像是炸了窝的蜜蜂嗡嗡地四处乱撞。
张念祖一看,肯定是出了乱子。果不其然,他看见四名护法围着柳眉之出现在木台下,柳眉之似乎很生气在那里大发脾气。林栖挤到张念祖面前突然问道:“何时动手?”
“别急,再等等,”张念祖向远处瞅着,依然没有看见拂衣,他对林栖道,“你盯住柳眉之。”林栖咬了下唇,恶狠狠地说道:“我恨不得现在就一刀捅了他。”张念祖一笑,拍拍林栖的胸脯:“你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你在这儿盯住,我去看看拂衣。”
张念祖抽身挤出人群,他沿着木栏走到楼梯口,看见几个护法守着楼梯口,不多时,一队白衣玉女缓缓走出来,张念祖一眼看见拂衣穿着玉女的服饰。护法押送着这队玉女走向木台,张念祖择机溜到拂衣一旁。
“张大哥,情况有变。”拂衣匆忙地说着,“刚才指认的新娘上吊死了,秋月被换上了。怎么办?”
“你是说,秋月是新娘?”
“正是。”拂衣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告诉秋月,他们没有机会了。”张念祖说完,迅速向木台走去,他在人群里快速地向前挪动,人群里发出焦躁的呐喊声,人们叫着“玉女玉女”,不耐烦地等候着,很多信众开始往地上摔灯烛,有的烧到衣裙上,一片叫骂声,张念祖看到人群快要失控了,这正是他想要的。林栖看他过来,向他使了个眼色。张念祖看到柳眉之站在木台一侧,正气急败坏地催促玉女上台。
玉女们曼妙的身姿一出现在木台上,四周的喧嚣就慢慢平息下来。接着从另一侧慢慢走上来一个红衣女子,脸带泪痕,正是秋月。“我的新娘,我的新娘……”台下一个身着华服却奇丑无比的矮胖男子叫起来,他就是今日的信男陈虎。他四周的仆从也跟着叫嚣着簇拥着他向木台走去。
正在这时,一个黑色身影像一个随风而起的风筝落到了木台上,竟直飞数丈高,人们不由惊讶地抬头观看。张念祖一个燕子翻身,已跃身到秋月面前,他压低声音叫道:“秋月,我是狐王的兄弟。”秋月一听此言,满心忧郁顿时全消,她又惊又喜地看着对方。
“你可知道郡主所在?”张念祖问道。
秋月点点头:“知道。”
张念祖一把抱住秋月,对着木台大喊:“这是我的新娘……”台下顿时大乱,陈虎在台下大骂,开始撒泼,一众仆从像饿狼般跑到台上,木台四周的信众也肆意跑上来,转眼间木台上乱成一团。玉女们惊慌失措四处躲避信众,信众见玉女就抱。张念祖对秋月道:“脱下红嫁衣,去找拂衣。”
木台下的柳眉之气得肺都要炸了。他向身后的护法一挥手,十几个护法冲到木台上,见信众就打。他也跑上来,一把抓住一个扔到台下,他转身又抓住一个黑衣人,但是黑衣人坚如磐石,柳眉之竟然丝毫动不了他。柳眉之大怒,盯着黑衣人,此时黑衣人取下脸上的蒙面,冷冷地看着他。
柳眉之猛地惊出一身冷汗,心里暗骂今日真是撞见鬼了,先是被高昌波数落一顿,云不知所终,晚上集会又频频出错,现如今又……,他瞪着张念祖:“你到底是何人?”
张念祖左脸的刀疤颤了一下,斜眯着眼睛,阴阳怪气地问道:“你不认得我?可我看着你怪面熟啊。”
“你……宁骑城……”柳眉之就像是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声音,他惊恐地看着张念祖,“你没死?你还活着?”
柳眉之左眼突突地跳了几下,心里莫名地慌乱,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他后退了一步,突然感到自己的处境堪忧,似乎所有不测都集中在今日爆发了,如此看来云莫名的消失和高昌波的指责都不是偶发的事件,这背后必有推手。得罪了王振一伙,比云的消失更可怕,柳眉之想着,不由冷汗透背,他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是人是鬼?”
“叫我张念祖,”张念祖恶狠狠地盯着柳眉之,“高健是怎么死的?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人,你也杀,今日我来为他讨个公道,俗话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你……”柳眉之心惊地后退,他看着面前这个貌似宁骑城的人,连语气和身手都一样,可是他明明看见宁骑城的头颅被割下吊在城楼上了,难道这个世上真有阴魂不散这一说,这个家伙借尸还魂?他不由惊得浑身发颤,抖着嘴唇叫道,“你……是……鬼?”他一边环视左右一边大叫:“金刚……”这才想到云不知所终,他看见那十几个护法被一个瘦高的人追着打,定神一看认出是林栖,他惊讶地叫起来:“萧天来了?”
“没人能救你了。”张念祖拔剑出鞘。
“云是不是被你们抓住了?”柳眉之连连后退,他突然哀求道,“你只要放过我,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你,我有很多银子,很多银子,还有女人,都给你。”
“这些留给你到天国享用吧。”张念祖恶狠狠地持剑就刺。柳眉之看无法说动他,也不得不还击。他举着大刀就砍,心里焦虑又窝火,大骂云这个王八犊子。张念祖大笑:“你的金刚已被弥勒佛收了。”说着,持剑迎击,招式越来越快,柳眉之哪里是张念祖的对手,只见他身法如鬼如魅,来无踪影。几个回合下来,柳眉之已处下风,渐渐无招架之力,张念祖看准时机一剑刺去。
突然一个灰色身影闪到近前,挥剑架住了张念祖的剑,只听“砰”一声,灰色身影晃了一下,险些栽倒。张念祖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大哥。”萧天一只手臂支撑着剑,一只手臂捂住胸部,他大声叫一旁的林栖:“把柳眉之交与刑部的陈大人。”
台下上来几个大汉,“呼”地围住柳眉之,陈畅走上来直接给柳眉之戴了一副枷锁。柳眉之这才看见木台下人群四散,刑部的衙役已冲进来。他长叹一声,不甘地瞥了眼萧天,被冲上来的几个衙役带走了。
李漠帆急忙扶住萧天,张念祖看着柳眉之被带走,气不打一处来,恨得直跺脚:“大哥,不是你来,我就一剑刺死他了,难道就这样放了他?”
“以大局为重,这是与于大人讲好的。”萧天吃力地说着。他接了张念祖这一剑,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盯着张念祖,眼神一凛,“念祖,这是最后一次,不可感情用事。”
“大哥,我……”张念祖看着萧天,上前一步,心里十分不忍,他知道萧天与于谦密谋的事,但是对于柳眉之,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恨不得早日除去柳眉之,以免后患。但是看到萧天对自己的误解,他也不想解释,便认错道,“事是我做下的,与其他人无关。”
“真是这样吗?”萧天不气反而乐了。
“是我买的蒙汗药。”一旁的李漠帆老实地承认。
“你还好意思说?”张念祖突然转身望着李漠帆气鼓鼓地问道,“老李,你从何方神圣那里拿到的蒙汗药,就这药效?”
“这,这,奶奶的,他们骗我。”李漠帆揪着头发叫道。
“念祖,你那小把戏。”萧天怒道,“我就没喝那碗粥。好了,咱们别在这里耗时间了,去,去找明筝。”萧天说完,抬腿往前走,刚走几步,身体就倒下了,李漠帆急忙扶住他,“帮主。”几人低头一看,萧天已经昏迷过去,本来就在伤病中,看来刚才接张念祖那一剑又伤了元气,李漠帆不满地望着张念祖,说:“你用了几分力,把帮主伤成这样?”
“我……这……唉……”张念祖气得直打脸,“老李,你和林栖带人先护送大哥回去,我去找明筝。”
“唉,只能这样了,”李漠帆不放心地说道,“刚才秋月和拂衣带着刑部的人去后院了,你快跟上,还不知明筝姑娘怎么样了。”
张念祖一听,转身向堂庵的侧门跑去,很快他就看见拂衣和秋月带着刑部的衙役向后院走着,张念祖快速撵上他们。拂衣和秋月看见他急忙跪下:“谢大哥救命之恩。”张念祖急忙扶起她们:“两位姑娘快请起,速带我去找郡主。”
“郡主与很多被拐卖的女子就关在地牢里,咱们这就去那里。”拂衣说着,加快了脚步。
他们一行人来到竹园,从游廊快步走到正房,穿过正堂走到后堂,拂衣指着地板对张念祖道:“这是进口,只是不知道机关在哪里,郡主知道,她写在手帕上,只说在墙壁上。”
张念祖推开拂衣,走到对面墙边,他看出这不过是最一般的暗门设置,比这复杂得多的他都见过。他挨着敲击墙面的砖,果然发现一块松动的砖,他抽出那块砖,看见里面是机关的按钮。按动按钮,很快听见“咯咯吱吱”的响声。
拂衣和秋月兴奋地直拍手:“洞口,看洞口……”五个衙役毫不犹豫地依次走下去,张念祖从一旁墙壁上拔下一根火烛跟着走下来。他们一行人飞快地沿台阶走进下面的地道。
在地道口,突然飞过来几把飞刀。张念祖飞身跃到前面,持剑一一打落在地,几个黑影向前面跑去,张念祖把火烛交给身后一个衙役,自己飞身追过去。只见他腾空而起,忽上忽下,几个翻滚就跃到那几个黑影面前,他诡异的身影惊呆了身后的几个衙役,他们只看见剑影寒光,张念祖一招一剑封喉,便把其中大个头撂到地上,剩下三个人吓得急忙跪下求饶。
“大爷,饶命,饶命呀。”
“要想活命,快说关押女子的地牢在哪里?”
“大爷,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呀,大爷。”
“少废话,快领我们去。”拂衣跑过来,怒喝一声。
三个人急忙爬起来,在前面带路。一行人跟着三人向前面走去。他们拐进另一个地道口,这里更加狭窄和阴暗。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哭泣声。“快走……”张念祖不耐烦地踹了领头人一脚,三人加快了脚步。一行人走到一处铁栏杆前,里面的人看到有人来都躲了起来。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刑部的衙役,今日来解救你们。”一个衙役大声说道。
“姐妹们,是真的,”拂衣跟着大喊起来,“他们来救你们了。”
里面的人闻听,慢慢拥到栏杆前面,她们看到身着刑部衙役号服的人走过来,开始惊呼:“是真的,是真的。”
“你们跟着我们回刑部录完口供,就可以回家了。”一个衙役说道,他催守卫打开铁锁,推开铁门。
女人们一阵欢叫,一个个都从角落里向铁栏杆挤过来。拂衣挤进牢房在女人中寻找着,秋月在另一头踮着脚寻找。几个衙役把那三个守卫用铁链绑起来。女人们从铁门往外跑,张念祖从一个衙役手里夺过火烛从女人堆里挤进去,他举着火烛一边走,一边叫:“明筝。”
明筝此时从角落里站起身,一旁的含香拉着她的手臂,让她看外面。明筝刚才昏昏沉沉睡着了,她被女人们的喧闹声吵醒,眼睛盯着铁栏杆,只看见几个陌生的身影,她正犹豫着,就看见张念祖举着火烛走过来。她愣住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张念祖的火烛照到角落里三个女子,他一眼认出明筝。明筝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向栏杆张望。张念祖知道明筝在找谁,他举着火烛走过去:“明筝,快跟我走。”
明筝依然不动,眼里的犹疑没有逃出他的眼,他站在她对面,看着她苍白消瘦的脸,心里一沉,虽然心里难受,但说出的话却是很刺耳:“你在等萧天,他不会来了。快跟我走。”
“萧天呢?”明筝竟然向后退了一步。
“他来不了,”张念祖看着明筝皱起眉头,“他受伤了。”
“什么?”明筝一惊,眼睛不信任地瞪着他。
张念祖看着明筝,看到她依然对自己如此敌视和怀疑,心里一阵绞痛:“明筝,我与萧天既已结拜,他就是我大哥,你就是我嫂夫人。以前我是有冒犯的地方,但从今往后,我张念祖若再有逾越,天打雷劈。”
明筝没想到张念祖会对她说此话,她心里一热,想到一直以来,她对他不依不饶的从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念祖,你也别怪我,我一直揪着宁骑城不放,是我不对,他毕竟是你一母同胞,若细论起来,他也算是我师哥,如今他人不在了,我师父也不在了,你便成了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今后我必会像对待哥哥一样待你,你看可好?”
“明筝妹妹。”张念祖眼睛一热,双目噙泪,几乎哽咽起来,“你真这么想?可是我那兄弟宁骑城,他确实伤害了你。”
“其实他是我见过的武功最好的人,萧天也不见得打得过他。”明筝说到萧天突然捂住嘴巴,紧张地瞪着张念祖问道,“萧天,他,他伤得很厉害吗?”
张念祖第一次从明筝嘴里听到说宁骑城的好话,不由一阵高兴,看明筝问起萧天,不假思索地说道:“肩膀被刺了一剑,离胸口很近。”
“啊!”明筝身体一晃,险些跌倒,身旁的含香和乐轩急忙扶住她。
“没事的,你放心。”张念祖忙安慰道,接着对她身边的两个女子说道,“快,扶着嫂夫人跟我走”。
明筝走了几步,突然折回身道:“念祖,是梅儿出卖了我,你一定要抓住她,这些女子也被她害得不轻。”
张念祖举着火烛,点了点头,迅速转身领着几个衙役向外跑去。
三
刑部的陈畅没有想到,从小小的地道里会走上来十九个女子,一个个面黄肌瘦,形容枯槁。他面带怒容下令衙役带女子们去刑部做口供。这时张念祖走到陈畅面前:“陈大人,柳眉之、吴阳、梅儿都抓住了,何时能审?”
“上疏朝廷,定会择日审理。”陈畅信心满满地说道,想到萧夫人,忙问道,“萧夫人找到了吗?”
“也在地牢里。”张念祖答道。
“可有伤疾?”陈畅关心地问道,“我派人送回住地吧?”
“不用了。”张念祖抱拳与陈畅辞别,“大人,我把夫人带回去,如需要夫人会随时听候陈大人差遣。”
陈畅向张念祖深施一礼,心里清楚没有这些人的配合,他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抓获金禅会堂主,他恭敬地向张念祖抱拳道:“代我问候萧帮主,后会有期。”
张念祖辞别了陈畅,看到衙役已经基本清理完场子。张念祖向明筝走去,看见她与几名相熟的女子站在一起话别。
听兰依依不舍地看着明筝:“姐姐,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傻妹妹,你们只是去刑部录口供,录完口供,你们就可以出来了。”明筝宽慰道。
一旁的含香不能说话,只是一只手拉着明筝不放,乐轩在一旁默默抽泣。明筝拉着含香和乐轩的手,眼睛也潮湿了,她知道她们身世凄惨又无家可归,便对两人说道:“含香、乐轩,你俩听着,你们要是愿意以后就跟着我,我有一口饭吃,就绝不会饿着你们,你们如果愿意,就点头。”
含香和乐轩突然双双跪下,不停地点头。明筝急忙扶两人起来,“那好,我会去刑部接你们,别哭了。”明筝替两人抹去眼泪,一旁的听兰突然也跪到明筝脚下,“姐姐,你收下她们,为何不要我?”
“听兰,”明筝又忙扶起听兰,“你有家人啊。”
“不,我不想见到他们,我愿意跟着姐姐。”听兰泪流满面地说道。
“明筝,我能说一句吗?”一旁看了半天的张念祖,实在看不下去,“你带回这么多人,大哥能同意吗?”
明筝一愣,她扭过头,看着张念祖绷着脸道:“他要是不同意,把我也撵走好了。”明筝说完,轻松地笑了笑道,“放心吧,大哥会同意的。”明筝安抚好几个姐妹,便与她们告辞,目送她们跟着刑部衙役走了,这才跟着张念祖向外走。
明筝惦念着萧天的伤,跟着张念祖一路疾走。在路上,张念祖便把上次行动的事跟明筝一一讲了,明筝这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多事。两人加快了步伐,明筝更是急于见到多日不见的夫君。两人风风火火回到上仙阁时,看见小六正站在路边东张西望。
“小六,你怎么在这儿?”张念祖上前问道。
“张大哥,明筝姐姐,”小六急忙回头擦了下眼睛,不过还是被明筝看到了,她一把拉住小六:“小六,是不是……”
“我在这里等林栖,他跑去找郎中了。”小六吞吞吐吐地说道。
“啊!”明筝感到脚下发软,被一旁的张念祖扶住,“快,我要去看看,快点。”明筝推开两人,踉踉跄跄地跑进上仙阁,小六和张念祖一看,也急忙跟上去。
萧天躺在床榻上依然昏迷着,发着烧,面色发乌,嘴角还沾着一丝血迹。剑伤加上刚才奔波到金禅会又挡了张念祖一剑,伤情越发地凶险起来。身边服侍的李漠帆,只能不停地给他替换额头上的帕子。
明筝推门进来,她几步跑到床榻前,看着萧天病成如今的模样,不由后退了一步,心里悲喜交加。日思夜想的人终于见面了,只是这情形是她从未想到的,萧天在她的印象里是不会倒下的,多少次风雨他都挺过来了,他怎么可能倒下呢?
“大哥,大哥。”明筝趴在萧天耳旁轻唤了几声,但是萧天毫无反应,她伸手到他脸颊,触到的肌肤火烫,她摸着他发烫的面颊,头抵在萧天的脖颈边失声哭起来,“大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筝儿。”
一旁的李漠帆也跟着抹眼泪。张念祖转身走出去,他大声问一旁的伙计:“是去请潘掌柜了吗?小六,你到路口看看去。”
这时,走廊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林栖的声音从走廊传来:“来了,潘掌柜来了。”昏暗的光线下,走廊里走过来两人,林栖快步走着,他提着一个大药箱,身后跟着几乎小跑的潘掌柜,潘掌柜被众人请进房间,直接来到床榻前。
李漠帆急忙搬来椅子让潘掌柜坐下,由于赶路,潘掌柜喘息了片刻,这才看向床榻上的病人,他看了看面色,眉头一皱,急忙伸手去摸萧天的手腕,把手指搭到脉上。
周围几人屏息静气地看着郎中,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过了片刻,潘掌柜缓缓出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八仙桌前,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纸墨。明筝实在忍不住问道:“先生,他伤情如何?”潘掌柜一边往纸上写方子,一边叹口气道:“伤得太重,此伤重在伤了元气,血亏气虚,虚而生火,我先开些疏肝益气的方子,你们煎了汤药让他服下。”
“他什么时候能醒来?”明筝问道。
“昏迷是气滞血亏,需慢慢休养。能否复原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需耐心等些时日。”潘掌柜写完方子,张念祖拿住方子跟着走了出去。
明筝默默走到床榻前,拿一个湿手帕替换萧天额头上的手帕,换下的手帕竟然是热的。明筝看着他灰暗的面颊,心里忍不住悲从心起,眼里的泪又扑簌簌地掉下来。
李漠帆在一旁看着明筝伤心也禁不住难受。“明筝,”李漠帆喊出口突然觉得不妥,埋怨自己道,“你看我,我该叫你嫂夫人才对,”李漠帆看见明筝如今憔悴成这个模样,如果萧天醒来看到,指不定要多心疼呢,便说道,“嫂夫人,你先去房间休息,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明筝抬起头,“萧天是我夫君,理应由我照顾。李大哥,你辛苦这几天了,该回去休息的是你。”
“这……”李漠帆看明筝眼神执拗,知道说不动她,便只好往外走。
此时已有三更天,走廊里一片昏暗,他惦念着张念祖去抓药,索性便在走廊上等。他靠着墙壁不由打了个盹,走廊里的脚步声把他惊醒,他抬头看见张念祖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你熬好了?”李漠帆又惊又喜。
“你怎么站在这儿?”张念祖问道。
“明筝在里面。”李漠帆见张念祖把托盘递给他,不由问道,“你不进去?”
张念祖垂下头:“我没脸进去,都是我那一剑害的。”
“唉,这也怪不得你,”李漠帆宽慰他道,“帮主不是小气之人,再说他也没有说你什么。走,一块儿进去。”张念祖把托盘交到李漠帆手里,转身走了。
一连几天,萧天依然昏迷着,但是脸上有了颜色。明筝一日三次给他喂汤药,到了第四天,萧天的烧退了下去,众人很高兴。为了让萧天更好地疗伤,张念祖重新做了安置,他让韩掌柜把后面的杏院腾出来,让萧天夫妇搬进去,煎药也方便。
自从萧天伤重昏迷后,这里的大小事便顺理成章地交由张念祖处置,众手下也无人有异议。一是张念祖本就与萧天是结拜兄弟,大哥倒下疗伤,自然就由兄弟接手。二是李漠帆的大力推举,与张念祖有过几次生死之交后,李漠帆开始敬服张念祖,在几个大小场合李漠帆都当着众人夸张念祖论武功论智谋都在他之上。大哥病倒,众兄弟也都不想再出乱子,既然李漠帆推举张念祖,大家服从便是,只静等大哥伤好的那天。
这日午后,小六过来对明筝说,刑部的人传话已录完口供,可以由家人领走了。明筝便让秋月和小六驾着马车去刑部衙门接那几个姐妹。
这时,李漠帆从萧天房里跑出来,兴奋地叫起来:“帮主醒了,喊你们呢。”明筝兴奋地扭头就跑。她快步跑进正房,几步走到跟前,眼里的泪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大哥。”萧天抬眼看到明筝,他卧床这些天消瘦了许多,眼窝深陷,显得一双眼眸深邃通透。萧天看见明筝自是喜不自禁,端详了半天,道:“明筝,你瘦了。”
“大哥,过不了几日,我便会吃胖,你放心吧。”明筝笑着说道。
“我躺了多长时间?”萧天看了眼窗外问道。
“已经五天了。”明筝说着,急忙把床榻一侧的外袍给他披上,“大哥,你可感到好些了?”
“哈,把你们吓住了吧。”萧天听到自己昏迷了五天,心里也是一惊,他抬头环视大家,笑着说道,“我没事,我就是补了一大觉,还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到咱们回到了檀谷峪。”萧天说着,脸上一凛,像是想到了什么,忙望向张念祖问道,“念祖,刑部的人怎么处置柳眉之?”
“柳眉之已被押到刑部大牢,等待审理。拐卖到金禅会的女子在刑部录完证词,都由家人领走了。”
“过了这么多天为何还不审理?”萧天有些意外。
张念祖犹豫地看了眼明筝,两人匆忙地交换了眼色。萧天何等聪慧,他一眼就看出他们有事瞒着他,他看向张念祖道:“出了何事?”
“大哥,”张念祖知道瞒不住索性说道,“刑部不是不审,而是顾不上。此间朝堂出了大事,皇上亲征,带二十万大军征讨瓦剌,带走了大半个朝堂,文官武将走了大半,咱们的仇敌王振也随皇上出征了,此时人心惶惶,衙门里的事都停下了。”
“什么?”萧天紧皱起眉头,脸上笼罩着痛苦的表情,他喃喃自语,“想必于大人最终还是没有阻止住他们,唉。”萧天一急剧烈地咳起来,明筝急忙上前抚着他的胸口,埋怨道:“念祖,你不该说。”
“这么大的事,你们不该瞒着我。”萧天喘着气。
这时韩掌柜从外面走过来,看见萧天醒来,大喜,说道:“帮主,可是巧了,你刚醒来,就有贵人来看望你。”
“谁?”萧天问道。
“是于大人。”掌柜的看着他问道,“还在前面大堂上,要不要请他过来?”
“快请。”萧天看着李漠帆和张念祖道,“你们代我去迎一迎于大人。”李漠帆和张念祖急忙转身走过去。
不多时,两人引着于谦走进来。此时萧天已让明筝扶着坐了起来,于谦看到萧天一脸病容,还是吃了一惊,他急忙上前,向萧天拱手一礼道:“萧兄,早知你受伤,一直脱不开身来看望,拖到今日才成行,为兄心里愧疚呀。”
“于兄,此话就见外了。”萧天不能起身,就在床榻上拱手还了一礼道,“我直到今日方醒,也是刚刚才知道朝中出了大事,想必于兄全力应对,岂容半刻分心呀。”
于谦脸色凝重,惭愧地摇头,道:“身为朝臣,上不能为君分忧,下不能解黎民困苦,我这个官徒有其名啊。”于谦说着,眼里竟噙满泪水,“我眼睁睁看着皇上带着京城的精锐倾巢而出,你知道我是何感觉吗?”于谦狠狠拍着胸口,“痛彻心扉呀,是我无能,没有在这之前绞杀王振,让他蛊惑皇上,但凡懂点兵法,就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
“于兄,难道就没有弥补的法子吗?”萧天急切地问道。
“亡羊补牢,不知是否可以扭转劣势。”于谦脸色忧郁地说道,“虽然我也做了安排,我命随行的钱文伯,见机行事,刺杀王振。但是如今的局势,波谲云诡。蒙古骑兵一路杀来,皇上年轻只想着留名青史与太祖齐名,却处处听从一个奸佞阉人的,二十万大军准备了不足五日就出发了,连粮草都未备齐就走了,你说说能不叫人焦心吗?”于谦只顾倒苦水,这才看到萧天越加苍白的脸色,急忙惭愧地说道,“萧兄,你看我一说起朝中事就没完没了,我都忘了我是来探病的呀。”
“于兄,萧某说来真是惭愧,几次刺杀王振都让他逃脱,我也是无颜见兄长,此番看来大局已定,若我们再留在京城恐对于兄不利,若让他们抓住把柄,怕会累及众人,于兄,是时候与兄长告辞了。”
于谦沉吟片刻,点点头道:“萧兄所言极是,京中颇不太平,虽然王振随皇上亲征去了,但是他的爪牙还在,高昌波如今把持住大理寺和都察院,对柳眉之案肆意干预,为此大理寺卿张云通都被他们栽赃撸了官职,咱们虽然在刑部有陈畅,但是孤掌难鸣,因此案子一直在拖。”于谦身体向前倾了倾,看着萧天满是歉意地道,“萧兄,我不该把你拉进这潭浑水,让你一次次身负重伤,我真是于心不忍。此时你在病中,离开京城回南方是最好的选择。”
“兄长此话差矣,为兄长做事我心甘情愿。”萧天道。
“此时,萧兄养伤为重,你还有这么多弟兄要仰仗你,你不能再出差池,不然他们也不会答应。”于谦诚恳地道。
萧天看着于谦点了点头。于谦又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了。于谦一走,萧天就召集了众人,李漠帆、林栖、张念祖、小六都被叫到了床榻前。看到他们到齐,萧天开口说道:“怪不得,我梦见檀谷峪,难道是老狐王冥冥之中对我启示吗?”他看着众人,接着说道,“刚才于大人所说大家也都听见了,局势不稳,京中之事也已办完,已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我准备带领大家回檀谷峪,你们可有异议?”
林栖听到此言,第一个乐开了花,高兴得直蹦。萧天见众人没有异议,便吩咐道:“小六、林栖还有漠帆,你们一会儿就回瑞鹤山庄,把狐族和愿意跟咱们回檀谷峪的人都带来,咱们择日动身。”
当下,小六、林栖和李漠帆走出房间,收拾马匹去了,萧天对张念祖交代了几句安置住处的事,张念祖也急忙出去办理了,房间里只剩下明筝和萧天,夫妻俩默默相望,不由一阵感伤。
“明筝,你为了我吃尽了苦头,我……我真是对不住你。”
“大哥,我没事的,”明筝上前扶着他,让他重新躺下,“我只是担心你,你快些好起来吧。”明筝说着眼里又涌出泪,“我一看见你的样子,心里就发慌,就觉得天要塌下来了,大哥,你快些好起来吧。”
“傻丫头,我没事,只是前些日子思虑过度,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萧天说着笑起来,“可能是太思念你了。”
明筝扑哧一声笑出来,脸上不由一红,“大哥,你都这样了,还说笑。”
“不是说笑,是真的。”萧天拉住明筝一只手道,“让你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真不应该。我带你回檀谷峪好吗?”
“大哥,咱们真要离开京城吗?”
“当初,带领狐族众人进京,一是为了躲避东厂追杀,二是为了救青冥。现如今已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为了老狐王临终托付,他把狐王令交与我,就是让我带着狐族能够生存繁衍下去,传承狐族的血脉,我必须保护狐族回到领地。再加上现如今京城危机四伏,咱们身边的女眷众多,留在这里恐有祸端,还是早回领地的好。”
明筝点点头,欣喜地说:“这样也好,你此次伤得这么重,回去方能好好疗伤。”夫妻接着又说了好一会儿檀谷峪的事。
直到次日傍晚,三辆大车和十几匹马回到上仙阁,直接从侧门进到后院。在这期间,掌柜的遵照萧天的吩咐,遣散了后院的宾客,该赔偿的赔偿,不愿走的都给安排进了上仙阁楼上的客房里。
待这些人一到,张念祖便把他们安排到各自的房间。后院里瞬间热闹起来。先从房里跑出来的是夏木和莲儿。她们沿着曲廊一路跑着,在畅和堂外面的清风台上看见翠微姑姑和李漠帆抱着婴儿走过来,莲儿欢叫着跑去看婴儿,夏木急忙走过去:“翠微姑姑,你也来了。”
“可不,狐王说有事要商议。”翠微姑姑说道。
“是说回檀谷峪的事吗?我和莲儿早就望眼欲穿了。”夏木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明筝早已从里面走出来,夏木和莲儿跑过去与明筝相见,明筝看到莲儿又长高了些,搂着她脑袋亲了亲,明筝这才看到翠微姑姑怀里抱的小婴儿,激动地跑过来:“翠微姑姑,快让我看看。”明筝看着那粉嫩嫩的一团,喜欢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翠微姑姑一脸做母亲的自豪,大咧咧地说道:“喜欢吧,喜欢自己也生一个。”
“你这个婆娘,”一旁的李漠帆直撞翠微的胳膊,“说话太不中听。”
明筝毫不介意,她小心地抱起婴儿,但是又太过紧张,架着两只胳膊托着婴儿不知如何摆放。还是一旁的夏木帮她把婴儿抱进怀里,两个女子稀罕地望着怀里小小的婴儿,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他。
这时,张念祖从畅和堂走出来,看见李漠帆叫道:“老李,就等你了。”李漠帆应了一声,离开女眷们跟着张念祖走进畅和堂。
此时大厅里已坐满人。萧天刚能下地,披了件灰色披风靠在太师椅上,面色虽憔悴但眼里已有了光彩。含香和乐轩在一旁伺候茶水,两名女子眼明手快,虽不会说话,但是挺机灵,得到了众人的喜欢。
萧天温和地环视四周,看到基本上都到齐了。他的左首坐着李漠帆、林栖、盘阳、韩掌柜,右首坐着张念祖、几个兴龙帮的把头。他微微一笑道:“此次进京,不觉已两年有余,其间经历种种变故,本人愚钝,虽倾尽全力,但还是让兴龙帮和狐族受到极大的损失。这次之所以决定带领狐族离开京城,也是明哲保身之举,以保存狐族人脉,回到领地,休养生息。今日召集众人来,是想在临走之时,交代人事安排。”
萧天说着,看了下众人,接着往下说道:“此次离京,不知何日再见,关于京城方面的事务,不管对狐族还是对兴龙帮都是攸关生死之事,我欲寻一个可靠之人。”萧天说着,眼睛看着张念祖道,“念祖是我结拜兄弟,武功和智谋都不在我之下,我欲让念祖兄弟接替我兴龙帮帮主之位,诸位意下如何?”
不光众人暗吃一惊,就连张念祖都唬得站了起来。
“大哥,你何出此言。”张念祖拧着眉头,几乎跳起来,“我何德何能,你这不是在腌臜我吗?再说了,有李把头在,论资排辈也轮不到我呀。”
“念祖,我也跟大哥回领地,我……我得照顾妻儿不是?”李漠帆急忙接着他的话说道,“大哥既然信任你,你就答应得了。”
“你和大哥合着伙来挤对我,”张念祖叫道,“我也跟着回领地。”
萧天一笑道:“可以,但那是以后的事,此次我们大队人马离京,京城就全靠你了。”
“大哥,我有个请求,你无论交代我任何事,我都会竭尽所能,唯独这帮主一事,我实在勉为其难。我的意思是,大哥你还是我们的帮主,我鞍前马后跑腿。”
萧天看张念祖执意如此,便想了个折中的方法:“这样吧,念祖,你来做代帮主,我不在时,你代行帮主之职,这可以吧?”
张念祖想了想,点了点头。
“来,念祖,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把头……”萧天说着,站起身,把在座的几位把头一一介绍给张念祖,张念祖虽然嘴上推辞,心里还是很感动,对于萧天对自己的信任和看重,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品出被人信任和尊重的感觉,他既感动又惭愧,不由眼里涌出泪来。
“大哥,念祖能有今天,是你的成全,”张念祖突然双膝跪下,颤声道,“念祖对大哥必将以赤胆忠心而报之。”
“快起来,自家兄弟怎可如此见外。”萧天朗声笑道。
在座的几位把头,也是从李漠帆嘴里才知道张念祖是帮主的结拜兄弟,如今成为代帮主,其实跟帮主只是一字之差,在职权上不差分毫。虽然心里也有些疑虑,但是听闻这位新帮主武功了得,不在萧帮主之下,还是很欣慰。出于对萧帮主的敬重,既然萧帮主推举张念祖自然有他的道理,便纷纷走到张念祖面前,行礼见过新帮主。萧天很欣慰地点点头,张念祖不好意思地闹了个大红脸,他急忙向几位把头还礼。
众人重新坐下,开始详细商谈京中各个镖局和商号之事。这时,从外面传来女人们的惊叫声。萧天一愣,对小六道:“出去看看。”小六飞快地跑出去,不一会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道:“不好了,明筝姐姐昏倒了。”
萧天忙站起身,对众人道:“今日就议到这里,大家散了吧。”众人急忙起身告辞而去。李漠帆扶着萧天走到门外,含香和乐轩早已跑出去,翠微姑姑大嗓门说道:“刚才明筝追着莲儿玩得好好的,不知怎的就倒了下来。”莲儿吓得大哭,哭声惊扰了翠微怀里的婴儿,婴儿也大哭起来。
含香和乐轩跑到明筝面前,明筝已被夏木抱到怀里,明筝睁开眼睛,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摔倒了,只感到头晕眼花。
“快,去请潘掌柜来。”萧天说道。
一旁的张念祖二话不说,转身跑出去。
几个人扶着明筝走回畅和堂卧房躺下,萧天跟着也走过来,坐到床榻旁的椅子上,他焦心地看着明筝。含香和乐轩给明筝端过来一碗清水,明筝端着喝了一口,跟着就吐了出来。众人吓得不轻,又是捶背又是抚胸,让明筝躺到床上,只等潘掌柜来。
过了有一炷香工夫,张念祖领着潘掌柜走进来,萧天急忙给潘掌柜让座,潘掌柜看萧天好了起来,很是喜悦。他坐下来,伸手搭到明筝脉上,另一只手捻着胡须,皱着眉头,一动不动。
众人看着他的样子,紧张得都要窒息了。
“夫人芳龄几何呀?”潘掌柜回头问萧天,萧天一惊,慌得语无伦次,难道明筝是得了什么恶疾?还是张念祖平静地回答道:“听我母亲说过,应该虚岁十九。”
“是头胎,要格外留心呀。”潘掌柜笑着说完,转身看到萧天一脸茫然的样子,不放心地交代道,“静养,保胎,不可盲动。”说完,走到一边开药方子。
屋里所有人听到此话,气氛瞬间轻松起来,充满喜气。李漠帆大笑,翠微姑姑抱住孩子直乐:“看,让我说着了吧。”几个女子围在明筝床榻前叽叽喳喳乐个不停。